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睡裙,形象凌乱地愣愣走过去,“不是说好午饭我做么。我以为你走了。”
他将勺子放在了饺子盘里,面无表情:“是你和本王说,要回家。这里是本王的家,本王还能去哪。”
我咬唇在他身边坐下,看着桌上的菜诧异问:“这是你做的?”
他平平的应了个嗯。
我皱眉:“你还病着呢!”
他道:“用法术做的,本王没下过厨,也不了解做饭的步骤,只能捏个诀让它自己做好。法力做出的饭菜,味道可能不太好,但你太累了,本王……舍不得把你叫醒。
你有空教本王下厨吧,这样就不用顿顿自己动手了。”
他,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还是,我其实一开始就不怎么了解他,因此也就没有发现他其实心思这么细腻,体贴。
“等你伤好了再说。”我拿起勺子尝了一个饺子,味道还不错,中等水平。
他也坐下,陪我一起吃午饭,“下午去逛街么。”
原本我是有这个想法的,但那是以为他走了。
他还在家里,我就没必要出门了。
“不去。”我盘算着:“下午要去拿药,再多买点止痛消炎的胶囊,你身上伤口太多,挺废药量的。”
“那可以顺道去逛逛。”
“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不放心。”
话脱口,我才突然意识到这句话说得……有点怪怪的。
他更怪,竟然接了句:“我陪你。”
我差点吓掉了饺子!
不确定的抬头瞧他,我哽了哽:“啊?”
他戴上了一双一次性手套,动作不太熟练的剥虾:“本王想出门晒晒太阳。”
我无声了半天,“哦。”
看来是他想逛街,龙王爷也食人间烟火了。
我闷头吃着,突然一枚剥得不太好看、甚至可以用面目全非死无全尸来形容的虾仁放进了我碗里。
我惊抬目光,他竟然给我剥虾。
不过显然技术不太好,剥了一只虾,像是在将它大卸八块,肢解了。
再剥第二枚时,手还不小心被虾壳划破了。
我见状赶紧奔回屋给他拿创可贴,回来看他已不动声色地把染了血的那只虾放到一边,伸手还打算去拿第三只虾,吓得我立即扑上去阻止了他的行为。
“你手割破了!”
他任由我把一次性手套取下,再用卫生纸给他清理伤口,没什么反应地说:“本王,是第一次剥虾,没什么经验,本王想给你剥虾。”
看着他手上那道不浅的口子,想起他手被割破的那一瞬,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要不是我眼尖及时发现了他估计都不会告诉我……从来没剥过虾,还要剥,竟然只是因为想剥给我吃……
心底有片柔软的地方被触动,让我控制不住的想起昨晚……他抱着我时,和我说的那些话。
我还以为是烧糊涂了乱说的,现在怎么感觉,似乎真实性挺高呢。
擦去伤口的血,我给他吹了吹被割破皮的地方,轻轻用创可贴给他包裹住。
“你别剥了,还是我给你剥吧。”我把他的手安安全全放回去,不解地闷声问他:“你以前不是很凶么……现在怎么这种事都干。”
“你我才认识多久。”
他看了眼被包裹住的手指头,淡漠道:“一开始吓唬你,只是因为你躲着本王,后来竟还联合外人对付本王,对付本王也就算了,还把自己也搭进去!本王如果不及时出现,你都死几回了。”
所以他一开始气的是我不该联合别人对付他……
“那上次你生气呢?”我不知死活地问。
他面上没什么动静,但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却已掀起了两层寒潮:“你一出生,本王就在你身畔,你十六岁那年本王就认定了你是本王的妻子。
你从小到大,若不是本王在你身边护着你,你早就没命了,本王自认为待你不薄,可你却视本王为异类妖邪,巴不得本王早一日消失,你早一日自由。
旁人如何看待本王,本王毫不在意,可你,本王做不到无视你的看法。本王真心待你,你那般厌恶本王,容不下本王,可真是寒了本王的心。”
我从小到大,没有他,早就没命了……是啊,小时候我每次受伤,都是他出现在梦里给我疗伤,无论多重的伤,他都能给我治好。
我认出了他就是这些年缠在我身边的大黑蛇,我清楚他对我没有敌意坏心,可我又是怎么对他的呢。
我怕他,还想逃离他。
讨厌称不上,但害怕……多少是有。
他连身受重伤都只敢躲在外面默默承受,不敢回来,怕我看见会被吓着……
而我,自认为很理智,接受力很强,不介意他非人的身份,可实际上,还是对他存有异样的眼光,还是会在心底念叨他妖龙……
现实却是,他没害过任何人,更没伤过我,甚至早已保护了我很多年。
对我而言,我们俩是刚认识没多久,可对他而言,他却已经认识了我十几年。
这么一复盘,我怎么感觉自己有点渣呢。
“是我、我欠缺换位思考。”我低头,吃掉他给我剥的那枚丑虾仁,心里发酸。“龙王、”
“昨晚不是说了么,叫阿玦。本王,喜欢听你唤本王名字。”他嗓音没有起伏的打断我。
我听他这么一纠正,更内疚了。
想向他道歉,却不知怎么开那个口。
视线扫过桌子上的那盘虾,我从他袖边摸来一双干净的一次性手套,戴上,心虚的转移话题:“村长女儿的肚子、谢沐瑶前几天发烧、谢家老太肚子里长虫,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他稍抬眸,冷冷的:“嗯,怕了?觉得本王恐怖?”
我熟练地剥着虾,摇摇头:“才没有,就是想到,从小到大,除了我爸妈,也就只有你才会给我报仇,替我出气。
你说得对,你陪了我这么多年,总在暗中默默护佑着我,我却还将你视为异类妖邪,惧怕你,你生气,是应该的。
我打小因为脸上这个疤,还有我亲妈在外疯狂宣扬我是丧门灾星,家门祸害,蛇生女,而被周围的所有同龄人瞧不起,笑话。
他们说我是大蛇的女儿,是来讨债的野鬼,我克死了自己的亲爹,还是克死了自己的养母,谁离我近谁倒血霉。
我九岁那年,有家长告诉自己的孩子,拿石头打我这个冤债鬼能驱邪避灾。
后来这个说法就在同龄人中传开了,他们便三五成群结伴拦在我放学的路上,用尖锐的石子往我身上砸,砸的我头破血流还不放过。
我挨欺负的时候,班主任和校长就从旁边经过,可他们并没有阻拦同学的做法,甚至连多看我一眼都没有。
后来我狼狈回家,我爸知道了这件事,就连往那些砸我的同学家里送了一个月的花圈,硬逼着那些人带着孩子来我家登门向我赔礼道谢了。
我记得那次我头上的伤还是你治好的,我爸还觉得我这个人体质不错,伤口恢复速度挺快。
那往后,同学欺负我的次数就变少了,他们都怕我爸往他们家送花圈,毕竟我爸是扎彩匠,我们白家的本事在整个桃花镇上都是家喻户晓的。
再长大些,终于有人愿意摈弃世俗的偏见与我做朋友了,但那些朋友,都不交心。一半是因为可怜我,一半是因为好奇,就连桃泠,以前也讨厌死了我。
大学没毕业,我就谈了个男朋友,男朋友还是校草级别的帅哥。那会子几乎人人都羡慕我运气好,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癞蛤蟆吃到天鹅肉。
我其实,对他没什么感觉,但他不嫌弃我,不讨厌我,愿意接近我,所以我就答应做他女朋友了。
这两年来,我们一直都在规规矩矩地谈恋爱,最亲密的接触也就只是拥抱了。
先前也曾想过,就这样和他走到结婚,平平凡凡过一辈子也好。
但是我没料到,最后为什么他说他认错了人,他喜欢的是谢沐瑶才对。我现在都想不明白这回事。
回首我这人生前二十多年,亲情淡薄,只有我爸妈才真心疼爱我,保护我,我亲生父母和奶奶都想让我死。友情,也稀少,身边仅有一个桃泠能谈心。
本以为我这一生就这样过下去了,但是,你的出现却打破了我人生的原有禁锢。你会救我,会心疼我,会叫我一声鳞儿,哪怕我长得丑,你也能开得了口,称呼我夫人。
我还不了解你,所以我怕你,你没伤害过我,但潜意识里我又不敢接近你。
我不怎么会说话,可这次我心里明白了,我现在知道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寒你心……
所以,阿玦,我给你剥虾,你能不能先原谅我一次?”
我把剥好的一小碟虾送到了他面前,神情认真地询问他。
他听完我的一箩筐话,明显的怔了怔,再看向我,眼底情绪复杂,拧眉心疼,“你这还叫不怎么会说话?”
我哽住,“我是真心的!”
他深深凝望我:“知道是真心的。”顿了顿,又寒了脸:“你还想过嫁给别人?”
我呛了声。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会抓重点!
“那不是你没出现嘛。”我忸怩转过身,不好意思地喃喃:“我怎么知道你会来找我。”
“我来找你,你就嫁给我?”他微凉的手掌盖在了我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