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的小郡主设法进宫来找我下棋,听闻了此事后惊道:“陛下他真的答应了下来?三个月,此事颇为复杂,姐姐你三个月真的有办法抓到元凶么?”
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我也不能确定,但此事唯有尽力而为,父皇肯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便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哥哥说难便难在江洲的知府在案发当场寻到了宁王府的腰牌,宁王府府中侍卫不多,有腰牌的人也就十几名,且身手也是一般,哥哥已经在私下查探腰牌是从何人手中而丢失的,至于其他的事情,哥哥不方便出手相助。”
我道:“父皇已经将这件事交给了我来查,虽然慕容丞相会陪同我一起查理此案,但是难保他不会从中阻挠,本宫明日会亲自去刑部查看那枚令牌,至于宁王府就交给大哥代为掌管了,你告诉大哥,先将宁王府的名册弄到手,我们再慢慢的查探。”
“好的,我知道了。”她抬盏喝茶,袖子滑落臂弯,一枚精致的木镯便露了出来,我抬手过去,拿起那枚镯子看。“是他送给你的?”
小花玉双颊红润,“嗯……他清贫如洗,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这个镯子是他亲手雕刻出来的。”
“镯子上是桃花。”
她羞窘道:“是啊,他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世家。”
“宜其室家。”他竟有心要娶了花玉,可,他们却难以在一起。
皇宫中的夜晚很是清冷,风摇曳着宫灯,新月轮廓洒下一缕银辉,我有对月作画的习惯,闲来无事便喜欢在月下铺上一张宣纸,提笔画些风花雪月,今日画的这副,是梨花染雪图,花瓣方画出了两片,手上便没了力气。
我的身子什么时候如此虚弱了,我握着自己的手腕,颤抖的放下笔墨,抬头见到重锦正缓缓朝着这边走来,我立即放下的袖子,颤抖的手藏进袖子中,不让他为我担心。
“你来了?”我浅笑着问他,他臂弯处搭了一件墨色披风,走过来替我披上,“夜中凉,出门时该多披件披风。”
我点头:“为何不早点休息?”
他道:“你不也没睡。”
我指了指月亮:“我喜欢赏月。”
“我陪你。”
他答的淡然,我捞住了他的一只手,笑着问他:“可是在长梨殿住的不习惯,你且忍忍,我会快些替你查到凶手还你清白的,你先在长梨殿住一段时日,小右子如果有伺候不好的地方,你尽管和我说。”
“长梨殿,很好。”
我握着他的手,亲密同他道:“今日父皇问我,究竟喜欢你到什么地步,有没有,肌肤之亲……”
他笑道:“你如何说?”
我道:“我没告诉他,不过他也一定以为我们……”那几个字羞于出口,我顿了顿,道:“你会不会怪我?”
“怪你什么?左右这些事,我不吃亏。莲华你日后不要后悔就好。”
我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我不会后悔,反正现在几乎朝野上下都以为你和我有关系,你是我的驸马,以后逃不掉了。”
“傻丫头。”他敲了下我的脑袋,灿若星辰的眸里携着阵阵暖意,拥我入怀,下颌倚在我的额头上,淡淡道:“莲华,有时候,我真觉得,其实这样也好,平平淡淡的也好。”
我抬臂环住了他的腰,问出了我心中埋了许久的那个问题,“重锦,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也好。”
他勾唇,“有。”
我抱紧他,满心欢喜,“我等你,我等你深深喜欢上我,等你为我吃醋,等你说娶我,重锦,这些我都愿意等。只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舍不得将你让给任何人了,若抢能抢回你的心,我愿意试一试。”
“无须你抢,我不走。”
夜风摇曳着画案上的琉璃灯,月明星稀,我抱着他,唯想此生都能与他安安静静的过下去……
前户部侍郎在流放的途中遭人追杀,前往押送的官兵也没能幸免于难,江洲知府是第一个发现张显被人暗杀的人,至于现场,除却了这枚令牌之外,再无别的线索。
“公主,江洲知府带到。”
我掂着那枚令牌仔细观看了一阵,是宁王府的令牌不假,拂袖示意侍卫道:“让他进来。”
江洲知府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臣子,进厅后俯身扣袖一拜:“臣江洲知府陶望见过公主。”
我道:“免礼。”视线从令牌上挪开,我看向他,沉声问道:“这枚令牌是你先发现的?”
知府大人恭敬道:“正是,案发当日,臣接到消息,说张公子遇害,臣赶去的时候,这令牌就在血泊之中,张公子身边除了这个,再无旁的线索。”
“张显的尸体呢,本公主要亲自去查看。”
“已经送去了张大人家。”
我凝重神色道:“放肆,案子未查清楚之前谁允许张家私自带人走的?”
“这……”知府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张大人家逢此等丧事,痛不欲生,张公子既然已经命丧黄泉,张大人要给公子操办后事,说是入土为安。”
“杀他儿子的凶手都未寻到,竟然还说什么入土为安,我看张大人也是老糊涂了。”
知府颤巍巍道:“这宁王府的腰牌……”
“本宫先带回去,至于这几日,你暂且留在京城,本公主随时传唤你。”
“是。”
令牌,带血的令牌……
“公主,仅凭这一张令牌咱们也瞧不出什么,咱们下一步该去什么地方?”
我拿过一张帕子将令牌给包裹好塞进袖子中,“下一步去宁王府。”
让小王爷帮忙准备的东西已经准备的妥当,我披着披风站在王府中,管家命丫鬟们站在侍卫的面前,仔细排查每个侍卫的令牌。
小王爷道:“这是你要的名册,现下只有从令牌上方可着手排查了,不过看这些人的令牌都在,怕是不好查探了。”
侍女们一字排开将令牌呈给我看,我走到令牌前,伸手拿起令牌,放在手中掂量一阵。都是真的,这些人的令牌都在,那这一枚是从哪里来的。
“打开。”
浮儿闻言点了点头,同另一个侍女展开了王府中的卷宗,“王府本有侍卫二十三人,可为何我见到的,只有十八人?”
管家上前来解释道:“启禀公主,剩下五人有三人在前些年离开了王府,还有一人患病身亡,另一人在两月前就告假回乡了。”
“那他们的令牌呢?”
管家道:“离开王府的令牌也上交到了小的手里,至今身上有令牌的,就只剩下了告假回乡的薛仁,不过说起来也是,薛仁他走了两个月,竟然还没回来。”
我转身问道:“他的家乡在何处?”
管家想了想:“哦对,是在顺天县,离京城也只不过两日的路程。”
小王爷补充道:“你可是确定他是回了乡?”
“是回了乡,之前小的还听他说,他家乡来了书信,说是母亲病重要他即刻赶回家乡,书信还在小的这里。”
小王爷拧紧眉心:“拿过来本王看看。”
老管家立即去房中寻找,良久之后才将一封皱巴巴的书信交到了小王爷的手中,小王爷打开信封,展开信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阵,“的确是说他母亲病重,要他回乡去看望的。”
我扫了眼书信,“立刻派人去顺天县寻他,记着,不可将此事泄露半分出去。”
“遵命。”
书信,还有令牌,若这枚令牌真的是薛仁的,那他岂不就是凶手?可他们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杀了张显。
回宫已是黄昏时分,听小右子说他已经在房中看了一日的书了,我解下身上的披风,推开西阁的门,一进西阁便嗅到了缕缕香甜的梨子味,而他握着书卷正专心看着书正坐窗边看书,我拾起花瓶内一枝盛开的丹辰花,故意用花枝遮住他的书页,笑道:“适才听闻小右子禀报,公子已在房中闷了一日,诗书有什么好看的,不如陪本公主去御花园喂鱼,或是去看看风景。”
他单手拂开了我的花枝,温润启唇道:“俗话说的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我执着花枝问道:“颜如玉是什么。”
“颜如玉,是你。”他合上书,眸眼里带着笑道,我唔了声,道:“可我不叫颜如玉,我是莲华。”
“回来了?累不累?”他递了盏茶给我,我端着茶答道:“不累,你不问问我今天都查到了些什么么?”
“无需我问,你会告诉我的。”
他倒是将我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我将花枝插进花瓶中,“我饿了,你陪我吃晚饭,等我心情好了就告诉你。”
他伸手替我扶正发髻上的珠花,“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