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人。”朱慈烺说道。
魏六一上前。
一个捕头模样的人厉声喝道:“好胆,竟要劫持官府罪囚!”
叭~
捕头飞了出去。
周围吃瓜群众莫不侧目。
动作太快了,都没看清怎么出刀的。
魏六一大步向前,捕快慑于其武力,不敢阻拦,那捕头躺在地上,哼哼唧唧起不来。
唰,刀光闪过,枷笼被劈开。
捕头见状,大叫道:“反了,反了,来人,来人,捉拿反贼!”
朱慈烺充耳不闻,上前仔细看着王秦氏祖孙。
鼻青脸肿,显然是被打了一顿,大概冻了挺久时间,已经昏厥。
“救人。”朱慈烺沉声说道。
高斗魁上前,先给祖孙嘴里塞了一粒药丸,随即取过棉袄给两人裹上,道:“最好有姜汤。”
朱慈烺含着怒气说道:“去县衙里取,阻拦者杀无赦!”
魏六一手一招,周围出来十来个人,径直往县衙冲去。
“大胆!”一群衙役冲了出来。
铁尺铁链水火棍,看着气势汹汹,也确实凶,毕竟他们代表的是官府,动他们一根毫毛就是跟整个大明为敌。
奈何,今天碰到了能剥去他们官皮的人。
亲卫们抽出兵刃,瞬间杀进了衙役群里。
刀光闪过,惨叫骤起,没等吃瓜群众反应过来,衙役们全部躺在了地上。
惨叫迭起。
亲卫出手很快,却没有下死手,只是让衙役失去了战斗力而已。
到了后衙,能跑的都跑了,好在炉子上热着姜汤的。
官民两重天,从一个火炉子上就能看出端倪。
提着茶壶回到前面,王秦氏祖孙已经被带到了衙门里,而太子坐在主座上,沉默不语。
“殿下在想什么?”随行书记董士骏问道。
朱慈烺回道:“本宫在想,区区一点幸运,豺狼之辈为何就不能放过呢?”
“殿下以为两件衣裳只是一点恩惠,却不知此乃寻常人一年所得……”
朱慈烺打断了他,问道:“你以为本宫不谙世事,不知百姓之难?”
“臣……”
“行了,你就是这个意思。”朱慈烺再次打断董士骏,道:“你是本宫随行书记,可谓心腹,有话直说即可,无需遮遮掩掩。”
.是我说话不够直吗?是你不想听我说话好吧!
董士骏无语地看着太子。
“本宫其实在想,两件棉袄就让官府诬陷良民为贼,若是有更大利益,又当如何?”朱慈烺说道。
董士骏想了想,道:“殿下若想天下百姓安乐,怕是要杀不少人。”
朱慈烺说道:“杀了一批又一批,往复循环,又不能指望后世子孙跟本宫一般精明强干且以百姓为念。
便如卿父子守正笃实,待百年后,卿子孙是否会成为害民之辈?”
董士骏父董志宁,被称为宁波六狂士之一,如今为宁国府经历,历史上追随鲁王朱以海至舟山,登岸联络义军时舟山破,闻讯自杀殉国,妻罗氏、子士骏、士骧亦从之。
满门忠烈。
就目前来说,董志宁在宁国府干得也不错。
“让卿父来当溧水知县怎么样?”朱慈烺兴致勃勃地问道。
董士骏没好气地回道:“臣觉得臣父有首辅之姿,殿下何不超擢之?”
董志宁出仕,满打满算也就四个月,刚刚上手,现在就调任知县,万一出了纰漏算谁的?
太子也知道自己急躁了,不由思考起候选人来。
“殿下,你犯错了。”董士骏直白地说道:“宁国、金华二府犯事,知府降为知县,朝野皆知方府尹乃殿下宠臣,若不降职,实难服众。”
“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朱慈烺不满地说道。
“臣要是有办法,何至于只能做个随侍?”董士骏无辜地说道。
太子随侍并非忠臣即可上任的,更多的还是栽培培养,其实就是说潜力还没兑现。
再说了,哪个忠臣会劝太子徇私枉法?
“罢了,便如此处置吧。”朱慈烺叹了口气。
可怜的方以智,倏地成了正三品,又倏地降到了正七品,人生大起大落不要太刺激,好在他年轻,又有太子罩着,再次腾飞只是早晚的事。
只是让谁接任应天府尹还要斟酌。
“传旨,迁凤阳知府蒋臣为应天府尹,迁任王缵爵知凤王府,吏部推补缺官。”朱慈烺说道。
董士骏做了记录,随即由亲卫快马发回南京。
“殿下。”高斗魁走过来说道:“孩子转危为安,老妇人油尽灯枯,臣无能为力。”
朱慈烺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王秦氏看着无恙,实际是回光返照的状态。
看到太子,王秦氏眼泪止不住地流,随即又看向小孙子。
“放心吧,本宫保证他可以平安长大。”朱慈烺说道。
“多谢贵人给我王家留了后。”王秦氏挣扎着要起来,却被高斗魁按住了。
“可怜的狗蛋,爹娘死的早,一天好日子没过上,什么都不会,多谢贵人收留……”
王秦氏絮絮叨叨,全是对孙子的挂念。
全不在乎自己。
“奶~”王狗蛋忽然醒来,叫了一声。
“过来,过来。”王秦氏召唤道。
王狗蛋听话地走了过去。
“狗蛋啊,以后要听贵人的话,少吃饭,多做事,别惜力气别贪玩……”详细吩咐一阵后,王秦氏拉着狗蛋跪下,道:“以后,贵人就是你的主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磕头,叫主人。”
王狗蛋懵懵懂懂地朝着太子磕头,叫了一声主人。
可能是神思不属,也可能就是不懂,王秦氏并没有理解“本宫”两个字的含义,不然不会让王狗蛋认太子做主人。
唯有阉人才有资格成为太子家奴。
太子没有纠正,任凭王秦氏了却了心愿,含笑而去。
“魏六一,这小子跟着你了,早点教会他骑马。”朱慈烺说道。
“殿下,狗蛋这个名字……臣请殿下赐名。”魏六一说道。
朱慈烺沉吟片刻,道:“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此子时来运转,便起名得时吧。”
“好名字。”董士骏衷心地说道:“入东宫,只要忠心,必得富贵。”
甚至都不需要多勤快,只要听话,太子定然让他成为人上人。
“贼子,速速就擒!”
外面一阵暴喝打断了里面的话头。
曾英进来,拜道:“启奏殿下,溧水知县领着民壮包围了县衙。”
“召他进来。”太子说道。
曾英领命,转身出了县衙。
“大胆贼人,袭击衙役,劫持犯人,占领县衙,形同谋逆,本官劝你速速投降,否则朝廷大军到来,任凭你三头六臂,免不了死无葬身之地!”
曾英没理喊话的那人,径直走到了溧水知县面前。
这家伙官服在身,浑身酒气,显然是没在县衙里住。
倒也正常。
官场潜规则,官衙是能不修就不修,里面的条件自然很差,但凡有点条件的都在外面住。
曾英取出令牌,道:“本官东宫卫亲卫千户曾英,殿下召尔等入觐。”
“太子?”醉醺醺的溧水知县虞文轩当即醒了酒,旁边的溧水官吏也是惊诧。
“不可能!”县丞温康大声叫道:“太子正往马鞍山去,如何会忽然回来溧水?”
假的,一定是假的。
诸人当即点头。
太子出巡,虽然是便服,其实地方上是知道行踪的,正是收到了太子已经离开了溧水的消息,虞文轩等人才会设宴庆贺。
虽说遵守太子命令不能去迎接,但是没有发生事故就值得庆贺。
若正是太子杀了个回马枪,那……不可能,必须是假的!
曾英可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冷冷地说道:“本官已经表露身份并传达太子诏令,即刻起,擅动刀兵者,以刺驾论处,不尊号令者,以抗旨论处。”
话音刚落,诸亲卫解开外套,露出了里面的盔甲。
虞文轩只感觉天旋地转,只恨自己没喝酒喝死。
喝酒喝死,只要地方上糊弄的好,能弄一个殉职的待遇,再不济只自己倒霉,现在一个应对不好,全族遭殃啊。
昏昏沉沉的进了县衙,抬头一看,不是太子还能是谁呢?
噗通跪下,如同烂泥。
“本宫攻占县衙,前后一个半时辰知县才来,真是日理万机啊。”朱慈烺讥讽道。
虞文轩趴在地上,说道:“臣治下小吏欺压良善而臣不知,臣失察,有罪,请殿下责罚。”
“失察。”朱慈烺冷笑一声,道:“放纵治下之人强夺御赐之物,你跟孤说失察?”
“殿下,臣确实不知情。”虞文轩叫道:”听闻殿下离开溧水,臣与诸同僚聚会庆祝,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
方才有衙役告知有强人杀伤衙役占领县衙,臣才出来集结民壮,殿下,臣不敢撒谎,俱可查证。”
“不急,会查清楚的。”太子转身离开。
虞文轩连忙叫道:“殿下饶命,臣知罪,求殿下开恩。”
朱慈烺停下脚步,道:“开恩?当王氏祖孙被关在枷笼里时,谁给她们开恩?若非孤忽然回来,祖孙冻毙笼中,谁会替她们伸冤?”
虞文轩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