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首,“不知道,我是被人给迷昏的,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火海里了。”
“她们给你下药了?”
“嗯,我喝完就晕了。”
他又沉默了,如此寂静的幻境撩得我心中发毛,他过了甚久才道:“本君知道了。”
我低头站在他面前,他理好了袖子,挑眉道:“这几日你先好好在此处修养,不许乱跑。”
“君上……”我吞吞吐吐,他抬眸,“怎么?”
我咬住唇角,轻轻道:“我的伤也已经好了些,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总在此处叨扰君上委实不好。”
他起身,避重就轻的问了句:“不好么?”
“嗯?”
“好生修养,本君过几日再来看你。”
“唔……”
他走后殿内的仙女们便对我更是殷勤了,素日里只是伺候我服药,后来索性连端茶送水的活计都做了,这一下弄的我更是无聊了,每日便只能躺在床上觊觎床前那颗鸭蛋大的夜明珠了。
我没回去,不晓得那边现在情况如何了,玉壶,她应该还在等我吧。
躺到第四日的时候,我头晕眼花的后遗症也总算是治好了,为了让我快些好起来,医仙将原本的汤药加大了剂量,又为给我补身子,逼我吃了两棵万年老人参,以至于我都不敢再出门了,生怕一和别人打招呼就喷人一脸鼻血。
“原来吃人参真的会上火,那为什么他能好好的,在长青山的时候,我可也喂了他不少。难道是因为我修为不如他,所以压不下去么?”我坐在桌案前叠着帕子,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长歌姑娘。”一道男声从我背后传了过来,我吓得差些一头从桌子上摔下去。我稳下心神,感觉有东西从鼻子里流出来,颓废的从桌子上捞过帕子,草草的擦了擦鼻头的血,转身同皮笑肉不笑的同那人打招呼,“沧澜神官,是你啊。”
沧澜神官是我近来才认识的一位神仙,为人老实温润,脾气也是好的没话说,说话从来都是温言细语,从未听他说话声大过,可谓是典型的儒雅公子,平日便守在龙君的案前给他研墨拿纸,顺便再替龙君宣宣旨,干的都是跑腿的活。
我与他相识,也是因着墨笙总让他来传话,传着传着,我们便也熟悉了起来。
彼时他见我这副狼狈样子,不禁笑出了声,咳了咳道:“姑娘这是特意来吓唬下官的么,姑娘这样子,可真是……可爱。”
“可爱?”他是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我了么,我捏着帕子继续抹了抹鼻子,“我最近人参吃多了,总是会流鼻血,咳,我下次控制自己,忍住不吓你。”
“人参是大补之物,姑娘吃多了,是会流血。”他强绷着不笑的脸,温润同我说:“对了,下官这次来,是和姑娘说件事情的,原本这件事是该挽月神君亲自来和姑娘解释的,可挽月神君近来与老龙王赌气,被老龙王给绑在揽星长宫了,估摸一时半会也出不来了,就托下官来与姑娘说。”
我只顾擦着满脸的血,“什么事神官请说吧。”
沧澜神官徐徐道:“是姑娘寝居失火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是与姑娘同居的仙女飞花所为,她因不悦姑娘与神上关系亲密,平日里又和姑娘有诸多误会,所以才想着偷了三昧真火吓一吓姑娘,可却没想到,她道行低,根本控制不住火势,所以才让姑娘遇险。”
“还真是她,我是猜到了些,但我总以为,以她的胆子顶多和我吵吵嘴,没想到还真的要拿火烧我,可真是条汉子。”
沧澜神官和煦一笑,“姑娘你这反应,倒是出乎了下官的意料。”
我托着腮犯懒,“我还能有什么反应,烧都烧了,索性我这小命是保住了,谢天谢地。”
“姑娘的委屈,自有君上做主,君上已经命人将她打入地狱,下轮回去了。”
“轮回。”我陡然醒神,站起身不敢相信,“君上让她去轮回了?这惩罚,会不会太重了。”
沧澜神官摇头,解释道:“君上这只是按着龙宫的规定办事而已,龙规森严,犯了错的神仙就该受罚,这还不算是严重,严重的要关进海底大牢受刑千万年,或是直接送入刑台,剥皮抽筋,魂飞魄散的。”
“剥皮抽筋魂飞魄散……”我咬住自己的手指,惶恐的往后推了推,那我犯了错,是不是要被拔毛抽骨头啊?
“不过姑娘放心。”他又补充道:“姑娘没有犯错,君上自然不会惩罚姑娘,且君上看重姑娘,定会保姑娘安全的。”
他哪只眼睛看出君上看重我了,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鸟,到时候若是惹他不高兴了,我岂不是连烤鸟都做不成了……
“姑娘,姑娘。”他见我愣着便好心唤了我几句,我抖了抖身子回神,含糊不清道:“多、多谢沧澜神官,长歌知道了……”
龙宫,可真是个危险的地方。
医仙老人家照常来给我换药,一点点松开我额头上缠着的白布,露出深红泛白的伤口来。医仙夹出些草药敷在我伤口上,我疼的往后躲了躲,老医仙安慰道:“别害怕,这伤呢还需要一个月的修养才能痊愈,如今只是结疤了,等到疤好了,才能将头上的布条取下来,在这期间还是多吃清淡的,平时呢,别用手碰,免得碰开了疤。姑娘头上还有淤血,我再开几幅活血化瘀的药给姑娘,按时服下。至于姑娘的内伤,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好,但也都无大碍了。”
“多谢医仙爷爷,我头上这疤,以后会留痕迹么?”
“这要看姑娘你的伤恢复的情况了,不过老朽向你保证,会尽力不让你伤口留疤。”
“那便好。”
他给我上好了药又重新给我缠上了东西,我坐在水镜前,托腮看着自己这张毫无血色的脸,心底更是难过了,为何从小到大,倒霉的都是我。
仙女送走了医仙,我也恹恹的躲回床上睡懒觉,算了算了,不管以后怎么样,先过好现在日子才最为要紧。
再话那挽月神君,听说是真的被他老爹绑了好几日,追其缘由,竟是因着他老爹这次来四海水宫不仅仅是述职,还打算将他绑回去与他同族的一个表妹成亲,可偏偏挽月神君的眼光高,看不上那个表妹,打死也不回去,这才恼得他爹绑了他数日。
他侥幸逃出来后,便躲在万渊宫借着与他师父讨教上古道法的幌子,死赖在这里不走,他师父也没赶他走,就是常常晾着他。
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怡然的坐在后花园里同他师父喝茶,见我出现,不等我转身逃就叫住了我,“长歌,过来,几日不见,让本神君瞧瞧你!”
我瑟瑟的僵硬转过身,硬着头皮挪动步子走了过去。挽月神君笑容满面的站起身来,抖了抖宽广的袖子后抬手朝我额前伸过来,“看你可以一个人出门了,想来是身子好了不少,我也就放心了,怎样,还疼么?”
我本能的往后避了避,嘟囔道:“当然还疼啊,才几天的功夫。”
他爽朗笑道:“没关系,伤都是养好的。”转身提扇又同他那冰山师父说道:“我看长歌也没有什么大碍了,不如,你且答应我,让我将长歌给带去揽星长宫,我身边呢,几万年来就少佒一个人伺候……”
他师父沉声开口,如寒风扫去冬日浓雾,“有少佒伺候,还不够么?”
挽月的嘴角抽了抽,“其实师父,咱们还可以商量商量,你这万渊宫中不缺宫女,膳房那边也不缺宫女,你就把长歌给徒弟,徒弟保证,一定将长歌养的白白胖胖的。”
“长歌不能给你。”
我与挽月齐刷刷的看向他,他风轻云淡的抿了口茶,脸色一成不变的寒凉。
“为什么!”
他慢悠悠的放下杯子,理了理袖口,道:“本君要将她留在身边,已经命人吩咐下去了,她以后便在万渊宫中任职。”
我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云里雾里的,挽月唇角抽的更厉害了,“好啊师父,原来是你是早有谋算,竟然和自己的徒弟抢宫女,你还真是,真是,以大欺小!”
挽月神君许是年少时没有好好学学问,最近这词汇,听着真是越来越别扭了。
墨笙眸帘微垂,“怎么,你想同本君讲道理?”
挽月登时哽住,良久才扯出了个艰难的笑,“不敢不敢,徒儿只是觉得您身边已经有了沧澜神官,何须……”扫见墨笙那道清冷的眸光,他又硬生生的将话憋了回去,“哈哈,师父你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