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打斗下他的招数越来越僵硬,坚定道了句:“总之我不会让你伤害青沅,既然如此,长歌,对不起了!”转头与长老们道:“大长老,若是青沅有个好歹,族长便没有了血脉,你真的要看到这个下场么!各位族长,快用五行阵法对付她啊!”
五行阵法是爹研究出的阵法,只有五个人一起出手方能威力无穷,乃是妖族大法,方才我能挣脱也是因为大长老没有出手罢了。
“长歌,小心!”是枣子的声音,我一晃神,铺天盖地的蓝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被迫困进了阵法中,回首去看枣子,此时的他就差没被五花大绑了。
我抬袖遮住了头顶的光,几位长老一起驱动法阵,刀兵戾气伤了我的体肤,我沉声道:“大长老,你!”
大长老面带不忍:“长歌丫头,本座也不想这样对你,只是不能再让你伤了我族族长的血脉,为了保住她,本座也只好对不起了。”
法咒念的我头疼,那法阵从天而降,步步逼紧我,我胡乱的在法阵中挣扎着,可都于事无补。二夫人捂着胸口嘴角扯出了得逞的笑,抬手幻化出匕首,“去死吧!”
匕首冲破法阵,直飞向我……
便在匕首要没入我血肉之躯的前一瞬,忽出现另一道强光生生震碎了匕首,也震碎了五行阵法。墨衣人及时出现,单手一揽将我捞进了他怀中,广袖一挥,几位长老皆被击倒在地。
“君上。”我虚弱的依靠在他怀中,惊讶的看着他,他低眸,俊容温润,棱角柔和,“这样看着本君做什么?倒是还不错,就是笨了些,连这等简单的阵法都破解不了。”
“我……”这话,还真是让我不知如何去反驳,只好有些委屈的低下头。
“是他!”青沅与白玉也认出了君上,大长老见了他立即肃然起敬:“神君。”
诸位长老也都顿时没了气焰,敬畏有加的跪下身行礼:“神君在上,小妖参拜神君。”
“参拜神君。”
他一手揽着我的腰,慵懒抬眸,清淡道:“本君听说,有人想要对本君的人下手,妄图抓了本君的人?”
诸位长老连同二夫人皆是颤了一颤,在场之中的人竟数上白玉最有胆魄,一派正义凛然的直起脊背扣袖回话:“回神君,是长歌她私闯了雀族树宫,还妄图对族长夫人与新任族长下手,小妖们,皆是万不得已。”
我真是眼瞎了,当初才会以为他是好人。白费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这千年时光,我竟没看出他是这样的一个人。
“住口。”君上散逸的低眸,目光定格在他的身上,不怒而威:“本君允你回话了么?”
君上霸气!
大长老敬畏的起身添言:“这事情,着实是长歌丫头……不过,小妖们万不敢动神君的人。”
“是啊,小妖不敢。”
这个时候都晓得装缩头乌龟了,方才的气焰怕是都被狗吃了。
“是么?”君上冷着容颜瞥了眼被押着的枣子精:“那他如何说?”
众人一个胆颤,二长老忙不迭送的挥了袖子示意他们放人,枣子精这才得了自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朝他们颇为解气的重重哼了声。
“是小妖们冲撞了神君,请神君恕罪。”
君上平日里不喜多管这等闲事,冷眼扫了场上众妖,目光最后落在了白玉的身上。“日后,本君的人,你们最好客气些。”
“是,小妖们谨记。”
他揽在我腰间的手臂放下,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口,“如此,长歌本君便带走了,还望你们好自为之。”
众妖见他不再追究,便更是恭敬的俯下身齐齐道:“小妖恭送神君。”
——
“就这样放过他们,岂不是太便宜她们了,那个白玉分明就是恶人先告状,二夫人是杀人凶手,他便是帮凶,对,帮凶!”
我扯着自己的袖子亦是有些不甘心,“那能如何,难不成真的要去杀了她们替爷爷报仇么?不行,我们不能沦落成她们这种样子,那样,就不是我们了。”
“没想到二夫人是这样心狠手辣,手段阴毒的女人,怪不得你中毒之后琼欢仙子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了,老灵芝爷爷也没和我说过你是中了剧毒,这群人,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对,实在太可恶了!”
一畔的尊神无奈开了口:“所以,你还想怎样?”
“我……”我心虚的低着头,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还想怎样……”
“灵芝与你娘的事情,是天意,你不该心存怨念。何况,你想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心中有执念,对你的修行难免会有阻碍。”
“我知道……”我悄悄的拿手去扯了扯他衣袖,“君上,灵芝爷爷已经走了,枣子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我想……”
“本君已经吩咐了下去,招摇山的斐羽上神近来座下还缺个徒弟,他若有个上神师父,想来不日也能修成个散仙。”
“真的吗?”枣子先我一步激动,忙着对君上千恩万谢:“多谢君上多谢君上,想不到我枣子精也有能够修炼成仙的机会啊!”
他自掌中凝出了一块玉佩,交给了枣子,“此玉玦你收好,待赶去了招摇山,送呈给他看便可。”
还有信物,君上想的可真是周到。
我伤怀的摸了摸枣子脑袋,“以后,咱们可能很久都见不着面了,你一定要修炼成仙,这样我们就能时常相见了。去了那边记得常常给我写信,有什么事情尽管告诉我,我们都是那么多年的老朋友了,你若有难,我一定帮。”
“小长歌……”枣子霎时泪眼模糊,抱住我的胳膊大哭起来,“还是你最义气,也没白让老子多疼你这么多年。”
我狠狠抽了抽唇角,当下便狠心的将他开,“算我没说!”
“哎长歌,你别这样嘛……”
秋风飒飒,落叶随风逐飞,娘亲坟前多了几片枯黄的落叶,我抬袖将落叶给扫了去,放下手中的瓜果盘子。娘亲不喜欢深秋,每到秋日她便会独自一人看着萧瑟的枯树枝独自伤怀。我以前不晓得她究竟在伤怀什么,如今才知道,她是在怀念一个人,怀念我爹。
如今人已经都不在了,我听说妖怪凡人死后,都会再入轮回,饮罢了一碗孟婆汤,忘却前生重新生活,可唯独神仙不能,神仙只要离开,便是彻彻底底的烟消云散,三魂七魄皆是化作灰烬,即便想留个念想在身畔,也无能为力。上天会带走他曾经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就如从没来过这世上一般。
耳畔传来树叶被踩碎的窸窣声,我站在母亲的坟前不曾回头,只浅浅问他:“君上,神仙也会死,也会消失不见,对不对?”
他在我一旁站定,清冷淡然:“自然,世间万物,纵然是神仙也逃不开生死两者。”
我苦笑道:“我终于晓得,为何母亲从不让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宁愿我做个妖,至少做妖,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
我沉叹了口气,“所以,我便不躲了。”转过身看向他,“君上,你孤独么?”
独自一人活了那么久,从洪荒混沌到如今的大千繁华,他又怎么会不孤独呢。
“本君不知孤独为何物,本君无情无欲,早已没有孤独不孤独一说。”
我胆大的捞起了他那只垂下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轻轻摩挲,欣然一笑道:“那不如,长歌与君上做个交易,好不好。”
他明眸渐深,“什么交易?”
我道:“君上留长歌在身边,长歌就在深海,陪君上千年万年,永生永世。”
他指尖动了动,“陪本君千年万年?你可知,没人能陪得了本君永生永世。你的身份不同旁人,并不属于深海,况且,你是女子,总有一日会离开本君身边的。”
“女子又如何?”我暂且还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仔细一想,才明白他大约是在说,我身为女子,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如意郎君,到时候是要远嫁的,故而是陪不了他那么多时日。可我,现在还未有喜欢的男人,指不定以后也不会有,其实,若说起男子,我觉得君上便挺好……
不可不可,我赶紧打断这个危险的念头,我怎可觊觎起君上了呢。
“君上你放心,长歌不会离开君上,不管怎样都不会离开君上的。”
他俊逸的容颜上甚为平静,“你现在年岁还小,等你年岁大些便明白了。”
“君上你总说我年岁小,我的年岁,是比你这个老神仙要小了许多,可您不也说过么,我们白鸾一族开蒙得早。我们,可以拉钩啊。”
“嗯?”
我知晓他不懂这种小孩子间的把戏,便用自己的小手指主动勾住了他的小手指,“我们拉了勾,这些话便算是发了誓,拉钩上吊,一辈子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
我昂起头,笑吟吟的冲他道:“君上,你也不许变了……”可瞧他的脸色,为何是这个模样,眉头紧锁,一双深若古井眸子漆黑黯然,怔怔的看着我与他指间相扣的那只手。
“君上,君上。”我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他从容不迫的回了神,昂头看我,“长歌,一千五百年前,你是否去过人间?”
“人间?”我咬住唇角想了想,道:“没有啊,我自幼就生长在这深山中,又怎么会去过人间。”
“是么。”他低喃了句,施施然的转过身,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清冷绝尘的姿态,若有所思的原路返回。
我站在母亲的坟前略为不解的掰了掰手指头,一千五百年前,他好像对我一千五百年前的事情颇为感兴趣,但那时候,我方五百岁,五百岁的年华,我从没离开过树宫,又怎可能出现在人间呢。
人间的事情也算是了却了,我带着母亲的那副画卷随君上回了四海水宫,方进了四海水宫的大门便见挽月神君迎面走了过来,我正要俯身行礼,挽月神君却及时用扇子扶住了我,笑意盎然道:“按照九重天的神品来算,你现在的品阶是上仙,我还是个神君,你比我高上一头,再给我行礼,不合规矩。”
我也不知道天上的品阶究竟是怎么定的,便回道:“不管什么上仙不上仙的,我都只是君上身边的女官,没那些讲究。”
“讲究可以不要,但,还是要时刻记住,免得被别人笑话。这样,你不用给我行礼,我也不用给你行礼,我们这便是两两相抵了。”
我想了想,“甚好甚好。”
他同我打趣罢了,才与君上恭敬辑手道:“你们去人间的这段时日,拢共有两桩事,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君上沉静的扫了他一眼,“你随意。”
挽月神君换了只手拿扇子,“那便先说好消息吧,东海龙王日前亲自下了请帖,请君上龙门大开之日前去观礼。今年龙门大开,各族都是赶着最优秀的小鱼妖送过去的,东海近日来紫莲花连连绽放,此乃祥瑞之气,看来咱们龙族又要添新成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