接下来事情异常顺利。
清安在离开之前去找了笙笙一遭,本以为他是去劝笙笙同去,不想是要了一封信来。
“这是当初青云阁给我们的密信,就先给姐姐保管吧,这封信其实比我这个证人还重要。”
马车上,清安拘谨坐在角落,伸过来的胳膊露出半截肌肤,破旧洗的发白的衣服上层层打着补丁。
尽管父亲当时给了他们银钱,但多半都给他母亲治病,想来是过得极为拮据。
桑眠将晨起在店里买的新衣和特意准备的帷帽一并给清安,嘱咐他在车上将衣服换过好好歇息。
“若是饿了渴了,桌案上点心茶水随意用就好。”
将帘子放下,桑眠上马,拽着缰绳骑到卫蔺身旁。
“他状态如何?”
“还好,就是明显看得出来昨晚没睡好。”
卫蔺应了声,偏头瞥她一眼,狭长眸子微动:“你不也是。”
他不说还好,一说桑眠就忍不住蹙眉,掩嘴打了个哈欠,眼角都被逼出泪花来,在日头下莹莹闪光。
昨晚确实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直等天边破晓才阖上眼眯了会儿。
卫蔺问要不要在江阴再歇上半日。
她摇头:“得赶时间。”
原本李闻昭过来南洲找他们也是算好时间,回去也不耽误事儿,可因地动耽搁了将近五日,他必定已经回了上京筹备与容枝荔的婚事。
“我要赶在他们成婚前与他将和离文书签了送官。”
“不怕他再磨蹭耍花招?我瞧他追过来的模样,显然不想和离。”
桑眠弯起唇笑了:“那可由不得他。”
离开上京之前,她特意嘱咐交代了冬赋与章三,要在这段日子里借着春日宴的风,务必将侯府所作所为传至上京每个人耳中。
“我当日已经当着诸多公子小姐夫人的面,借着李闻昭身子亲口说了和离以及还嫁妆之事,如今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他若反悔,容家也不会同意。”
本来就是低嫁,说得好听是平妻,可仍旧是妾罢了,本来想着平妻也行,嫁进去靠着娘家威望也能体面度日不受气,偏偏在春日宴闹了这么大一出……
按照容家作风,他们一定会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让李闻昭和离,把桑眠这个烫手山芋赶出门。
正如同桑眠所想,李闻昭在她与卫蔺去江阴时就立刻快马加鞭赶回上京,先是同陛下讲述南洲灾情和舞弊替考事件,而后前脚刚出宫门,后脚就被请上了容府马车。
才上了车,容枝荔就不管不顾揽着脖子投进他怀抱。
容府的车驾宽敞气派,香炉袅袅燃着烟。
在南洲灾区几日加上日夜兼程赶路,李闻昭许久没闻见过这般馥郁香气,忍不住咳了两声,伸手把容枝荔两条细嫩手臂从自己脖颈上拉下来。
“你怎的过来了?也不怕被人瞧见。”
男人稍显冷淡的声音没有浇灭容枝荔眼中欣喜,她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李闻昭,声音软的能掐出水来,像江南柔柔春风吹过他心上。
“我想你了,你知不知道听说南洲发生地动时我有多担心!”
“昭哥哥也真是的,又不是用担心什么升迁,作什么以身犯险陪那太子去好远的地方查案。”
她托着腮,话里难以掩饰埋怨嗔怪。
李闻昭无端涌起一阵厌烦。
这还是他换身回来第一次见容枝荔,但心境早已不同。
疲倦揉揉眉心,他还是放缓语气:“怕什么,这不是全须全尾回来了,不到十日就要成亲,如今私见不合规矩,快些回去吧。”
容枝荔哪里肯,她软磨硬泡要同他一起用饭,被李闻昭毫不迟疑拒绝。
他每每想到自己被她算计下药,差点死在她哥哥派来人的刀下,就忍不住嫌恶膈应。
可要容家势大,这桩婚事利绝对大于弊。
再次将凑上来的容枝荔推开,李闻昭开始拿祖母做挡箭牌。
“我回来还不曾回去给长辈请安,不好在外头耽搁太久。”
容枝荔这才不情不愿收回手,想到什么,复又开口。
“你春日宴后走得急,可知上京流言四起,如今大家都在等你跟眠姐姐和离呢。”
她盯着李闻昭神色,继续道:“还有姨母用的嫁妆什么时候还回去……”
即便王氏为容枝荔亲姨母,但知晓她毫不顾忌用媳妇嫁妆,她眼里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丝嫌弃。
本来就疲累,这会儿听人频频提起麻烦事,李闻昭越发烦乱,焦躁不已,拔高声音冷冷道:“这是我的事,不必你管太多。”
容枝荔被他阴郁眸色吓一跳,很快一甩袖子变了脸。
“你凶我作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们侯府落败穷酸,打人家大娘子嫁妆的主意,偏偏你还上赶子当着众人面抖落出来,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害得要嫁到侯府的自己也受了诸多白眼,前几日太傅夫人办的桃花宴,竟然都没有给容家女眷下帖子。
气得她在家里发好一通脾气,母亲劝她放弃这门亲事,大不了让父亲卖卖老脸去求一求圣上。
可真要与李闻昭断了,她又舍不得。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李闻昭见她是真气了,于是又主动将人揽进怀里,安抚了好一阵子才将容枝荔哄好。
回到侯府时已是临近黄昏,几个小孩子在大门前你追我赶,人人手里拿着一小串糖葫芦,看到李闻昭下轿,都斜睨着眼看过来。
或许是心虚,他加快了步子,进门后冷声吩咐小厮把门口人清了。
“别让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在这。”
“是。”
府里比春日宴前冷清许多,李闻昭往寿康居去,一路上见得曾经王氏为春日宴添置的珍奇异草,名贵摆件都还在,心里不禁奇怪。
记得桑眠离开前曾说委托祖母清嫁妆,府上自然没银子,要还嫁妆少不得卖些物件,怎么看着东西并没少……
李老太太知晓侯爷回来,心上一跳,忙摒退下人,等李闻昭进来后,她迟疑问了声:
“眠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