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上京就是一条死路!”上官秀觉得自己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怎么程麒还听不明白呢?
他正色说道:“新君不信任忠于先帝的都卫府,要把都卫府的人全部更换掉,换成她的心腹,回上京,就只能落得被赐死的下场!这次你们受困于凤凰山,正好可以借机诈死,隐姓埋名,逃过这一劫……”
不等他说完,程麒说道:“所以,我才要你把我的属下们都带走!”
“那你……”
“他们可以走,但我不能走,我的家在上京,我的荣耀也在上京,就算死,我也要堂堂正正的死在上京,和我的同僚兄弟们死在一起,这是我的命,也是我程氏家族的命。”
说着话,程麒看向花蝶等人,说道:“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都是孤儿,没有家族责任,在上京也无牵无挂,跟着上官秀去贞郡吧。这场浩劫,都卫府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们没有必要再去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说话之间,程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形,面朝上京方向,屈膝跪地,向前叩首。
他拜的当然不是新君,而是先帝。
“陛下莫急,微臣愿随陛下一同上路。数百年来,程家只有为大风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英烈,从没有贪生怕死之逃兵,程麒亦不例外。”
看着面朝上京方向叩首的程麒,花蝶等人无不是泪如雨下,上官秀和洛忍等人也为之动容,眼圈红晕。
“我等愿随大人一同回京!”花蝶等人一同在程麒的背后跪了下来,声泪俱下。
程麒缓缓站起身形,看看上官秀,再回头瞧瞧花蝶五人,沉声说道:“本官现在将你等剔除都卫府,从今以后,你等不再是本官的部下,你等在都卫府的绰号,一律废除。詹熊、郝斩、隋棠静、邵寒、秦川,这是你们的新名字。”
“大人……”
花蝶五人齐齐向前叩首,已然哭得泣不成声。
程麒鼻子一酸,眼泪险些夺眶而出,他快速地弯下腰身,捡起自己的佩剑,向上官秀拱手说道:“上官秀,本官只有一事求你,望你日后,善待他们……”说完话,他转身向外走去。
“大人!”花蝶众人齐齐站起身形,欲追出大殿。程麒回手把佩剑横在自己的脖颈上,一边向外走着,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再往前一步,就是要逼死本官!”
众人冲到大殿门口的身形齐齐停了下来,泪眼朦胧地看着程麒走出山神庙的背影。
上官秀没有去追,他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拱起手来,向程麒的背影深深施了一礼。
以前,程麒在他心目当中就是个身居显位、高高在上的官老爷,而现在,他倒是真的打心眼里生出敬佩之意。
你当然可以说程麒是愚忠,但风国就是靠着千千万万像程麒这种‘愚忠’的人建立起来的。
目送着程麒走远,曹雷长长吁了口气,他目光一转,看向花蝶等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们大人都说了,你们以后都跟着秀哥!秀哥现在的官职是营尉,我们是最早跟着秀哥的,自然要做伯长(管百人),你们得在我们下面,就只能做什长(管十人)了!”
花蝶等人都在悲痛欲绝当中,突然听闻曹雷的‘风凉话’,众人齐刷刷地向他看过去,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现在曹雷得浑身的窟窿眼。
曹雷只是想缓解一下气氛,此时被他们凶狠的目光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上官秀身侧躲了躲,大声嚷嚷道:“干什么?你们还当自己是都卫府啊?没听到吗,刚才程大人都把你们除名了!”
“你他娘的!”怒爪咆哮一声,弯下从地上捡起一把长枪,作势要向曹雷抡过去。
上官秀先是瞪了曹雷一眼,而后向怒爪摆摆手,说道:“大雷心直口快,又好说笑,但心里并无恶意。”说着话,他话锋一转,问道:“你们,愿意跟我去贞郡吗?如果你们不愿意,也没关系,毕竟那里太苦了……”
“我愿意。”没等旁人说话,花蝶正色说道。
“花蝶,你……”
“都统大人选择牺牲,是要我们好好的活下去,我们不能辜负都统大人的好意!偌大的天下,现已无我们的容身之地,只有去朝廷都不管的贞郡才会有活路。”花蝶幽幽说道,稍顿,她又道:“以后,我的名字叫隋棠静,不要再叫我花蝶!”
花蝶的表态,怒爪怔怔地看着她,慢慢放下手中的长枪,他长叹一声,对上官秀插手施礼,说道:“詹熊愿追随大人,效犬马之劳!”
改名郝斩的铁猴还有另外的两名大汉邵寒、秦川亦是相继插手施礼,齐声说道:“郝斩(邵寒、秦川)愿追随大人!”
上官秀冒着违抗圣旨的风险跑到凤凰山救下程麒等人,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报恩,没想到最后却又阴差阳错地收下詹熊、郝斩、隋棠静、邵寒、秦川这五名都卫府的密探。
他们的加入,无疑是让上官秀这个小团体实力上升了好几个档次。他们五人,不仅仅是灵武厉害那么简单,而且他们都是都卫府的人,学识和经验要比上官秀等人高出太多。
洛忍五人加上詹熊五人,他们十位已然构成了一个团体的核心骨架。洛忍五人皆是出自帝国灵武学院,除了贾彩宣,其余四人都参加过反贵族的集会,在他们的骨子里就有对贵族不满的因子,而詹熊五人都是出自都卫府,他们对贵族没什么感觉,但是对叛党绝对称得上深恶痛绝,对叛党的排斥也是烙印在他们骨子里的。
所以在上官秀为首这个团体里,天生就有两面性,一面是反贵族,一面是反叛党,这也成为上官秀以后决策总是摇摆不定的原因之一。
上官秀本以为自己被发配回贞郡,自己的梦想也随之破灭,可是现在,他心里有一团火焰在熊熊地燃烧着,他非但不再觉得自己的梦想已破碎,反而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希望,自己未来的征途才刚刚开始而已。
虽然他要钱没钱,要爵位没爵位,要官职没官职,但他却拥有一样旁人想得也得不到的珍宝,那就是人才。
只要有人,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只要有人,也没有什么困难是能难倒他的。
随着洛忍五人的不离不弃和詹熊五人的投靠,上官秀的雄心壮志又回来了。
他走出山神庙,站在山顶的边缘,遥望着上京方向,一对鹰目中闪现出咄咄逼人的精光。
现在不是结束,仅仅是开始。
他在上京失去的一切,以后他一定会拿回来,而且是变本加厉的拿回来。
唐凌现在的确可以轻而易举地剥夺走他的全部,但他也在心里暗暗发誓,别让自己抓到机会,一旦让自己得到机会,他也会夺走唐凌的全部,把今日之耻,加倍的奉还于她。
贞郡,那个‘十里地九里沙,还有一里八分瞎’的地方,上官秀是从那里出来的,现在他又回到了那里,有意思的是,他出来时充满了希望,回来时,他也是充满了希望,只不过又多出了满腔的雄心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