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我等会儿收拾收拾再去陶大叔你家。”我爽快允诺。
陶大叔撂下杯子叹息着应话:“好好好,这两天就辛苦白露你了。叔在这里,先感谢你了。”
“陶大叔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正好想起了一件事,又跑进了偏厅从木柜里翻出了一沓钞票,拿出来放到陶大叔手边:“这里是上次在医院您给我垫付的医药费,我回来以后只顾着忙家里头的事情了,忘记了把钱还您,正好,您今天过来了,就顺道把它拿回去吧。”
陶大叔见了那钱眼中一亮,伸手欲拿,但中途又仿佛觉得哪里不妥,僵僵的把手缩了回去。“哎呀,白露你这孩子,对叔太见外了。这钱……你要不然先留着自己备用,等你安顿好了,再还也不迟。”
“陶大叔你还是拿去吧,我有钱,这几年在外面我好歹也挣了点积蓄,你拿着,小荷出嫁这几天,用钱的地方还很多。”我低声坚持道。
他也不再和我多客套,犹豫了一会儿,掂起了钞票,晃晃一沓子纸币,他拧眉支吾道:“这、好像多了不少。上次在医院没花多少钱,白露啊,你给多了。”
他还要给我退回来,我赶紧拦住了他的手,笑着说道:“多出来的那部分,是我给小荷姐结婚随的份子。陶大叔你拿回去就是了。”
“可这也太多了些。”陶大叔面露为难。
我摆摆手老实巴交道:“不多不多!我同学前一阵子结婚,我还随了一千块钱的礼呢!再说我还打算在家多住个一两年,这段时间就有劳陶大叔多照顾了。”
陶大叔拿着钱面色纠结,为难了半天才肯收下:“好吧!既然这是孩子的一片心意,我就不多说了。你放心,以后你生活上有什么不方便的问题,就直接来找叔,叔一定把你当亲生闺女看待……哎,既然份子钱拿到手了,消息我也带到了,那叔就先回去了!你赶紧收拾收拾,也过来吧!”
我听话点头:“好。”
他起身离开,我出于礼貌亲自把他送出了家门口,直到他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我才折返回正堂。
“他的女儿不是犯了什么诅咒,而是被一只几百年前的女鬼给缠上了。”
我甫一进门,就迎上了正厅内负手而立的青衣大仙。
脚下顿住步子,我惊讶的张了张嘴:“女鬼?是仇家?还是情敌?”
他摇头:“这个本帝也暂时不清楚,不过,看她的所作所为,不像是和那姑娘有仇有怨,反而更像是,在暗中保护那姑娘。从始至终,她除了搞黄那姑娘的婚事以外,从未做过其他坏事。她只是怨气重,周身却没有杀气,可见她以前从没害过人。”
“怨气重,却不害人。那算是个好鬼吗?”
“姑且算吧。”他拂了拂广袖,慵懒抬眼嘱咐我:“把新娘子送出门以后,就赶紧回来。不要在新郎那里逗留,免得生了什么事端。至于那个女鬼,用不了多久黑白无常就会上来锁她回去了,你不必与她正面交锋。去了以后,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就是了。婚宴场面上鱼龙混杂,人眼不纯,本帝与宋连他们就不陪你去了。”
我轻轻嗯了声:“也好。那你们就老实在家等我回来吧。我收拾收拾就过去,今晚上肯定是不会回来了,按着我们这里的习俗,女孩子结婚前一夜是不能睡觉的,得由喜娘搀扶着给祖宗牌位、八方诸神磕头烧香守夜,我今晚得和新娘子一起熬着。”
“好,你去吧。不过你要记住,不管到时候在他家里看见了什么,你都不能声张。普通人是瞧不见鬼魂的,所以无缘无故的情况下,鬼魂也不会轻易冲撞凡人。但如果让他们发现了你能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他们就会慌张,就会出于自保,选择主动攻击你。”
我把他的话牢牢记下:“我知道了。”
他淡然的一挑眉,转身要走,我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白旻!”
我高声叫他,他陡然一僵。
缓了几十秒,他回眸,面无表情的问:“你还有什么事?”
我指了指门外:“门口那花,是你种的?”
他想了想:“嗯,多种点阴物,对你的身体好。”
“白旻。”我有点儿激动,迎上他清澈明亮的眸光,冲着他莞尔一笑:“谢谢你。”
他被我这句突然的道谢惊住了,木讷了半晌,才迟迟收神答了句:“不客气。”
瞧着他脸上表情一阵不自在的转身离开,我扭过头忍不住偷笑出声。
这位阴间帝君还挺有人情味呢。
以前总以为神灵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现在亲眼所见才发现,有的神,却也可堪称一个温润儒雅,体贴包容。有些时候,也与咱们凡人一般无二……
有感情,有思想,就算身体是凉的,可心,也是温暖的。
——
在家里耽搁了两三个小时我才换上了喜娘的衣服,梳了个喜娘的发型,簪上了两枚古金色的桃花坠叶步摇,化好妆收拾妥当,去了陶大叔家里。
彼时陶大叔家里已经是人潮拥挤,贵宾满座了。
村里有经验的大妈觉得我脸上的妆容太淡了,又拉着我去新娘闺房隔壁重新改了妆容,上了一遍脂粉。
古旧的脂粉盒子打开,大妈用手沾了些铅粉往我脸上搽:“这结婚啊,就得打扮的鲜艳迷人一点,红是红,白是白,你刚刚那妆,画了和没画一样,等人家男方家里来接了,瞧见了像什么样子!
当年我们结婚的时候,可是要提前两天就去开脸,提前一天上妆,铅粉胭脂,口红蔻丹,一样都不能少!还有头发,这钗子不是这么戴的!头发要先挽起来,全部挽起来!最后再把钗子戴到两边,这样就左右各一帘穗子了。对了,你怎么就戴了一对钗子过来?还有那两朵大花,十八支小钗呢?”
大妈粗鲁的给我敷了一脸粉,末了还把我头上的老物件钗子给直接用力薅了下来,连带着拽掉了我不少根头发,我吃痛的委屈轻吟一声:“嗷!前几天送过去的喜娘服里,就夹了这一对钗子,别的我没看见啊……大妈,我不是新娘,要结婚的也不是我,我是觉得喜娘没必要打扮的这么好看,那样岂不是喧宾夺主了……”
大妈又打开一盒子红彤彤的胭脂,照旧是用手指抹了一点,再往我腮帮子上涂:“呵,喧宾夺主?欺负大妈我年纪大听不懂你们这文化人的拽文成语?夺主?你也配!你不看看自己长得是什么样,就你这张脸,再怎么画,也抵不上村长家千金的千分之一。
人家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漂亮妹妹,要不是有别的原因,这满村的小伙子都排着队来上门求亲呢!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沈棺材家里捡来的灾星。你以为我多想给你化妆吗?要不是怕亲家家里来接亲的时候,被你这张脸给吓到,我才懒得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