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我身后,灵力提回了长剑,他握着剑柄将剑递给了我,“若真是命悬一线时,剑便是你的命,你丢了剑,便是在自寻死路。”
我低头委屈道:“我知道错了。”
他摊开手,一把冰剑出现在了掌心,“跟着本君学,你看清楚了,本君只教你一次。”
“哦。”
他提剑舞动锋刃,剑气犀利,直逼长空。大神不愧是大神,这种盛气凌人的气势,再给我两千年也不能修炼出其一分啊。
我恍然回神,亦是提剑跟着他学,一招一式,灵动利落,剑气在虚空中荡漾开,落在玉树上便自行散去,不伤分毫。
我在他身后学的艰难,不过好在不懂的那些,经他这一教,一个不差的全都会了。
两道银光在园子中闪过,一旁路边提着宫灯的小仙女们皆是直觉的避开,不敢抬头打量。从头到尾的舞完这套剑法后,我颓废的将剑插入脚下,勉强的撑住身子,额角大汗淋漓。而他,连大气都曾喘一口,神剑消失在手中,负袖身影欣长,“待你将这些融会贯通后,本君再教你高深些的法术。”
我理了理凌乱的长发,起身也收了剑,“唔,好。”
他缓缓走近我,抬指聚起银光在我额前轻点了下,额间顿时有一股冰凉的力量传遍全身,我好奇道:“君上你这是?”
他道:“从今往后,忘记自己是妖的事情,本君封了你体中的妖术,日后你只可使用仙法,不可再沾染妖术。”
这是要我和妖族彻底摆脱关系么?
“君上,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再是妖了?”
他慢慢地开口,“本君会替你脱胎换骨,留在本君的身畔,自然不可再做妖了。”
修炼成仙是每个小妖求之不得的事情,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做神仙的机会,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我欣喜的拉住了他的袖子,“那我以后就不必担心自己的身份被别人嘲笑了,谢谢阿……”
见他微敛眉,我顿时清醒了过来,忙是放开了他袖子,低头恭敬道:“谢谢君上。”
少佒姐姐说过,这里是龙宫,仙家圣地,他又是四海之主,高高在上,我不可以再胡乱的唤他了,只能唤他君上。
他淡淡扫了我一眼,抬步离开,“以后每日本君都会过来教你法术,你须得勤加练习,今日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乖巧的点了点头,“是。”
他竟然会亲自来教我学习法术,我还以为,他永远对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样子呢。
长剑在我手里重新幻化成簪子,我握着那枚簪子轻轻道:“娘,你看见了吗,女儿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没有了一个家,又重新有了个新家,我以后就能住在这里了,他们再不敢来欺负女儿了。”
——
他每日都会准时出现在园子中提点我的法术,加之我体内本就有两千年的修为,有他教,学的也是极快。
沧澜神官闲暇时来看我,总是万般羡慕的同我提到当年他在君上身边时的凄苦日子。原来做龙君身边的神官还需几场考核,考核通过才可侍奉在龙君身畔,而他当时就是被红莲业火烧了两个时辰,又被雷劈了数百道,才有这福气靠近龙君,且在那段时日,龙君亲自传授法术的事情,他是想都不敢想,直到如今也没能得龙君提点个一二。
我这个女官的名分,实际上是龙君走后门白送给我的,而龙君亲自教我法术,大约是看我实在太弱了,瞧不下去怕丢了自己的脸,所以才愿亲自动手。
说起来,我更羡慕他们这些天生的神仙,自从一落地,那便是仙胎。不像我们做妖怪的,修炼个千百年都未必能够成仙,成个仙还要历经三灾九难,死个无数次才能功德圆满。即便成了仙,还要时不时被雷劈几下,简直是要多惨就有多惨。
有他这今日亲自督着,我每日看着他那张冰山脸,功力也是突飞猛进,半个月学完这些也是不成问题的。
但有一件事,我倒是没有忘记,寝居失火的那天,最担心我的怕是只有玉壶了吧。我也离开了好几日,不知玉壶如何了。
是以我一被他解开了禁令便出了宫,偷偷去找玉壶,玉壶是膳房的宫女,每日这个时辰都会随人一起从膳房出来,我在膳房外偷偷瞧了好几拨仙女,终于等到了玉壶,玉壶一出来便被我给扯进了墙角。
“谁!”
我松开了玉壶的手,含笑道:“玉壶,是我啊。”
玉壶端着一碟子点心诧异看着我,惊喜万分:“长歌,你怎么来了,你没事了?你头上的伤是怎么了?”
她伸手要来碰我头上的疤,我及时抓住了她的手,“那天不小心碰到了头,现在还没好呢。”
她激动的抱住我,“太好了,你没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当然不会有事,对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隐秘些的地方说话。”
“好。”
膳房后面的园子寻常只有清扫树叶的宫女才会去,旁人都嫌弃那园子太凄凉不愿意靠近,正好给了我们机会。我与玉壶坐在了高墙之上,她把手里的糕点分给我吃,同我感慨道:“你走后,少佒女官训斥了掌事宫女一顿,飞花被贬去了轮回,剩下那两个也不能再兴风作浪了,这几日她们倒是不敢再欺负我了。自那日君上亲临将你带走后,她们就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她扯了扯我的袖子好奇道:“不过你难道,真和君上有什么关系?我记得那夜不少仙人想要施法控制火势,可是火势太大,根本控制不住,也没人敢进去救你。后来忽然有人说君上驾临,我们都吓了一跳,君上他进了院子后什么也没说的就冲进了火海,将你从火海中救了出来。当时我们都吓坏了,君上下令彻查这件事,经手查办的正是少佒女官。”
“我那天,真的是君上将我从火海中拖出来的?”
玉壶点头,认真道:“是啊,那时候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君上真容,大火烧毁了你的衣裙,君上还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遮在你的身上,之后才抱你回四海万渊宫的。君上,他可真是个贴心的人。”
贴心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为何总感觉甚有违和感呢?
“君上,他的人是很好,但就是性情冰冷了些,总是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玉壶倒是看的开,“他是君上嘛,活了不知多少年,早已到达了视天地万物为浮云的境界。”
“玉壶,你不会是犯花痴了吧。”我往玉壶的身畔凑了凑,故意打趣她,她当即红了脸,羞窘的捂住脸:“长歌,你胡说些什么啊,那可是君上,我们这些做小仙的,只有仰慕之情。”
“好好好,你说仰慕,便是仰慕吧。”
她靠近我,悄然问道:“长歌,你不会再回来了么?”
我昂头看湛蓝的大海,“嗯,我要留在万渊宫当差了,以后都有可能见不到你了。”
“那恭喜你,终于摆脱了这个地方,在万渊宫当差,一定要好好的。”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是啊。”
修养了小半个月,我身上的伤也总算是恢复了,只是额角还留有一小块痕迹。沧澜神官说过,从今日起我便要到他身畔当差了,每日需要做的事情也只是站在他身后,伺候他笔墨纸砚,给他端茶倒水,事无巨细皆是要过一遍罢了。
宫女们给我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换上那身玄色广袖长裙,一番梳妆打扮后,倒是更显得人精神爽朗了。
我以前从来没有穿过这样好看的衣裳,今日这一穿,连我自己都差些认不出了,只是这额头上的痕迹,看着也太扫兴了。我理了理额前的发,刻意将伤痕那处给遮住。好在伤痕不大,这样一遮,不刻意瞧是瞧不见的。
候在门外沧澜神官初见我也怔了怔,缓了半刻才笑道:“走吧,我们直接去四海神殿,君上在那里召见鲤鱼一族的上君。”
我还有些胆怯,吞吐道:“你瞧我这样子,应该没有疏忽的地方吧?”
沧澜神官安抚道:“没有,你这样子正合规矩。”
我这才放心下来,随沧澜神官一道去了四海神殿。
“四海神殿乃是君上召见百官的地方,也是水宫中最富丽堂皇,最大的宫殿,进去的时候千万不可紧张,你只需记得你是君上的女官便可。”
“那若是我搞砸了怎么办?”
“在君上的面前出了差错倒是无妨,我们君上大度,若是在外人的面前出了差错,君上也许会不轻不重的罚一罚,不过你放心,君上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这一点等你以后伺候君上伺候的熟了,便会清楚了。”
我拧着袖子点了点头,他带我从后门进去,特意塞给了我一盏茶水让我上前伺候,我战战兢兢的接了茶水,从殿后硬着头皮咬牙上了台阶,又颤颤的将那盏茶呈到了他面前,“君上……”
“鲭鱼族实在是太过分了,几次来犯我族边界,海底拢共有三十二国,如今他们抓住了我族领土水域枯竭,灵力减退,便想着来欺负我们,君上,您可是自几十万年前就定下了规矩,海底不可动干戈,他们此举,又同造反有什么区别!”
视线只敢落在他纹了金色龙纹的袖口上,他握着一卷竹笺,侧眸看了我阵,伸手过来接过茶盏。
我低头往后退了两步,立在了他的身后。
他今日着了身玄色龙袍,单只看个背影便觉敬畏,一身君王之气浑然天成,安坐高堂睥睨众神的样子,像极了从古画中走出来远古神祇。
“是啊君上,鲭鱼族此举,是想乘人之危,若是他们大肆举兵,必然会引得海底动荡。”
两名着银衣的神仙义愤填膺的同他打着小报告,他沉声问道:“水源的灵力,还在减弱么?”
老些的神仙道:“是啊,不仅如此,听说东海的水源灵力也开始涣散,万渊海乃是天下水脉,只要有一个地方出错,便会牵连其他海,东海是四海之首,难道,是水族三十万年的浩劫到了?”
“此事本君自有定夺,你族中的事情,本君会命人前去处置,你们当下的任务,便是守护好水源。”
两名神仙相视一眼,显然还是有些话没有说完,但几经斟酌后,还是选择扣袖告退,“是,下君告退。”
神仙们刚刚离开,他还未合上书册,便又听门外守卫进殿禀报,“启禀龙君,挽月神君求见。”
挽月神君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