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辰我帮他更衣,他沐浴时我却发现他常喜欢挂在腰间的那枚香囊好像忘记拿了,一路返回了君上的寝殿,正要进门的时候却见到殿内有道影子,是谁在里面?我本想呵斥来着,可靠近一看,我才发现是鸢尾,彼时她正在桌案上寻些什么,我没敢打草惊蛇便旋身躲在了屏风后,目光投过屏风的缝隙落在她的手边,她翻出了一份明黄色的折子,打开从上到下看了眼,随后又将奏折合上,完好无损的放回书册内夹着,自己则是蹑手蹑脚的提起裙子匆忙离开。
她在偷看什么?我在原地一直等到她离开后方出去,本想也去瞧一眼的,可想起那些折子都是水宫机密,我这小小的女官偷看也是触犯龙规的,我便只好忍住好奇心,寻了香囊后就抱着他的衣裳往回赶。
君上喜欢随身带着一种香味的香囊,也是那香囊的味道,让我感觉有些熟悉。我将他的衣裳搭在屏风上,自己则坐在殿外拿着那只香囊把玩,凑近鼻子前闻了闻,觉得有些熟悉,再闻闻,还是想不出来香味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你对本君的香囊,可是有什么意见?”
忽然出现的男子声音吓得我慌张站起身,我拎着香囊回身看他,他彼时只着了件白色的绸衫,领口半敞,露出少许雪白的胸脯,穿的这样少便出来了,是想吓人么……我红着脸快速捂住眼睛,话都快说不顺畅了,“君、君上,您怎么没穿外袍……”
“本君倒是想问问本君的女官,伺候本君更衣,难道不是你的事情么?”
“我……”
脸烧红的更加厉害了,我咬了咬牙,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也不晓得是谁给的胆子,拉着他就往屋内躲,顺便还关好了殿门,不敢多看他,拿下屏风上的衣衫便伺候他穿上,“君上你以前沐浴后,也从来都没有让长歌伺候啊……”
替他整理好了衣袍,我拿起腰带给他系上,他垂下眼眸,悄无声息的看了我一阵,“你方才离开了?”
我点头道:“我忘记带上君上的香囊了,我记得君上每日都会佩戴香囊的。”不过提起香囊,我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君上,我方才去给君上取东西的时候,看见了鸢尾,她好像在寻什么东西,我瞧她拿了君上一份折子,看完后就走了。”
他像是早便料到了这件事,施施然的理了理玄衣广袖,“本君知道了。”
我给他配上香囊,试探道:“要不然我明日寻个借口将她打发回去,不许她再伺候君上。”
“无须打草惊蛇,让她留在殿中伺候,今日的事,就当没发生便好。”
“是。”
做完这一切,我站起身准备收拾他换下的那件衣衫,他沉声开口唤住了我,“长歌,本君今夜要出门一趟,你在宫中替本君守着。”
我不解的转身看他:“君上,您要出门?”
他负袖拧眉道:“不可让任何人察觉本君不在水宫,本君两个时辰便回来。”
他要去做什么事情我不知晓,但是看他的模样,这事一定很重要。我点了点头,认真道:“君上您尽管去吧,这里有我帮你撑着,一定没人知晓你不在。”
他凝重鼻音,“嗯。”
我本以为他需等夜深人静再走,不想他竟然走的这样快,我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影子就消失在了眼前。
我抱着他的衣裳愣了愣,待缓过神后又拿着东西大步赶回了他的寝殿。
小蚌精做事还挺利落,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守在大殿了,见到我甚是殷勤的俯身一拜:“女官大人。”
我把君上的袍子塞给她,“拿去交给人洗干净了,君上平日里最喜干净,一定要仔细些。”
“是。”蚌精顺从的拿起衣衫离开,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后才拍了拍手,推开寝殿大门走进去,君上不在,我就在这里守着,至少要给人营造一种君上还在休息的假象吧。
收起了两颗夜明珠,殿中顿时昏暗了不少,我孤身一人坐在茶桌前,拿起了个桃子啃,话说挽月神君好像这两日都没来过碧澈云霄,没了君上看管,他应该过的更潇洒了。
桃子入口甘甜,我随意的拾起笔墨,在宣纸上来来回回胡乱的画着。
这般无聊的啃了三个桃子,纸上全是墨痕,我有些疲累的趴在桌子上,君上让我在这里等着他,可没有不许我睡觉。这都深更半夜了,再不睡觉我可是会困死的。
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我颓废的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不多时就开始做梦了。
梦里我还在长青山,我娘弹琴我爹舞剑,我就守在娘亲的身边要果子吃,一家人其乐融融,多好。
可惜,这终归是假象,就算是在梦里,我也能清楚的记得,我爹是在与乌鸦一族交手的时候战死沙场的,爹这一死换来了雀族的安稳,却丢掉了娘亲和我。在我的记忆中,娘亲似乎从来没有流过眼泪,唯一的一次,是在爹的尸身送回本族时,那天,娘就站在树宫外的那颗梧桐树下,昂头看着天,眼泪顺着脸颊坠落。
我一直觉得爹娘是世上最恩爱的一对夫妻,正如千年前族中众人逼迫爹爹迎娶二长老的女儿那次,爹没有入过洞房,而是陪娘下了一夜的棋。爹说,他这一生只爱过娘亲一个人,生如此,即便死了,也是如此。至于青沅的存在,那纯属是个意外,谁也没想到二夫人会在茶中下药,爹与她之间,终究还是迈过了那道坎。
不过后来的千年里,爹再也没有陪二夫人过过夜,二夫人独自带着青沅,也算是可怜。正因如此,她才会对娘亲与我恨之入骨。
但如果我不是爹的孩子,那我的生父又是谁,爹为何还要对我如此好?
也许事实早便随着娘亲的去世而埋入尘土了,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夜过半,我是在一阵桌椅挪动声中清醒过来的,睁开眼睛便猛地看见他回来了,不过,他的肩膀上似乎还带着伤,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溢出,染湿了玄色衣袍。
“君上……”我疾步上前去扶他,看着他的伤担忧道:“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先坐下,我给你处理伤口。”
我扶他在床上坐下,焦急的去寻干净的毛巾与水,施法在将盆中水加热,俯身去替他解开衣衫。
他自回来后一句话也未曾说,大约是伤口太疼,才会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吧。
我正要拉下他的衣襟给他清理伤口,他却忽然握住了我的手,嗓音低哑道:“本君自己来。”
“君上你都伤成了这里,如何能自己来啊,君上你放心,我一定不弄疼你……”
他睁开明月般的双眸,薄唇轻启:“血太多,你会害怕的,本君自己来。”
我的身子倏然僵住,原来,他是怕我害怕,所以才要自己来的。
我咬住唇,一点点松开了手中的毛巾,“好……那我去给君上寻药。”
“勿要惊扰了外人。”
“可君上你的伤这么重,不用药的话,我害怕君上又会流血不止,君上你放心,我不会惊扰旁人的。”抬手幻化出匕首,我朝着自己的手腕就要割下去,只要我受伤了,这样再去拿药就不会招惹人怀疑了。
“住手。”
一道灵力打落了我手中的匕首,我不解的昂头,“君上……”
他紧皱双眉,握紧手中毛巾道:“你无须这样做,区区小伤,片刻便会愈合。”
“我……”
“过来替本君将这毛巾清洗了。”他将染上血的毛巾丢进水盆中,续道:“给本君寻件干净的衣裳过来。”
“好。”我谨慎的按着他的话全部照做,等我寻来了干净衣袍,他肩上的伤口已经处理罢了,水盆中徒留大片血迹。
我施法将那些东西全部清理去,帮他褪下血染脏的衣衫,给他穿上干净的墨袍。
刚给他系好了腰带,开口原是准备拿衣裳先告退的,谁知恍惚间忽然有一道力束缚在腰上,眼前人搂住我的腰,旋身一转便将我压在了床上,我登时心跳如雷:“君……”
“嘘。”他脸色阴沉的打断我的话,男人的身躯压在我的身上,灼热的气息逼得我有种窒息的冲动。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便腾出了只手,掂在我的脑袋下,声音沉沉却能让人听的清晰:“你放心,本君会将你永远留在身边,不会赶你走,只要你乖乖听话,你想要什么,本君都给。”
我想要什么,他都给?我唇角一抽,若非是他这张冰冷如霜的脸,我打死都不相信这般暧昧的话是从堂堂龙君口中所说出来的,他这又是抽什么风了?“呃,君上,下官……”
话还未说完,他便眯了眯眼睛,如此明显的警告我不要往下说,我自然能看的懂。索性我是只聪明的鸟,须臾便猜出来他这是故意和我演戏,而为何演戏,无非是被什么人给盯上了。
那我要做的,便是陪他演完这场戏。
双手很是顺畅的搂住了他的腰,这么近的距离,我竟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身子陡然僵住,闷咳了声,用着温柔婉转的声音配合道:“君上,能留在君上身畔,下官求之不得,君上,让下官伺候你歇息吧……”
这般酥软的声音,听的我自个儿都浑身竖起汗毛,我狠狠打了个颤,扫了眼窗外那影子,挥袖熄灭了殿中所有光源。
窗外那个影子也在灯火熄灭的瞬息消失不见,我心惊胆战的呼了口气,转过神来赶忙身子一滚,挣脱开了他的束缚,但无奈用力过猛,我这一滚,倒是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哎呦。”我捂住碰到茶几的脑袋,轻声叫出声。黑暗中那道清澈的声音关怀道:“没事吧。”
我狼狈的站起身,“没,没事。”拍了拍袖子,我胡乱的摸着四周,东倒西歪的撞在了桌案上,半晌才稳住步伐,“君、君上,既然无事,那下官先告退了。”
“你若是现在出去,必然会撞见他人。”
“那……我再等等……”
“今晚,你就留在此处,哪也不用去。”
我被呛的说不出话来。“不,不好吧。”
“若是累了,便过来睡下吧。”
“什么?”我登时如遭晴天霹雳,让我过去睡,他该不会是相同本我假戏真做吧!不成不成,我还是个清白的大姑娘呢!心慌的扶着桌角颤抖摇头,“下、下官何德何能,怎敢与君上同床共枕……下官,下官还是站在这就好……”
黑暗中的男子被我此话呛住,闷声咳了咳,紧接着便是脚步声渐行渐近,“本君的意思,是你睡床,本君去书桌前睡,咳,本君……对你没有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