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眠没说话,被冷水冰得浑身打颤。
身后有脚步声。
她一回头,瞧见是李姝。
“嫂嫂醒了。”
桑眠心里飞快盘算着现在情况,她昏迷之前看到了王氏,应当是被打晕绑到这里来的。
为何?
担心她说出去李姝散混膏之事?
“嫂嫂今日都看见什么了?”
桑眠不动声色,“不是你同我要银子,然后拽着我,我身子骨弱,便好似痛晕了——你为何要将我绑到此处?”
“哼,你又搞装傻充愣那一套。”
李姝将自己昨日刚染的大红丹蔻在烛火下面仔细瞧了又瞧,这才斜着眼睨她,“你今日明明都瞧见我那样了。”
“哪样?妹妹同我要银子使不是一贯那般嚣张吗?”
听她这样说,李姝不禁思忖起来。
实际上每回瘾犯了,自己都不记得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这回也不例外。
母亲要她戒散魂膏,可实在熬不过去,便逃出蘅芜馆,兴许只是看见桑眠了下意识想跟她要银子买散魂膏?
若不是对此物有所了解,她应当也不知晓自己当时为何会言行癫狂吧……
“你当真不知?”
桑眠摇头,只作恼怒状:“你开口就同我要五十两银子,我身上哪里有,本要回去给你取,谁曾想竟被你薅着头发打晕,还、还这样绑着我!”
“快快松开!”
见李姝已经眼里隐隐有动摇,她继续道:“不就是没给银子你着急才绑了我吗,怎么,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李姝一听,横眉立目,大声道:“什么见不得人,胡说八道。”
想着既如此,再绑她倒显得自己心虚,又能顺理成章拿到五十两银子,她便弯下腰去给她松绑。
这时,门被打开。
王氏身后跟着俩婆子,裹着一身凉意进来。
“你做什么?”
李姝手一顿,婆子将门都关死,王氏拉开李姝要松绑的手,气道:“不是你说她都看见了吗?”
桑眠暗道不好,她当时昏得早,没听见李姝后面跟王氏说的什么。
难以言喻的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
她知晓王氏定不会放过她了,否则也不会将人绑回到蘅芜馆。
李姝很恨瞪向桑眠:“好啊,你又骗我,还说什么都没看到!”随之她脸上也浮现焦躁,“母亲,这要怎么办。”
平日里看顾她的婆子下人都是签了死契的,倒不怕,可桑眠不同,她万一出去乱说……
王氏也很头疼。
她是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处理掉桑眠。
横竖她娘家远,又无权无势,亲爹亲娘都不在了,唯一个继母还贴心些,可孤儿寡母的,又能成什么气候。
但坏就坏在这两日外头都传平阳侯府的婆母苛待儿媳,还叫刚进门的平妻蹬鼻子上脸欺辱,本就叫她没脸,连一贯热络的文敬侯夫人都没来做客了。
若是这个时候侯府大娘子再遭遇什么不测……
“母亲,您犹豫不决什么呢,我们就——”李姝咬牙,做出手起刀落之势。
“可是如何跟你兄长交代?”
李姝还在气之前那打板子的事儿,冷哼一声道:“跟他有什么好交代的,他气走容姐姐,还要跟这贱女人圆房,下人都说他与这女人什么破镜重圆重修于好,要抛弃容姐姐呢!”
“住口!”王氏斥责,“说什么浑话!”
“母亲你又不是没看到,兄长为了这个女人几次三番跟您顶撞,她就是个祸害,有她在,咱们侯府迟早要完!”
“您怕什么,她没了咱不正好……”李姝朝王氏挑了下眉。
王氏明白,她说的是嫁妆。
桑眠别说亲生儿女了,就是陪嫁的丫鬟都没了,她若一死,这嫁妆岂不是顺理成章全都归为夫家所用?
“可眼瞅着,后日就是寒食节了,宫里也给她下了帖,若是没去,岂不更是惹人非议?”
“啧,咱就说大娘子不巧落水卧床不起,过个两日再顺理成章说不治身亡,只要府里口风瞒得紧,那外头怎么会知道她是几时死的。”
李姝越说越觉得可行,眼里迸出恶毒的光来。
“即便,有人怀疑,在背后说嘴,那无凭无据的,谁信呢?”
“不过……她水性好像不错……”
桑眠腿脚还在麻袋里,就那么露出半个身子听屋里这二人合计如何取她性命,谋她嫁妆。
“母亲,您要嫁妆贴补侯府,我有说过不给吗,我哪次不是您要多少就给多少,为何还要步步相逼?”
王氏冷不防听见桑眠开口,顿时皱紧眉头,“你还说呢,曾经我堂舅祖母的孩子来京,想借些银子使,你偏不给,到头来还是找我妹妹要到的,害我丢脸。”
“那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又不是第一回来借银子,母亲明知您那表弟好赌,那银子根本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
“呵,银子在你手里,自然你说了算。”
“可你若不在——”王氏眼尾一压,面上浮现狠辣。
“母亲是想到要怎么杀我了?”
桑眠挣扎着跪起身子,她冷笑,“您可要想好了,若是杀不死我,往后再要嫁妆,可就难了,或者叫人看见了,说出去你这婆母谋害儿媳之罪,怕是要在牢里呆到死!”
两个婆子上来拉住她,拿帕子团吧团吧塞进她嘴里。
桑眠奋力挣扎,她看准桌案位置,用尽力气朝那边撞去,连同两个婆子都险些没拉住,桌案摇晃,瓷盏叮铃咣啷碎一地。
王氏冷冷看着她。
“会水又怎么样,章妈妈,你想办法弄些迷药过来,等入了夜,送她上路。”
“是。”
李姝见母亲终于做出决定,这才放下心,挽着王氏胳膊便出了门。
“看好这屋子。”
桑眠听外头动静没了,她急促喘息两声。
从前她对莲心嘱咐过,若是长时间没见到大娘子,务必要去告知侯爷,如今不晓得她有没有去找,但断不能将命赌在李闻昭身上。
她小心挪动身子,屋子里灯都被熄灭了,只能凭借方才记忆往大致方向去摸索。
“唔——”
痛意袭来,桑眠却紧握住割伤自己的碎瓷,忍着一点点去割手腕上的绳子,她背着手,几次三番划到自己皮肉,因此不得不小心放轻力气,一点一点来。
不知过了多久,紧缚在手腕上的绳子一松。
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