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玉梨回九泽,便是因着赶上了老帝君的忌日,长泽本该留在九泽神宫操办他父君的大事,可现在,却愿意放下一切,来陪我……
“勿要多想,本座自有分寸,待瀛洲的继位大典过后,本座就带你去昆仑看望小玄,小玄的师父近日又送了几封书信前来,怕是撑不住了,小玄这个孩子太过精明,昆仑神尊又不是什么心眼多的神仙,指不定再过些时日,被骗的就成了他师父。”
我靠进了长泽的怀中,低低道:“好,我都听你的。”
人间的灯会,还如多少年前一般热闹,漫天花火流萤,煞是惊艳,我握着他的手走在大街上,带面具的孩子们从我俩身边跑过,我仰望着满天烛光飞舞,蓦然便想起了多少年前的往事,“你可记得,那年十五,你与玉梨,还有良宵小玄,带我来看人间的灯会,那夜,下了大雨。外面还打着雷,我与小玄便在破庙中躲了一夜,我以为你不会来寻我们,就很是失望,可没想到,最后,你还是来了。”
“那夜,本座寻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晕了过去,本座知道,你还是埋怨过本座的。”
烛光拉长了我二人的身影,我轻笑:“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就是陆世安啊,甚至不知道你便是九泽帝君,在我心中,你是长泽,你一直都只是我的长泽,假若,早些知道你的身份,我怕是会吓得落荒而逃,根本不会再留在你身畔。”
“所以,没告诉你本座的身份,乃是明智之举。”他抬手撩开我耳畔的碎发,动作亲昵,清澈的眸光中洒满了柔情,我捞住了他的手,摇头道:“你我可是早便有婚约的,迟早是会见面的。”
他挑眉,饶有兴趣的问道:“哦?那夫人不妨先告诉为夫,夫人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了为夫的身份?”
我摸了摸额角,涩然道:“其实在人间的时候,我便开始怀疑你了,那日我与小玄遇见了黑白无常两位大人,他们竟然唤你长泽帝君,我实在不明白,就去问了良宵神君,可良宵神君太聪明了,我反而又被他给骗了,若说是何时知晓你的身份,大约是在太清境,连白渊都尊称你为帝君,我大抵,也猜到了些,只是我不敢确定罢了。”
若一开始我便知道了他的身份,约莫真的会落荒而逃,但后来,我才发现,我对他用了情,太清境初见,他二话没说便将我揽进了怀中,我知道,那时候我便爱上他了。
长泽的大手从我脸颊落下,顺势抓住了我的手,揽我入怀,沉沉道:“夫人喜欢绚丽的烟花,喜欢民间的小玩意,喜欢看海棠花落,喜欢吃京中的点心,这些,为夫都记在心里,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我也是,一辈子都忘不掉了。”我搂住了他的腰身,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每每这个时候,我总能想起那件事,我的一生,或许就剩下了那几日,而他的一生,还很是漫长。
握在肩上的手蓦然一紧,他将我又往怀中拢紧几分,我悄然将眼角的湿润抹在他的衣襟上,抬眸放眼看去,流光散满了整个漆黑的夜空,灯火葳蕤,橘光华然。
继位大典这一日,是个好天,万里无云,清风徐徐。
三百神官分列在神宫外的官道两侧,笙旗飞舞,遍地花飞。各族前来观礼的上君们已是早早寻了个位置坐下,其中自然也不乏之前被我欺负的那些泛泛之辈,我能继任瀛洲君位,乃是迟早的事情,只奈何早年太过凶悍,以至于名声早被九泽的那些神君们给名扬千里了,此次来观礼的神君一半是为了亲睹我这位号称打遍九泽无敌手的女君究竟是何模样,还有一半,纯粹是为了长泽而来。
长泽帝君虽然掌管整个九泽天下,可也是个活在传闻中的神秘人物,就连九泽的几位君主,都只能在每年的九泽朝拜上隔着重重云烟,遥遥见他一面。九泽君位更替,向来都是本族人自行做主,能劳的动长泽亲自现身授印的,从古至今,只有我这一位女君。
原本我也不大愿意这样招人注目,只想着随便摆个台子在陪一众老神官走个过场便罢了,可长泽却说,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理应该与众不同些,九泽帝君亲自主持继位大典,这是何等的风光……
果不其然,各族听闻瀛洲新女君继位乃是九泽帝君亲自授印,遣送而来的拜帖足足比早些时日多了三倍,一开始准备的草草了事,也不得不劳良宵神君亲自动手,从搭台子到继位大典的礼数,都需他操心一遍。
我曾嫌弃这般做太过麻烦,可良宵神君却很是伤脑筋的一本正经道:“丢了你的脸,原本也不打紧,但是你夫君早前便下了口谕,若是敢丢了他的脸,他必要将我的毛给拔光了。”
顶着长泽每日三次的警告与提醒,良宵神君还是不负众望的将此事给办好了,连老神官都忍不住感叹道:“九泽神宫的神官长,着实是厉害,这次大典,风光至极。”
风光是风光了,可继位时要着的那身衣衫太过沉重了,我爬了一半的云梯,便有些承受不住了,身子摇摇欲坠时,手边忽然多了一道温暖,我抬起头,见他倏然出现在我眼前,甚是吃惊。
他是何时过来的,我竟没有察觉,而且以他的身份,不该亲自下来扶我的。碍于底下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还是很有分寸的挣了挣,偷偷道:“你该在上面等着我的,你今日,是九泽帝君。”
我提醒了他一句,彼时的他亦是同我着了一色的袍子,玄衣长袍,袖口与领口皆是滚了墨色云纹,玉冠高束,一改往日的温润,分外威仪,盛气凌人。我是头一次见他着这样庄重的衣袍,许是平日里腻着他惯了,如今的他站在我身侧,我倒是生出了两丝敬畏之心。
“本座是九泽帝君,你是本座的君后,本座来迎你,乃是理所应当。”握在我的手腕上的大手并未松开,他轻轻问道:“累了么?良宵是按着瀛洲的规矩修建的祭台,云阶九百九十九层,本座知道你身子虚弱,便下来接你,你若撑不住,就握紧本座的手,本座给你渡些灵力。”
我连忙摇头,道:“我还能忍得住,再爬一半,便到头了,只不过如果早些知道要爬九百九十九层,我便该偷偷请良宵神君少修几百层。”
“你以为,你哥哥手下的那些神官们会这样轻易的放过你么,他们的眼睛,可是毒着呢。前些天你偷工减料批的那些折子,被那些老东西发现,赶去了长庆殿求见本座,将你过往的罪行,都给本座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