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觉得心情舒畅,我双手合十的呢喃道:“以前我总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干了太多坏事,所以老天爷才惩罚我这辈子过的这么艰辛。
但是现在,我又觉得,我上辈子不会是个坏人,说不准还做了什么救黎民百姓于水火的大好事,要不然老天爷怎么会给我遇见你的机会?
掌管阴间的紫渊大帝,普通凡人便是想见一面都妄谈,更别说,能劳的动紫渊大帝贴身保护了。要没有天大的功德,你说我怎能落着这等好事!”
我美滋滋的自夸着。
他听罢我这番言论,略为无奈的挑眉,唇角上扬:“你啊,运气好而已。只是那幅画,恰好与你有缘罢了。”
“画与我有缘,那不就是……你也与我有缘嘛!毕竟画就是你,你就是画。”我厚着脸皮戳戳他的胳膊。
他唇角笑意一僵:“本帝就是画,画就是本帝……本帝与你有缘?”
“嗯啊!”我煞有其事的点头。
他陷入深思,考虑了那么两三分钟。
“看来,的确要查一查了。”
“查?查什么?”我好奇追问。
他低声道:“查本帝与你之间,是否有什么渊源。本帝觉得你说的对,画与你有缘,而本帝便是那幅画……本帝修炼数十万年,缘分早已非寻常人可沾染了,若非有昔日种下的善因,又怎会生出今日的善缘。本帝若能查出你我之间的善因根源在何处,或许,就能知道你体内那股特殊的力量,与你眼尾这朵彼岸花都是因何而生了。”
什么善缘善因的,我一点儿也听不懂。
“啊这样吗?”我挠挠头,“那就,查呗……”
反正又不用我出力。
“不过,此事先不急。你的麻烦本帝已经帮你解决了,你回去也可睡个好觉了。近几日本帝身子不适,恐要多在画中留上一段时间了,本帝不在,不许乱跑。家的四面八方已经被本帝下了两层牢固的结界,普通妖魔鬼怪靠近不得。所以本帝清修时,你老实待在家里最安全,一旦你贪玩出了结界,发生什么事,本帝可就不保证,能及时出现救你了。”
“唔,那我就勉强……先忍耐几天,等你出现了再出门。”
“嗯。”
“白旻,你的身体也太虚了些吧,三天两头的往画里跑……你这算不算生病啊?有没有什么药,可以买来给你补补身子?”
“药……应该有,只不过本帝现在还未查探出来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让本帝没了心,心一天未找回来,本帝的修为便一天难以恢复,届时再想对付她,恐就有些困难了……”
他想对付谁我不清楚,但我更在意的是,他说,他没了心。
“心?你没有了心?”我惊讶不已。
下意识的伸手往他胸口摸过去。
手掌轻抚的那方寸之地微微起伏,跳动有序,这分明就是有心跳嘛!
“你心口还在跳动,你的心还在啊!你怎么会没有心呢。”
人没有了心,不就完蛋了吗?
这样抚着他的胸口,他略有些不适应,修长玉指拿下了我摁在他心上的那只爪子。
右手施法,用灵力把胸膛内砰砰跳动的那样东西给引了出来。
一颗散发青色光华的珠子从他的身体里飘了出来,随着他手掌的牵引,缓缓送至我眼前——
“这就是本帝现在的心。”
我盯着他掌心上空悬着的那颗青色珠子,不理解的拧了拧眉头:“你的心,竟然是颗珠子?你们神仙都这么与众不同么?心都与我们凡人不一样。”
那颗青色的‘心’离体,他的面色也明显差了很多,薄唇轻敷一层淡霜,眸中金光沉黯,似一瞬,失了大半的生气。
只好在那温和的清澈嗓音一如往昔,分毫未改。
耐心与我解释道:“这不是本帝原来的心,这就是你父亲当年供奉给本帝的青龙龙珠。本帝这些年都是靠着它,才勉强维持呼吸心跳,蓄回三成修为道行。”
“青龙龙珠?”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样东西,却也是头一次亲眼目睹到。
上回白旻说,这青龙龙珠是我家的传家宝,可既然是我家的东西,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呢……我爸也藏得太严实了点吧。
“原来龙珠长这个样子,还能替代你的心……”
“心,又如何能替代呢?这终归不是本帝的东西,更不能助本帝恢复修为。本帝用着它,甚至还有些副作用。所以这次本帝闭关,就是想试着把此物与自身灵力相融,彻底将此物化为己有。”
“化为己有……”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推了推他的手:“快把这东西放回去吧,这东西对你这么重要,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随便拿出来了。其实……这件事你不必告诉我,更不必把东西拿给我看。我虽然好奇心重了点,但是吧,有句老话说得好,叫做财不外漏,这样要紧的东西,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垂了垂细密的长睫毛,面不改色的施法又将龙珠送回了胸膛,轻拂广袖,低低道:“你是本帝的供养人,本帝算是你的守护神,你我之间无需太过设防。眼下之境,你需要本帝,本帝也需要你,本帝相信你对本帝的心意,是干净的。更何况,以你的力量,就算真对本帝体内的龙珠有歹念,你也拿不回去。你对本帝,还构不成什么威胁。”
“你、嫌弃我没本事!”我脸一拉,对于他的这番话,深感不爽。“你是神我是人,我的本事肯定不如你啊!你说你一神仙大老爷,不嫌弃自己的同行,反而来嫌弃我一个小小的平庸凡人,你这是不是有些欺负人了……”
他一哽:“本帝不是嫌弃你的意思,本帝的意思是……沈白露,本帝信你。”
我心弦一动,不由自主的昂眸,与他四目相对……
“这是你的传家宝,当年你父亲若非是为了保你性命,也不会用这等贵重之物来献祭本帝。你家的东西,我总得给你看一眼,了一了你的好奇心才是。
白露,本帝以前,甚少同女人打交道,自也察觉不出女子的一些小心思。若本帝哪些话,误伤了你,你勿怪。你的禁忌之处,也可提前告知本帝,本帝尽量避免会伤害到你的可能。”
他这话,说的让人心底一暖。
突然发现黑白无常上次所言不虚,白旻在阴间受一众女鬼追捧倾慕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一个男人,长相这么好,脾气也这么温柔,不但是帅哥还是暖男,就这神仙,要是搁在阳间,门槛怕是早就被追捧者给踩烂了吧!
“我、咳我啊,没什么禁忌不禁忌的,我不是那种小气到会因为别人一句话,动不动就生气的人。不过……白旻你以后要是少毒舌一点的话,我们相处的应该会更愉快,毕竟么,我是个玻璃心,你要是总说我脸皮厚,我会郁闷的。”
他眉头轻舒,仿佛是了解了,但,隔了几秒,他却正色端重的问:“玻璃心,是病么?你们凡人还有这种病?本帝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我噎住。
咳,妙啊!
他的理解能力,真的是一级的妙!
我差点就要原地蹲下画圈圈诅咒他了,但是看在他老人家的确思想不先进的份上,末了还是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了一通:“这是个比喻,对,比喻,意思就是心像玻璃一样易碎,用来形容一个人的心理承受力差,心态很脆弱,并非是字面的那个意思。嗯我这样说,你懂了么?”
他依旧是以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姿态,睥睨我:“其实你只需要告诉本帝,这是个比喻,就够了。本帝理解能力比你好,不用解释的这么费力。”
“……”我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胳膊上:“白旻你又人身攻击!”
“本帝没用法术,何时攻击你了。”
“……”
呵,看来是我肤浅了,原来阴间不止白无常一个神脑子有问题。
是不是这群神仙平日里智商都太高了,所以在情商方面,才会显得一个不如一个了呢……
他怕是瞧出了我正在心里暗暗念叨他的不好,高冷的提醒了一句:“该回去了,你准备留下吃喜宴?”
“回去、啊对,回回回!我们回去。”我一瞬收回神,赶紧离开,但……
想了想,我突然转身。
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他。
他一僵,瞬间没了下步动作。
我将唇附在他的耳畔,感激的道了句:“谢谢你白旻,谢谢你愿意保护我,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更谢谢你,愿意不厌其烦的留在我身边,陪着我。”
他顿了良久,才轻轻吐了一口热息。
“白露,男女、授受不亲。”
“授受不亲?”我皱皱眉,烘托到恰好的氛围顷刻被他一句话给毁了。
这个白旻,我和他谈感谢,他和我谈授受不亲,真是个大直男!
我扫兴的松开了他,郁闷的叹了口气,“你这个古板的男人,得得得,回家,咱们回家。”
“……”
——新娘闺房内,给新娘梳头的大妈又欢欢喜喜的从外面回来了。
“小荷,找到了,新的金耳环!掂在手里还挺重,来,三婶帮你戴上!”
“呀,我们的小荷啊,今天更美了!”
铜镜前坐着的新娘面色恢复红润,若有所思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牵强弯唇露出笑容……
——
女鬼的事情告一段落后,白旻便安心的回到了画中闭关修炼去了。
陶小荷结婚后的第三天,村长给他老伴儿办了个简单的丧礼。
因是死在七月里,故丧礼第二天入夜,村长大叔便楷同一众村民送自个儿老伴的棺材入土了。
听说,村长老伴是在回家路上掉进臭水沟淹死的。
死亡的时间已经不详了,村长对外宣称的是近日突遭噩耗,至于近日到底是哪一日,便无从得知了。
只不过,听最近两天外面盛传的风言风语说,村长老伴封棺之前的死态甚为吓人,整个肉体都被水泡的臃肿发胖两三倍,皮肉与骨架都快分离了,眼眶下凹,里面已经没有眼珠子了。头大的像猪头,头发根根掉在棺材里,鼻孔朝天,里面能塞下两颗玻璃珠,嘴唇也肿的像两根猪大肠,全然瞧不出原本五官轮廓的影子了,简直算是面目全非,彻头彻尾的没有原样了……
外面都在猜测,村长老伴的死极有可能是水鬼作孽,毕竟那臭水沟本就水不深,水位连人腰都没过,就算是人失足摔水里,只要还有力气,还能挣扎,就一定可以重新站起来,爬出来。根本不会致人丧命。可偏偏村长老伴就是死在了那里,这样的死因,难免会引人往那些忌讳的东西头上怀疑……
而这世上怕是只有我和村长两个人清楚,有些时候,比起水鬼,人心才是决定生死的重要因素。
当然,因为上次事件的关系,我没有去参加他老伴的葬礼。
我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但也并非是大度愚善之类。
我可以原谅一个差点弄死我的人,但要是让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对不起,我做不到。
伤了别人的心,就不要再指望别人能全心全意的似以前一样待你了。
村长老伴下葬后,我还是念及当年她两口子与我爸妈交情好,曾经待我也不错的情分,去她坟头给她烧了点纸,送了点祭品。
我觉得,我能这样做,已然算是仁至义尽了。
村里的动静慢慢平息下来了,我也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白旻闭关的日子里,宋连与小蝴蝶一直都陪在我身边,闲时与他们一起荡秋千,玩捉迷藏,倒也是种乐趣。
今时再看这院中繁花,再看头顶这片湛蓝的天,再看庭院中踩着石砖嬉戏玩闹的小孩童,我仿佛,看见了幼时的自己……
曾几何时,我也在这院中这么开心幸福的奔跑过。
虽说流年偷转,一切都不能再回到从前了,可现在能瞧见自己曾经的快乐延续在了小蝴蝶与宋连身上,我已经深感知足了。
我曾认为自己是个被命运玩弄的弃儿,但如今,我才发现,老天爷原来一直在用另一种方式眷顾我。
我这本该晦暗阴沉的人生,却因他们的到来,燃起了一抹短暂的明光。
人生真是处处都能寻见温暖。
“所以,你真不打算回来了?老家那地方,可是我从小到大的阴影。反正我是不敢待了,我爷爷奶奶都去世了,老家的房子也空了,那土房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倒下去呢!我要是以后想回去,就只能在你家挤一挤了。
不过你家以前是干棺材生意的,我每次去你家玩,都觉得后背透凉气。咦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要有这个念头了。露露啊,你现在一个人在家住,不害怕么?勇气可嘉啊!村里那些长舌妇没寻你麻烦?真是难得啊!”
电话那头的娇气女孩子正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乔芊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