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慢些!”
咬牙切齿的低斥从轿子里传出。
此刻在上京城门口,容衡面色惨白,身后痛楚难言,遭了暗算的他怒火狂烧,再没有平日里斯文模样,正紧皱眉头怒瞪小厮。
昨日如同噩梦,他本在千金楼,后来却不省人事,再睁眼已被五个壮汉压在身下轮番欺凌……
痛楚仿佛犹在,容衡脸上一丝血色也无,身子软烂如泥。
他咬紧牙关,随着又一次颠簸,腿间剧痛袭来,只能跪姿才好受些许。
车内小几上瓷盏被他紧紧攥住,恨不能顷刻捏碎。
尽管在青云阁也曾疯狂过与四五人同乐,可那些都是至纯干净幼童,且他是在上头的那个。
容衡何曾受到过此等侮辱……
究竟是谁……
蓦地,瓷盏被重重掷向车壁。
茶水四溅,碎瓷崩裂。
他盯着眼前狼藉,想到昨晚其中一个壮汉奸笑着拿瓷片把玩自己身下硬挺的恶心模样,忽然沉声暴怒,一把掀翻桌案。
马车慢吞吞行驶到容府门口。
容衡疼得唇色惨白,但还是整理好外裳下车,心里不由得再次暗骂幕后之人。
那些大汉虽动作鲁莽,丝毫不顾他感受,但偏偏只对着他难以启齿的部位摧残,其余部位无任何伤痕。
正因如此,他便无法与别人说,哪怕借着亲信被杀害的缘由也不行,甚至要担心此事成为他把柄……
堂堂容家嫡子,京城首富,被几个壮汉用了强,若是传出去了,整个容府的面子都要被他丢尽。
他绷着脸,直接回了房间,并差人将府医找来。
房内没点蜡,府医额上冷汗不断,他哪里见过这情况,斟词酌句道:“少爷后头的伤只是一时贪纵,老夫开些药方您涂抹于患处,不出五日便可大好,只是……另一面的细小伤口有些棘手,近日还是莫要动情,否则伤口崩裂,恐怕难愈。”
容衡穿好衣服,接过药方,笑得阴鸷,虎牙在阴暗房间里划出锐利锋芒:“您医术高明,本公子听您的。”
登时有两个侍卫进来,不等反应,动手熟练劈手掐住府医脖颈,略一收力,骨头应声碎裂,尸体很快被抬走。
那一声脆响给了容衡极大快感,他心里终于畅快些许。
-
桑眠骑在一匹枣红高头骏马之上,双手勒着缰绳,额上汗水发亮,双颊透着兴奋红晕,她扬声由衷称赞卫蔺。
“你是个极好的老师。”
因要赶时间,跑马比坐轿会快起码五六倍,
但桑眠并不具备此能力,连翻身上马都勉强困难,可若是跟卫蔺共乘,速度过快,难免肢体接触互相紧贴。
事从权宜,她倒不是矫情羞涩,再者此时也是男儿身无所忌讳,只是说到底对方是太子,不好太放肆。
于是干脆特地借着休整时间学了骑马,卫蔺教人有一套,不失严厉又极有耐心,桑眠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能将身下马匹轻松驾驭。
想起方才风从耳旁呼啸掠过时的肆意畅快,她心房还忍不住砰砰直跳。
卫蔺倚在树下,眼皮轻抬,淡淡说了句学费先记账上。
桑眠爽快答应。
起初她速度较慢,跑了半天后渐入佳境,感觉缰绳另一头的马儿似乎也与自己更加默契,到南洲时,脚程竟比预想要快不少。
“尽量在三日内把事情解决,然后去江阴找另外两个孩子。”
桑眠点头。
卫蔺不知冲哪里喊了一声,立刻有个身穿灰色锦衣挺拔干练暗卫出现。
“他叫九思,暂时借你作贴身小厮一用。”
“还是留给你吧。”桑眠拒绝,她打算是去桑家之前先买一个护卫的。
男人像是知晓她心中所想,轻轻瞥她一眼:“你就当是从我这里雇了九思几日,额外付他工钱便好。”
他声音低低传入桑眠耳中。
“九思话少,你不用嫌吵,有他我也安心许多,别忘了你现在整个人都是我的,要对我负责。”
桑眠微怔,却也没有再推脱,二人分开,各自往东西方向离去。
南洲甚大,有一江蜿蜒流过,将城池分为东西两处,桑府与香炉峰均在东边位置,而卫蔺要查的替考舞弊之事,源头在西边。
已过酉时,斜阳西坠,余晖如金。
一别两载,青石板路还是记忆里那样紧密相依,货郎担子里蜜桔骨碌碌滚到地上,桑眠弯腰拾起,想到桑蓝最爱这酸甜口味,便称了一小箩筐。
路上她默不作声打量从前桑家铺面,早已门可罗雀,伙计都眼生的很,有的甚至还在外头高声嚷嚷打马吊牌取乐。
看来三叔并不善经营之道。
又走了约摸半刻钟,终于能看见桑府门前那大片可供孩童玩耍的空地,此刻私塾已下学,正是饭前热闹时候。
桑眠皱眉,脚步一转往那群孩子中间走去,九思牵着马亦步亦趋在后头跟着。
“驾!哈哈哈!驾驾嘚儿驾!”
“傻子快些,再快些!”
孩童笑声不断,桑眠拨开他们,看清那被骑在身下当马儿的人,只觉怒火瞬间从两肋之间蹿上来。
“你在干什么!”
她面色冷峭,拎着胖小子胳膊一把将其从桑蓝身上摔到地下。
桑蓝还维持着跪地姿势,脚上连双鞋子也没有,脏兮兮的辨不清原本肤色,与记忆中干净乖巧的弟弟判若两人。
桑眠心疼死了。
她蹲在地上与桑蓝对视,对方只是嘿嘿傻笑着,呆滞眼神里毫无光彩,但纯净至极。
因为被下毒,桑蓝已经痴傻两年多了,早已不认得人,心智与三岁孩童无异。
围观孩子一哄而散,剩下那胖小子在地上嗷嗷直哭。
很快有个身穿苍黄底子连枝桃花刺绣褙子,下着琥珀色银白撒花裙,头戴金钗的夫人过来,直奔着胖小子去,嘴里哎哟哟叫着。
“我的儿啊,疼不疼,怎么摔到地上去了。”
桑眠瞧这妇人是打桑府里出来的,便猜到她身份该是三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