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医仙的话后,他才放下了心。我知道,他也偷偷探过我的经脉,只是他大抵忘记了我们两人体中还有青凰花这回事,他怕自己诊漏了什么,所以才特意唤了医仙来。
医仙临行前给我开了药方,都是些驱寒的汤药,受寒虽是小病,可是他依旧不敢懈怠,每日都是陪着我喝完药才肯去处理四海神殿的事情。
而关于人间,我也从沧澜神官的话中听到了些许消息,人间的旱情愈发严重,四海龙王亲自出马也只能解片刻之急,各地的龙君隔三差五便给君上上折子汇报旱情,而水宫里的第二处水源,也开始灵力退散,若是再严重些,水族怕又要损不少生灵了。
这几天水宫里的杏花也开始凋谢了,我记得自从我来这四海水宫开始,这宫中的杏花便没有谢过,挽月神君曾经和我说过,这宫里的一草一木皆是依着君上的灵气而修行,也是君上的灵气才令宫中杏花常开不败,如今败了,原因,不用猜便可知晓……
摘下两支杏花插入瓶中,我催动指尖术法,花瓣掉落,花芯中重新生出一层花瓣。
看来我的法术,也有些用处。
我昂起头,看着没有灵力的花枝,抬袖施法,青色光泽如云般朝四周腾然散去,花蕊中一层层新花瓣生出,龙宫中又有了生机。
沧澜神官从别的地方寻了过来,见满宫杏花恢复原状,很是诧异道:“这花……原来是你所为。”
我拂了拂袖子浅笑道:“这花,还是初绽放的时候最好看。”
“长歌,你……”想问什么,可却犹豫着怎么看开口。
我矮身坐下,抬起一杯茶抿了口:“你不是随在君上的身边么?怎么来这里了?”
沧澜神官道:“方才君上命我前去取一样东西,路过这里的时候忽然见到枝头的花重新绽放了,有些好奇,便循着仙气找了过来。不过也对,整个龙宫中,除了君上有这能力之外,便唯有长歌你有这本事了。”
“我现在,也只能替君上照顾这些花花草草了。”伤怀的握着杯子,目光抬起,落于茶面上时忽然发现盏中的茶水有些翻滚晃动……“这是……”
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脚下好似也能感应到摇晃了,我放下杯子站起身,只是不等我反应过来,不知从何方遽然传来一道响彻云霄的雷声,接着便地动山摇,整个水域都动荡不安……
“小心。”沧澜神官及时抓住了我,扶着我肩膀稳住我的重心,又一道响雷落入海中,吓得我闭紧了眼睛。
天雷,水宫动荡……这是大劫将临的征兆……“君上,君上!”我心慌了,欲要挣开沧澜神官去找君上。
沧澜神官握紧我的肩膀,凝重道:“别着急,本官带你去,这一路太危险了,你不可乱跑。”
“君上……”我心慌意乱,心口跌宕起伏的厉害,君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一路上好在有沧澜神官在我身边护着我,我跌跌撞撞的跑去了四海神殿门前,只见满宫的仙官大臣都跪倒在四海神殿外,而四海神殿上空,一条全身散发金色光泽的神龙正盘踞在海水中,用身躯挡下了道道天雷。
“君上!”我一眼便认出了他,强行挣脱开沧澜神官的束缚,提起灵力飞身上去。
“长歌!”沧澜神官大惊。
不等他抓住我的衣袖,我便飞去了君上的身边,天雷道道击在他的龙身上,印出几行血迹。我彼时想也未想,直接纵身扑向君上,用自己的身子替君上挡下了天雷。
一道天雷落在我的后背,我虚弱的吐出了口血,巨大的灵力逼得我白鸾元神若隐若现,我翻身面朝九天,展开自己的双臂,闭上眼睛,一声鸾鸣在万渊海中徜徉,青色灵光竟出人意料的将天雷挡了回去。
“歌儿!”
金龙幻化出人形,一道灵力缠在我的腰间,带着我的身子收回他怀中,“歌儿,你来做什么,伤到哪里了?告诉本君。”
我捂住肩上的痛处,与他一起站在半空中,敛眉摇头:“我没事,这天雷好像伤不到我。”
天雷被方才那道光给挡了回去,万渊海这才恢复了平静,我惶恐的伸手去给他止血,声音颤抖道:“你怎么这么傻,竟然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天雷,你知不知道,这样你会伤会疼的。”
“本君无事。”他将我的手攥进掌心,抬眸看了眼恢复平静的九重天,环着我的腰携我缓然落下了身。
“君上。”沧澜神官大步迈了过来,众位仙官跪地不敢起身,持着笏板齐声道:“臣等请君上,保重龙体。”
“都起来吧,区区天雷罢了,本君无碍。”君上一拂广袖,众神依旧不敢起身,沧澜神官好脾气道:“众位大人都起来吧,有事等进了四海神殿再禀不迟。”
“不行。”我疾声开口打断了沧澜,沧澜一怔,我握着君上的手沉声道:“君上受伤了,我要带他回去,今日先退朝,有事以后再说。”
“这……”
“不用再说了,你们不心疼他,我心疼。”说到最后,已是话难开口。我不顾任何人异样的眼神,拉起君上就往回走。
“歌儿。”
“你也不许说话,什么大事也比不了你。”我红着眼睛拉着他不撒手。
“夫人……”
我哽了哽,吸溜鼻子道:“既是叫了夫人,就该听夫人的话。”
“长歌。”大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往回一收,我旋身撞进了他的怀中,他不等我分说,便抬起了我的下颌,摄住了我的唇……
深深一吻后,他才将我松开,看着总算安静下来的我勾唇道:“本君听话,随你回去,夫人不必担心,本君无碍。”
“无碍无碍,你只会说这两个字,我都看见了,你的背上全是伤!”握起拳头想要打他,可又舍不得,只好含着泪在他怀里抱怨:“这么多年了,你样貌变了,身份变了,可这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的性子,怎么一点儿都没变,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很心疼啊,很心疼很心疼……”
扑进他怀中嚎啕大哭起来,他不忍心看我这样哭,轻轻抚摸我的脑袋:“本君错了,本君不该让夫人担心,夫人别哭,你一哭,本君的心,就乱了。”
我哭的更厉害了,握住拳头在他胸口处捏着力度砸了下:“甜言蜜语你比谁都会说,就知道骗我,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呢。”
他抱住不安分的我,收住了我的爪子,柔柔道:“好好好,都是本君的错,本君不该让夫人不放心,夫人便看在本君如今受了伤的份上,先饶过本君,下不为例。”
我噙着泪水从他怀里出来,疼惜的给他揉了揉胸口,“对啊你身上还有伤,那我这次就暂且饶过你,说好的,下不为例。”
“好,下不为例。”
心中的慌乱总算是平了几分,我拉着他快步赶回了凝韵殿,东翻西找总算找到了治伤的药,扒开他的衣服,我轻手轻脚的给他伤口上药,这一道道伤痕,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手帕擦去他背上的血迹,我鼻头酸的厉害,忍住掉眼泪的冲动,咬牙给他上好了药。
“你这傻丫头,这样在乎本君,本君反而有些害怕了。”替他整好了衣襟,他握住我搭在他衣领处的手,沉沉道。“早知道,本君便不该这样早的同你表明心意,至少,不在乎便不会痛。”
我软下了身躯,俯身抱住了他,“说不说是你的事,在不在乎,却是我的事。我一直很心疼你啊,一直一直,都很心疼。”
“傻丫头。”他不忍心再说我,只轻闭凤眸,容我在他怀中贪念他体内余温。
我泪目,咬住唇角:“但我知道,君上你的心疼,比长歌的还要多。”
为了让我好好活着,他宁可选择独自一人承担一切,哪怕是万劫不复,他也希望我,好好的活着。
……
东风萧瑟,转眼,又是一个秋日。
半年前叔父命人给我送的书信上便提到了我那位小姑姑有了身孕,时隔半年之久,再次收到青鸾族的消息,却不是姑姑生孩子这桩事。
不过说来也是,凡人讲究十月怀胎,十个月必然会生子,按着人间的算法,我那个小侄子的确该落地了。奈何姑姑不是凡人,而是神仙,神仙怀孕生子素来是没有定数的,时机一到便能生出来,有的也许只要一年半载,而有的,也许要怀个三五年七八年,甚至上百年……
“启禀少主,龙君大人,这次小仙是奉我家君上之命前来请龙君大人与少主前去族中赴宴的。再过半个月便是我家君上的寿辰了,此次正好逢了君上万年大寿,族中准备大摆酒席庆贺,青鸾族的子孙皆是会返回本族祝贺。君上知晓少主你初认祖归宗,对于这些事情还不大清楚,所以就命小神亲自来跑一趟。”
青鸾族前来传消息的神君是只白鹤,依他所说,他幼时便拜了叔父为师,所以便一直跟在叔父的身边,做个传旨的神官,便如四海水宫的沧澜神官一般。
白鹤神君一五一十的禀明了此次来意,君上思纣了少顷,“半个月后……也好,本君知道了,本君会如期带长歌回青鸾族给上君贺寿。”
“龙君大人也会去?如此甚好,我家大人时常挂念少主,亦是时常念叨着龙君大人,龙君大人您能赏面,是我们青鸾族的荣幸。”白鹤神君满脸笑意,可我却犹豫了,半个月,四海水宫真的还能撑上半个月么?
君上放下手中杯盏,昂头看我,低声问道:“你觉得,本君与你何时启程为好?”
我反应迟钝的啊了声,“全凭君上做主。”
“那便,三日后吧。”君上的目光复又落在了白鹤神君的身上,威仪道:“神君远道而来,先在水宫休息片刻再回吧,替本君转告青鸾上君,本君会尽快带长歌前去,上君不必担心。”
“是,如此一来,君上定会高兴的,小神便先退下了,少主,龙君大人,小神告辞。”
我轻轻点了点头,“神君慢走。”
白鹤神君潇洒转身,一阵烟便化成了一只仙鹤,展翅飞出了四海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