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压得很低。
沈氏制药二号厂正在建设中,大部分是工地,只有北边一个车间已经盖好了。
能看出,规模很大。
杨广光是看着就有些吃惊,老说沈红颜是十亿小富婆,可数字摆在那就是个概念。
现在看到这个小小分厂的规模,他才意识到,什么叫富婆。
要是结婚,这些都有我的一半?
杨北坐公交赶到,下车后,看着圈起的工地眨眨眼:都快赶上小半个葫芦山大了。
不远处,几个建筑工人正在那休息。
有的喝水,有的擦汗。
杨北从山里出来,看他们反倒亲切,过去问了问这的老板在哪。
沈红颜叫他来这里,肯定不会去工地。
“老板得十点多十一点才来呢,哥们,来一根?”
几个建筑工抬眼看他,递过一根烟去。
杨北摆手表示不抽,其中一个建筑工笑了笑说:“你要是来工地,不抽烟可撑不下去。”
“去,人家穿的这么干净,能是来搬砖的?”
来这做建筑工的,都是郊区农村人。
三十多岁。
他们小的时候,家里条件差,念不起书。
长大后开始城市化,没谁打猎种地,都出来打工了他们也就跟着出来卖卖力气。
聊了会,杨北感觉他们就是些朴实的乡下人,只要给钱,就愿意付出体力,闲暇的时候,就会像这样聚在一起聊会天,凑根烟。
其中有个看上去二十六七岁左右,身体特雄壮的小伙有点特殊。
他没跟其他建筑工扯皮,而是揣着本书,在磕磕巴巴的认读。
杨北看着可乐,笑道:“这么喜欢学习啊?”
旁边有人吆喝:“人家强子不光喜欢学习,还想考会计师呢!”
“强子,你都这年纪了,考啥啊。”
“就是,你力气这么大,一个人顶我们两个人了,趁年轻多赚点钱多好?”
周围建筑工吆喝了几句,强子抬头嘿嘿一笑,黢黑的脸上露出两排白牙,说:“俺姐说了,考上会计师,就不用搬砖、有出息了。”
其他建筑工对他说的没啥概念,却知道强子啥尿性,笑嘻嘻的揭短:“强子,你字都认不全,中学都考不上,咋考会计师啊。”
“现在中学不用考,都是叫啥、义务教育。对吧哥们?”
几个建筑工,一块看向了杨北,毕竟他穿的体面。
“这个。”
杨北挠挠头:“我又没读过,不知道,好像是吧。”
建筑工们有点吃惊:“没读过书?你穿的挺体面的啊,高中初中总上过吧?”
杨北又摇摇头。
强子眨眨眼问:“没读过?”
“是忘了。”
杨北实话实说,大家却一阵哄笑。
就聊这么几句,大家就数落起来了,有人问杨北:“哥们,你穿这么好,不是来打工的吧?”
杨北耸耸肩说:“不是,我是来找你们领导的。沈氏制药的老总知道吧?沈红颜,她约我来的。”
“啥?不可能!”
“沈总那种身份的人,咋可能来工地啊?
强子倒是挺相信杨北的话,撇撇嘴说:“咋不可能啊,沈总再厉害,那也是人……”
话音未落,建筑工地北口那边,就有人小跑了过来,指着北口冲他大喊:“强子,坏了,你姐出事了!”
“啥?!”
强子吓坏了,把书一丢,赶紧往那边跑。
速度特快,一眨眼就出去了十几米。
杨北都有点吃惊:这小子速度比狼还快啊?
其他建筑工虽然会揭强子的短,此时也都赶紧起来:“走,去看看,他姐咋了。”
“要是有人欺负强子姐,咱揍他!”
“走!”
这群人呼啦啦都起来了,杨北也跟了上去,有些好奇的问:“你们都认识强子他姐?”
“是啊。”
“唉,也是苦命人。”
几个建筑工一边快步走,一边解释说:“强子爹娘走得早,还欠了一屁股债。就他姐弟俩相依为命。他姐为了养活他,给人做工,啥苦都吃过。”
他姐之前在一家会计事务所扫地,知道人家会计师赚钱多工作轻快,这才想着让强子也去考。
这么说吧:强子对他姐,就跟对亲娘似的。
所以,在听他姐出事后,才跑到这么快。
强子姐其实也不是遇到啥大事了,今早天气晴朗,结果七点多钟的时候,开始阴天了。
强子出门没带雨衣,他姐就想着送来。
只是强子姐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到,跟拐角出来的车间主任刘苗苗撞了。
强子姐一个趔趄,踩在了旁边搅水泥的坑里。
里面的泥水多脏啊?直接溅了刘主任一身。本来吧,这种小摩擦不是什么大问题,大家各自道个歉,就算了。
可刘主任却惊叫起来:“靠,哪来的乡巴佬?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知道我这身普拉达多少钱吗?!”
本来强子姐也被撞了下,磕的不清,身上泥泞更重。
她都没说啥呢,刘主任先告状了。
穷苦出身的强子姐老实惯了,感觉矮了人家一头,忙鞠躬道歉,又是蹲下去给人家擦裤腿。
可刘主任却不依不饶起来,一脚踢开了强子姐:“别喷我!你还嫌不够脏啊?我就知道,沈红颜安排我来乡下车间当主任,没安好心,这都是什么人啊?”
“领导、领导,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拿纸巾帮你擦——”
强子姐怕呀。
一听人家是车间主任,就知道这是一位大人物,顾不上被踢的疼,用最真诚的方法给她擦脏东西。
刘主任却嫌弃的要命。
她是富贵人家出身,进入沈氏制药是当高管的。
本来被安排到乡下车间,她就心存不满,此时更是把不满,都发泄到了看不顺眼强子姐身上:“滚一边去,也不照照镜子你这样,还给我擦,不是越擦越脏吗?”
“那,那领导,您说咋办?”
强子姐被这样羞辱,也没觉得伤自尊。
人穷志短这个词,有时候是活生生的现实!
可飞奔而来的强子,却刚好看到姐姐被踹的那一幕。
一下就红了眼:“她敢踹俺姐!!”
刘主任没注意到冲过来的强子,似乎也觉得跟一个农民工大吵大闹的,太掉价了,冷哼一声:“算了,你赔钱吧?我这条裤子也不算贵,六千——”
“啊?!”
强子姐瞬间傻眼了,噗通坐在了地上:六千块,她得扫三个月的地,才能还上!
一条裤子,怎么会这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