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不成!”
王氏气得脑袋冒烟,“怎么就这么不知轻重,这无礼蛮横行径叫别人看见了,哪家还愿意娶你作媳妇!”
在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她不敢大声训斥,几乎是从牙缝挤出这些字眼。
李姝扯了扯衣领,满不在意的模样。
“你莫不是——”王氏怀疑她来之前偷偷吸食散魂膏了,转念又想到嬷嬷看得牢,应当不可能。
“你现在去,去给张家公子道歉赔个不是!”
“我不去。”
“你别拉我,我不去!”李姝陡然提高声音,撇开拉扯她的母亲,眼中戾气丛生。
不少人看过来。
她像是来了劲儿,更大声指着那远去的张公子骂道:“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他自己生了个什么猪头模样,还敢来骚扰本姑娘,我呸!”
没有哪个母亲能容忍自家儿子被人这样谩骂,张夫人扭过身子,气得浑身直抖。
“平阳侯府就是这样教育儿女的吗?明明是你母亲求了我来相看,怎么反倒说的好像我家小儿上赶子倒贴一般!”
“姐姐莫生气啊,真是对不住,她平日里最是温顺识礼懂事,定是今日吃了酒,有些醉意,这才失态。”
“还不快给人家赔礼道歉!”
“别,我们可受不起,都说酒后吐真言醉后显真情,你们平阳侯府的女儿我们小门小庙的无福相供,在座的夫人公子想必也都听得清楚,就帮忙做个见证,往后张李两府不必往来了。”
眼看人话说的绝,王氏心急如焚,李闻昭在旁边也皱起眉头,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妹妹会在宫宴上撒泼丢人。
正为难时,忽然方才去小王氏那边敬酒的容枝荔起身回来。
她自然知道不该众目睽睽之下淌浑水,可是想到昭哥哥对自己嘱托,觉得自己在侯府被人指点遭白眼时站出来,那岂不是显得有情有义,还能得李姝感激。
容枝荔嘴角噙笑,她带着丫鬟走到李姝身边,宝珍稍微被挤出去些距离。
“我知道妹妹的,她酒量差得没边儿,又说胡话了这是,张夫人千万莫怪,本来是结亲的好事情反倒结怨,实在不至于。”
“等妹妹醒了,定会亲自登门拜访谢罪,对不对?”
李姝锁着眉头,晃了晃脑子,脸色忽然白了几分,点头道:“是,我吃醉了酒,脑子昏沉……”
她嗫喏着,像忽然变了个人,完全不复先前跋扈,张夫人是真气急了,冷哼一声,沉着脸带上儿子大步离开。
桑眠慢悠悠搁下茶盏,冲着容枝荔柔柔一笑。
对方好似受到鼓舞,干脆无视远处母亲眼神,直接在李姝身侧坐了下来。
她丫鬟桃喜守着规矩站到身后,宝珍也上前来给李姝倒了杯茶水,只是因为拿着东西,不小心将烫茶溅到李姝手背上。
“怎么做事的!”
李姝骂了两句,宝珍忙求饶。
她怀中抱着的画轴穗子轻轻晃悠,李姝这才想起来自己要去送礼。
“你坐下!”王氏瞪她。
李姝理也不曾理她,起身就往太子所在那桌走去,宝珍跟在后头。
桑眠放下筷子,她已吃了八分饱,裴清远过来敬酒,二人热络聊了几句,只是觉得有两道视线看着她,总也不是很自在,便草草结束交谈。
李闻昭冷着眸子,状似给她夹菜,实则略含怒气低声质问:“这么快就在给自己找下家了?”
“裴家时代清流,绝不会娶一个二婚女子,况且你还不是什么名门贵女,劝你死了这条心。”
桑眠看了眼碗里的炙羊肉,突然福至心灵。
卫蔺说换身在李闻昭而不在她,上回也是收到他亲手制成的木雕,才忽然换身的,那或许其中关窍在于“亲手”与诚心上,而嫁衣是买来的,所以当时没有发生变化。
她蹙眉,低声与李闻昭说出想法。
他却仿佛更恼:“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想换身后好早早和离么?你能不能有些廉耻心?”
桑眠淡淡瞥他一眼,感觉鸡同鸭讲,干脆闭口不言。
很快这平阳侯就知道是谁没有廉耻心了。
“啪——”
巴掌声像平地惊雷,重重炸开,大家不约而同看过去。
李姝正捂着脸,眼神怨毒,胸口剧烈起伏着,反手就要把巴掌甩回去。
王氏哎哟一声,待看清自己闺女打的是谁后,吓得倒吸口气,身子一软,瘫倒在椅子上。
“母亲?母亲?”
李闻昭焦急,连忙沏了杯茶水过去,“您没事吧?”
“快——快阻止姝儿!”
王氏又惊又惧,头嗡嗡的疼。
糊涂!
怎么能对最得圣上宠爱的柔嘉公主如此无礼!
李姝那一巴掌被公主身边侍女拦下,她不管不顾,低头对着侍女钳制住自己的手臂狠狠咬下去!
公主大喊:“来人,把这疯狗拖走!”
“哈哈哈哈哈——”
李姝状如疯癫,挣脱后一个劲儿把手里卷轴往卫蔺那边递,“太子殿下,这是我给贵妃娘娘准备的礼,你帮忙带给贵妃,然后告诉她,本姑娘愿意让她当我婆母,只要她不作妖,我就一定像对待亲娘一样伺候她吃喝拉撒睡……”
建福宫死一样寂静。
只听李姝尖细嗓音回荡。
王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宝珍大着胆子过去扶住身子歪扭乱斜的主子,嘴里不住劝她闭嘴。
李姝眼珠子瞪起,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将宝珍踢出去几丈远。
无人在意的角落,一枚香包骨碌碌滚落,混杂在方才被掀落在地上的盘子吃食里。
桑眠与李闻昭也顾不得王氏,起身过去将宝珍扶起。
“李姝,这是宫宴,容不得你放肆撒泼!”
“快向公主道歉!”
“她打我!我为什么不能打回来!”
柔嘉公主冷冷道:“打你是因为你对母妃不敬!本宫还嫌方才下手轻了!”
外圈里那些个命妇官眷相继点头,她们方才也听得清清楚楚,就李姝说的那大不敬之言,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有人迟疑:“这李姑娘,不会是吸食散混膏犯隐了吧……”
一片哗然。
李姝突然像被雷劈过似的定住身子,缩着脖子痴痴傻笑,笑两声又捂住头痛哭。
她看见卫蔺漠然的脸。
羞耻心与疯癫欲望来回将她拉扯,骚味顺着风飘散,竟是当众失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