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燕离开了牛员外的宅院,来到牛老太家的院子,把这件事告诉了卓然。
她没有刻意回避其他人,是当着牛老太等人的面说的,因为这件事很快全村的人都会知道,没有必要去隐瞒。反倒是可以借机看看各方的反应,毕竟衙门处断罪犯,民愤是一个重要因素。
果然,听到云燕说老先生竟然悬梁自尽差点死掉,幸亏抢救及时活了过来,人人脸上都浮现出不忍。有的还嘟哝着说老先生若是真死了,那老天爷可真是没眼,因为牛老太家的这孩子太过调皮,村里人都知道,指不定将来会不会成为一方恶霸,当然后面的话不能再瞎说,说了牛老太可不答应。
牛老太脸上阴晴不定,她也没想到老先生会悬梁自尽。一时呆在那里。
卓然对云燕道:“你带人去当时在场的那些学生家里,分别问一下当时的事情经过,特别是打孩子的具体情节。咱们再做决定。”
云燕答应,带着捕快去了。
卓然则带着郭帅和几个捕快,在牛员外的陪同下,来到了牛员外家。
老先生已经被搀扶起来,躺在床上,正捂着被子呜呜地哭。两个老妇在一旁七嘴八舌地宽慰他,说的无非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之类的,听着卓然一脑袋冷汗,这村妇劝人怎么是这样的。
眼见卓然的苦笑,刘老员外也觉得自己这几个村妇级别的老妈子太掉价了,便让她们都出去,亲自上前对捂着被子哭泣的老先生说:“先生,县尉老爷来看你来了。”
一听这话,老先生顿时不哭了,赶紧掀开被子,一骨碌坐了起来,瞧着卓然。见他一身官袍,虽然年纪很轻,但是只要能做官,那都是科举及第,金榜题名的进士,都是有功名之人,又岂是他这个虽然饱读诗书却屡次名落孙山的落魄老书生所能比的。慌得他赶紧的爬下床了,对着卓然一躬到地说道:“学生拜见县尉老爷。”
尽管他年纪一大把,但在卓然面前还是自称学生。因为卓然是官他是民,而且人家是堂堂进士,他啥功名都没有,当然只能称为学生了。
卓然微微点头,说道:“老先生请坐下说话。”指了指旁边窗户下的两把交椅,自己先踱着方步走到桌旁,撩衣袍坐了下来。
老先生惶恐不安的跟了过去,瞧瞧旁边的牛员外,又望望正瞧着他的卓然。牛员外道:“县尉老爷要跟你说话,你快请坐吧。”
“不不,不敢当,学生站着就可以了。”说罢垂手而立。
卓然皱了皱眉道:“老先生还是坐下说话,不然你个子太高,我还得仰着脖子才能跟你说话,这脖子还是有些累的。”
这话有几分开玩笑的意味,一下便把气愤弄得轻松了不少。老先生感激的点点头,这才歪着屁股坐了半截在凳子上,陪着笑,惶恐不安的望着卓然,不知后面是祸是福。
卓然说道:“老先生仙乡何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为何到这山村执教呢?”
卓然跟他拉起了家常,并没有直接问当天发生了什么事,这让老先生的神情为之一松,便开始回顾以往。
一番攀谈,老先生紧张的心情终于得到放松,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惶恐。卓然这才把话题引到了几天前发生的事情上,他轻描淡写的问道:“我听说村里牛老太的孙儿牛牛平素里很是顽劣,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老先生能否慢慢回忆一下?”
听到县尉老爷说那孩子顽劣,老先生仿佛抓到了一棵稻草,这说明县尉老爷多少还是偏向自己的,毕竟都是读书人,看着自己又是一把年纪,在这穷乡僻壤教书着实不易,而教的孩子又顽劣不化。
不过老先生却是有品格之人,也不愿意借机将死者诋毁一番,心中想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孩子到底如何,自然有他人评判,倒不用自己去加这一份,只需要将经过好生说来也就是了。
想到这,老先生叹了口气,但还没说话,眼圈便已经红了,道:“说来也是我太过情急,没有能够真正做到传道授业解惑,情急之下踢了他一脚是我的不对。我一直在反省,圣贤书读了不少,却没能够真正入脑入心。试问孔夫子门下弟子三千,难道没有顽劣之人吗?也没听说夫子对他们拳打脚踢呀,我怎么如此急躁。若是一定要让我为这孩子抵命我也认了,死了这一回,我也看开了。多的不说,是我踢死了他。我没想这么做,但的确这么做了,请县尉老爷依法断案,不管如何处置,学生甘愿受罚,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说罢老泪纵横。
牛员外没想到老先生死了这一次之后,居然完全换了个人似的,这之前一直担心丢人现眼有辱斯文,宁愿上吊自杀也不愿去衙门。可是死了这一回,被救活了之后,却已经完全想开,愿意为自己的行为承担所有责任。听他如此说,牛员外这才放下心来,望向卓然。
卓然慢慢问了当时的经过,老先生一五一十的也都说了。卓然道:“我明白了,你先不要想太多,事情还没查清楚,待查清之后,本官自有公道。”
说到这,告辞离开,带着郭帅他们返回了牛老太家。
刚进了大门,便看见悠然道长一手拿着招魂铃,一手拿着桃木剑,正在绕着桌案不停绕圈子做法,嘴中念念有词。而小道童也在后面,叽里呱啦的念着难懂的经文,跟着师父照样学样。
云燕已经调查完毕,因为是分开进行,经过又很简单,而且大多数人都看不惯牛牛对老先生的无礼,所以基本上是众口一词,说是老先生管教他并没有任何过错,只是失手之下才将他踢死而已。
但对于老先生一脚踢到牛牛肚子上,牛牛当场脸色煞白倒地的细节,基本上是众口一词。证明了当时的确是老先生踢倒了牛牛,并没有其他人参与伤害。
卓然问完,把牛老太叫到屋里单独问:“把牛牛回家之后的事情经过你说一遍,尽可能详细。”
牛老太便把经过说了。
卓然问:“你们带孩子到小溪边翻螃蟹,抓鱼捞田鸡卵吃,时间大概有多久?”
牛老太想了想说:“大概一两个时辰吧。”
卓然说:“既然有一两个时辰在小溪边翻螃蟹抓鱼虾,这期间牛牛有没有说过他肚子痛吗?”
若是这之前,牛老太十有八九会一口咬定牛牛肚子痛了,可是她发现卓然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先前又听到老先生差点上吊死了,先前的怒火也化解了不少,便想,到底还是要实话实说的,最终如何,有衙门裁决,不可自己胡说,否则只怕到时衙门查清楚真相,不是自己所说的那样,那自己反倒要受衙门责罚。
因此她老老实实说了实话:“那时他倒没说肚子痛,可能是玩的高兴忘了吧。他一直在翻螃蟹,跟着他爷爷捞鱼虾。吃那田鸡卵的时候津津有味的。吃完了说还要呢,可惜就捞了这么点。”
卓然说道:“你孙儿什么时候开始说肚子痛的?”
牛老太想了片刻说:“好像是吃了田鸡卵之后不久,他就说肚子痛,然后痛得越来越厉害,他爷爷去炸螃蟹了,想让他吃个螃蟹是不是能感觉好一点,可是螃蟹炸好了他也没吃,还开始吐,又拉肚子。我们才送他去看郎中的,可能是上午踢的那一脚的伤,这时候才发作吧。”
牛老太没有非常肯定,而是用了怀疑的语气。
卓然又把牛老汉叫了来询问事情经过,基本与牛老太所说相同。
卓然又把郎中也叫了来询问,问郎中孩子到底是什么病,郎中有些紧张,讪笑着说:“应该是被老先生踢了肚子,一脚踢伤了才肚子痛的。”
“肚子被踢了一脚,却高兴地去翻螃蟹,再后来又才肚子痛的,你觉得这合常理吗?”
郎中尴尬的挠挠头说:“这的确有些不合情理,不过想着应该是那么样的。要不然牛牛又怎么会忽然的肚子痛得无法自抑呢?我给他开的汤药也没有用,所以我怀疑他应该是被老先生一脚踢在肚子上,把肚肠踢断了,这才死于非命的。若是能够将肚子抛开检查一下,或许就能看见破损的肚肠。”
卓然点点头说:“你的建议很有道理,本官也正准备这样做,等一会儿本官给这孩子解剖的时候,你在身边瞧一瞧,看看肚肠到底有没有被踢破。这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那郎中吓了一大跳,忙说道:“要剖开肚子,这个……,孩子已经入土为安了呀。”
“为了查清案情,开棺验尸也是必须的,即便化成白骨,有些案子还是能查出真正死因,也需要重新勘验尸首。——本官决定的事,你不必插话,跟着本官查看清楚尸体就可以了。”
郎中好歹是见过世面之人,听这话便知道县尉老爷对牛牛的真正死因产生了极大的怀疑,要解剖尸体进行查验。不禁有些脑门冒汗。
卓然把该问的问完之后,迈步出来到了院子,对牛老太说,让他们带路,到埋尸的地方,将尸体取出来解剖,查验死者死因。
牛老太紧张的瞧了一眼背手站在一旁的悠然道长,对卓然说道:“刚才道长说了,我们家牛牛是夭折,而且是死于非命。这样的死法很是凶险,有可能会被厉鬼上身,还有可能会尸变,成为僵尸。到时会害很多人的,包括村里的人。”
卓然将目光转到悠然道长身上,淡淡的声音道:“道长的意思是不能开棺验尸吗?”
悠然道长摇摇头说道:“贫道可没这么说,是否开棺验尸由大人您自己决定,这是涉及衙门查案,贫道如何敢左右您的决定呢。只是贫道认为,这孩子死得太过凶险,生怕他尸变,会害及到旁人。因此,如果不影响到县尉大人查案的话,贫道希望能够在一旁瞧着,若是真的出现诈尸或者是尸变,贫道也可以助一臂之力,收服了它。”
卓然点头道:“这个无妨,只要你愿意,可以跟着本官前去验尸。”
牛氏夫妻如释重负,生怕道长说不能解剖,那这事就复杂了。现在顺利达成一致。一行人离开院子前往埋牛牛的坟场。
来到小溪边岩石下的坟茔处,仵作将坟刨开,把尸体挖了出来。
卓然眼见尸体居然没有棺材,有些意外,瞧了那道人一眼,悠然道长解释说这是为了防止尸变。
卓然没有多问,其实尸体直接与土接触反倒有利于尸体的保护,这也正是为什么尸体死了七天了,却还没有明显腐烂的原因。
经过检查,死者的角膜混浊,瞳孔双眼睑球结膜充血,全身没有明显外伤。
卓然还专门特意检查了死者胸腹部,没有发现皮下出血或者淤青之类的外伤痕迹,进一步印证了卓然心中的推想。因为若是一脚将对方的肚肠踢断,力道应该是比较大的。会对其表面造成一定的外伤性损害。而现在没有发现肌肤表面的这种损害,反过来证明那一脚的力度应该不算大,甚至连肌肤都没有造成损害。
卓然将郎中叫过来,示意他看了死者胸腹部。郎中瞧完之后,脸色微变。
卓然又检查了死者的手指甲和脚趾甲床,现在才出现了青紫色,这个发现进一步印证了卓然的推测。
卓然让仵作在草草地上铺了一张红油纸,将尸体放在油纸之上,蹲在旁边,取出手术刀开始尸体解剖。
当胸腹腔打开之后,发现死者的组织已经软化,双肺肿胀淤血,局部肺气肿,气管内有大红色泡沫状液体,没有出现阻塞的现象。心脏表面有密集的点片状出血,心房周围血液呈暗红色流动性,肝脾肾淤血明显。
卓然提取了死者的胃内容物,胃里面发现胃肠充气,胃内有浅棕色的液体。还发现了少量的田鸡卵,应该是没有被咀嚼就直接吞下的。
在来之前,卓然已经叫郭帅从村里买了两只鸭子用于生物检测。他将死者胃里的东西用清水浸泡之后过滤,然后将液体拌在米饭中喂两只鸭子,结果两只鸭子很快就倒地抽搐,口吐白沫,拉稀屎,没多久便抽搐着死了。
这个实验简单而又有很强说服力,牛氏夫妻和郎中顿时傻了眼,相互看着,不知该如何解释。
卓然继续检查尸体,重点检查的就是死者的肚肠。把所有的肠子,脾脏,肝脏等处都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破损,腹腔内也没有发现内出血。
卓然瞧向郎中,那意思已经分明在提醒他,你不是说孩子被踢破肚肠而死吗?哪里破了?
郎中神情尴尬的对牛老太道:“看来,你孙儿的确不是老先生踢死的,因为肚子上没有伤,内脏也没有破损。从他胃里取出的东西拿来喂鸭子,鸭子很快死了,说明你们牛牛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被毒死的,而不是老先生那一脚踢死的。”
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牛老太结结巴巴问郎中道:“你是说,我孙儿是吃坏了东西死的?”
郎中点头说:“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的。”
“可是,他吃的是什么中毒死的?”
郎中答不上来,望向卓然。
卓然将胃内容物过滤之后的那些渣滓摊在油布纸上,从里面抓了几粒没有嚼碎的田鸡卵托在手心,递给牛氏夫妻道:“你好好瞧瞧,这到底是什么?”
“是,是田鸡卵呀,怎么啦?”
卓然则将郎中叫了过来,问道:“你瞧瞧这东西究竟是不是田鸡卵?”
郎中苦笑道:“这东西又不是中药,老朽认不出来。不过村里有打鱼的,他们经常捞田鸡卵吃,能认的出来,他们中有些就在外面瞧热闹。”
县尉老爷来查案,重新勘验尸首,所以村里大部分的人都跑出来凑热闹来了。
卓然便让郎中去叫了两个渔夫过来认一下这到底是什么。
辨认之下,一个老渔夫惊道:“是癞蛤蟆的卵呀,哪里是田鸡的卵。这东西不能吃的,吃了要死人的!”
另一个渔夫也跟着点头说道:“是呀,这是癞蛤蟆的卵,这东西是有毒的。它的卵跟田鸡的卵看着有点像,其实差别还是明显的,懂得一看就能认出来。”
牛老汉哆嗦着把那卵接了过来反复瞧着,脸色煞白的说道:“我,我不知道啊,我听人说田鸡卵很好吃的,就是这个样子。我不知道田鸡卵跟癞蛤蟆的卵是有区别的,而癞蛤蟆的卵是不能吃的。我不知道啊……”
牛老太神情悲切,死死的盯着丈夫,忽然她发了疯一般,歇斯底里的叫着,猛地冲上前,狠狠一把将牛老汉推的往后踉跄几步,竟然摔到了坟坑里面。
这坟坑不算太深,牛老汉倒没有摔伤,但是心情极度懊恼之下,不停地用脑袋撞击着坟坑的边缘,呜呜地哭着:“是我,是我害死了牛牛……”
两个仵作赶紧跳进坟坑,将牛老汉抬了出来,牛老汉躺在地上,继续嚎啕大哭着,揪着自己的头发。
牛员外则如释重负,对于今天逆转简直是有些不知所措。立马扭头对身边的管家说道:“你赶紧跑回去,把这消息告诉老先生。告诉他牛牛的事与他无关,他不用再担心受怕了。”
管家欣喜无比,连连点头,飞一般的跑走了。
牛老太眼见丈夫哭成这样,心中也是着实不忍,这事情也怪不得丈夫,丈夫又何曾想害了孙儿,这一切都是命。牛老太一屁股坐在地上也嚎啕大哭起来。
卓然缝合好了尸体,对悠然道长道:“道长,还是要准备口棺材吧,就这么埋了怎么合适呢?”
悠然道长摇头道:“县尉大人,论破案你是行家,论驱鬼驱邪你必须听我的。否则他一旦尸变,真的是很凶险的。不管到底是谁害了他,他毕竟是夭折的,而且是死于非命,这样的情况下,尸变的可能性非常大,切不可掉以轻心。”
卓然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牛老夫妇信任你,也愿意按照你的所说来安葬他们孙儿,那就这么办吧。”于是两个仵作开始重新将尸首放入坟坑中掩埋。
悠然道长对卓然说道:“县尉大人,贫道有事情想向大人禀报,不知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卓然点头,跟着他往外走出一段路,来到一块岩石边。这里距离其他人已经有数十步之远,说话只要声音不是很大,那边是根本没办法听见的。卓然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悠然道长压低声音说道:“先前我在牛家院子里做法,斩杀了不少厉鬼,其中有只厉鬼格外凶险。血是碧绿色的,是非常可怕的一只凶灵,在我桃木剑上留下了痕迹,大人请看。”
说罢,悠然道长伸手抓住后背桃木剑,缓缓往外抽,刚抽到一半,忽然手往前一探,抓住了卓然的一只胳膊,手中桃木剑迅疾一闪,架在了卓然的脖颈之上。
卓然大吃了一惊,道:“你要干嘛?”
“不好意思,县尉老爷,我有个问题要问你,我想得到你明确的答案。如果你的答案不令我满意,我桃木剑一挥,你的脖子就会断成两截。”
卓然笑了:“桃木剑杀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也是抓鬼抓糊涂了吧?”
“我这桃木剑上有机关,只要一按,外面的桃木外套就会裂开,里面便是一柄异常锋利的精钢剑,切断你的脖子就像切豆腐一样容易,你看清楚。”
卓然斜眼瞧了瞧去,果然看见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已经不是那柄木头做的桃木剑了,而是一柄寒光森森的钢剑,他脖颈都能感应到剑刃凉飕飕的。
卓然脸上笑容顿时僵住,皱了皱眉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云燕已经发现这边动静不对,便要飞身过来,悠然道长厉声道:“谁敢过来我就切掉他的脑袋。”
卓然也高声道:“不要莽撞,退开,都退开。”
几个捕快也要跟着云燕冲过来,听到卓然这话,又见到一柄剑横在了县尉老爷的脖子上,都投鼠忌器,赶紧往后退。
云燕厉声道:“臭道士,你要敢伤了卓大人一根毫毛,你就会死的惨不忍睹,我发誓!”
悠然道长道:“你们不要乱来就行,那只会害他白白丢了性命。我既然敢挟持他,我就不怕死。我这剑异常锋利,只要轻轻拉动一下,便能瞬间切开他的脖子,千万不要尝试。”
卓然高声道:“云捕头,你们退开去,我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云燕等人只好又往后退出一段距离。
悠然道长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声音放低,对卓然说道:“卓大人,你不知道我是谁吧?”
“你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道人,我跟你有什么仇怨吗?”
“我告诉你我的身份,你就会明白了。——我是天仙儿坐下外门二弟子。我师父让你当我们外门大弟子,这件事我知道。你现在明白我的用意了吗?”
卓然嗯了一声道:“差不多明白了,——你不甘心我会成为外门大弟子,骑在你头上,所以你想逼我不要接受你师父的要求。你自己想做这个外门大弟子,对吧?”
悠然道长冷笑:“你也太小瞧我了,虚名对我来说有何用?能否成为大弟子,全看师父的意思,我是不会去争的。”
“哦,既然如此,那你抓我,还用剑逼着我,到底要我答应什么?”
“答应成为我大师兄,做外门大弟子。”
这一下,卓然着实很是意外,他原以为悠然道长是逼自己不要接受,把大弟子位置让给他。可是没成想却是反过来的,他逼自己接受这外门大弟子的职位。这跟常理似乎不一样。
卓然问:“你没弄错吧?让我当你师兄做大弟子?”
“当然,不要把每个人都想的那么市侩,至少别把我想成那样。”
卓然点头:“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悠然道长眼中寒芒一闪,手里剑紧贴着卓然的脖子,寒光森森:“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即便这么多捕快,要想抓到我那也是痴心妄想。不要以为你杀了百步穿柳我就怕了你,你现在在我的手心里,别忘了这一点。”
卓然说:“即便我已经落在你的手中,我也不想答应。”
“为什么?”
“因为你不敢杀我。”
“那你可以试试。”
卓然笑了:“行,那就试试看。——我不答应你的要求,你杀了我吧。”
悠然道长怒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卓然慢慢侧过脸瞧他:“没错,我真以为你不敢杀我。”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卓然又笑了,说:“很简单,因为你师父爱武成痴,想从我这得到我的射天狼神功的功法。在没有得到这功法之前,她绝对不会杀我。甚至在别人要杀我时她还会保护我。我相信,她的这种想法,作为外门二弟子的你是肯定了解的。正因为了解这一点,所以才来逼我,让我答应你师父的要求,做你们的外门大弟子,从而传授她这门功夫。你师父还准备用她的拿手绝技跟我交换。她连拿手绝技都愿意拿出来,会轻易让别人杀掉我吗?所以我说了,你不敢杀我。”
悠然道长呆了,他想不到卓然居然如此准确的猜透了所有的一切,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卓然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对他竖起了中指,道:“你难道不知道,我有无坚不摧的射天狼指法吗?连你师父都颇为忌惮,他的外门大弟子和他的内门四弟子都死在我的射天狼指法之下,你觉得我不敢杀你吗?”
悠然道长更是吃了一惊:“既然如此,刚才我挟持你,你为何不动手?”
“很简单,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对一个对我没有加害之心的人,我当然不会轻易杀掉的。所以现在你把剑收起来吧,你的剑威胁不了我。而且很可能会弄伤我,那时候你没办法向你师父交代。”
一听这话,悠然道长立刻将手里的长剑撤了,唰的一声插回了后背剑鞘。左手放开卓然胳膊,抱拳拱手道:“我服了,不过我告诉你,师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最好早点答应,反正迟早你会答应的。告辞!”
说罢,转身快如闪电的几个起伏,便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卓然看得目瞪口呆,对方施展出来的这一招流星赶月轻功真心惊世骇俗。看来这天仙儿的手下着实能人不少,随便一个放到江湖上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却不知以她如此能耐,怎么会接受别人的收买来取自己性命呢?
那个想要取自己性命的人到底是谁?他又是用什么方法把天仙儿这等人物收做杀手,让她来杀自己呢?
不管怎样,这绝对不是一个寻常的主。
这天是衙门的休息日,不用上衙。
卓然很早便去他的尸体农场,将尸体的情况做了一番记录,然后去二哥的店里瞧瞧。
二哥的店铺就在大门旁边,拆掉围墙新开的临街铺面,专门配置各种老花镜和眼镜。
他来到店铺,二伯父夫妻也在店里帮忙,见到他很是高兴,忙迎出来道:“卓然,你今日有空过来瞧瞧啦。你二哥说你这些日子都忙着破案,又忙着春耕督导,本来想跟你说说店里的事,你都没空,可巧你就来了。”
“哦?什么事?”
“是这样的,这些日子,店铺着实赚了些钱。不过人手太少了,忙不过来。订货的挺多,你二哥又是个注重信誉的人,打磨的镜片总是精益求精。这样一来速度就很慢。想再请两个工匠来一起帮忙打磨,这样生意应该会好很多。但是他说你叮嘱过说不要招工匠。所以,想找你商量一下,看行不行?”
卓然摇头:“二伯父,之所以我们现在一副眼镜能赚这么多钱,主要是独门手艺的缘故,只有我们家会。如果你招了工匠,把这门手艺传出去了。没有了专有性,钱财就不光是我们赚了。我个人觉得,不能杀鸡取卵。至于钱财,够用就行了。”
二伯父忙赔笑说:“是呀,现在的日子可比以前不知强上哪去了,你二哥赚的钱差不多赶上你的俸禄了,他还不满足吗?我上次也这么说他来着。”
卓然笑了笑说道:“二哥是个老实人,他精于技术,但不会做生意,所以这方面二伯父你要多出谋划策,替他把关才好。”
这几句轻轻的马屁,拍得二伯父顿时飘飘然,他其实心头也知道,卓然故意这么说是拿话堵他的嘴,让他以后别再出这些馊主意,免得做眼镜这独门技术外泄。
卓然进到里屋作坊,见到二哥正在打磨眼镜片,二嫂在做下手帮忙,他们的孩子则在屋里跑来跑去玩耍,一家人其乐融融。见到卓然进来,二哥顿时高兴地放下手里的活,迎上来跟卓然说话,卓然把刚才自己的想法说了,又叮嘱了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