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刘表所预料,还在幽州与公孙瓒交战的袁绍比谁都先获知刘备攻取雒阳的讯息,却没想陶谦竟然上表刘玄德任徐州牧。
袁绍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眼底一片愤然,扔下兜鍪,额头青筋暴起道:“绝不能让刘备得到徐州,不然冀州危如累卵,袁氏也将招眉睫之祸。”
沮授和许攸、辛评、荀谌等人在袁绍的允许下,也拿起书信竹简仔细看起来。
皆如晴天霹雳当头一击,自从文丑率骑兵被吕布击破的消息传来,他们就预感到河雒之地必为刘备所有。
想着对抗刘备取京都雒阳带来的声望,及不可控之事。
沮授赶紧献策袁绍,说道:“袁公,眼下刘备势不可遏,必须迎天子在手,才能与刘备对抗。”
“不如使人借道并州,想办法入关中迎天子刘协以讨不臣,方能遏制住刘玄德的威望。”
此刻袁绍麾下的众多幕僚掾吏没有谁敢站出来唱反调。
也在默认沮授的话。
要是袁氏失败,他们这些下注的谁也跑不掉,俱感受到大汉即将中兴带来的空前压力。
随着袁绍几度与刘备交战的失利,金刀之谶在冀州士族、豪族间被传开。
传言说刘玄德会像光武一样,扫平河朔然后定鼎天下。
看河北士族选择站在自称“汉成帝嗣子刘子舆”那边,还是站在“萧王刘秀”这边,选错就要命了。
袁绍和幕僚们皆清楚,如果不率军击败刘备一次,冀州就恐怕人心涣散了。
此时此刻没有退路再走,只能击破刘玄德。
袁绍遂当机立断,差使者到公孙瓒的军营讲和,可惜连去三人俱被公孙伯圭斩杀。
数次谈判无果,让袁绍脸色比锅底还要黑,怒斥道“公孙瓒蠢头蠢脑,现今幽州各郡民生凋敝,再和我交战下去他有什么好处?”
“公孙越乃在战场中流矢而殁,又非我袁本初亲手所杀,这么多年还将仇怨算在我的头上,一直不肯罢休。”
“难道真要至死方休不可?”
袁绍怎么也想不明白,公孙瓒怎么就这么犟,引军北上交战以来,他想尽办法让其偃兵息甲,可对方铁心了和他作对。
“诸位可有计策,使我大破公孙瓒,得以回师邺城?”袁绍问道。
他不想和公孙瓒在幽州耗下去了,要赶紧率军去攻打青州,不能让刘玄德轻易接手徐州。
孟德也不堪重用,目前才占据丹阳、会稽、吴郡三地,庐江和豫章还在刘繇手中。
而袁公路竟然放弃半个庐江不取,直接派孙坚之子渡江攻打曹孟德,两方势力在扬州反复拉扯,还让刘繇有喘息机会。
袁绍遥看天下时局,没有一个可以帮他遏抑刘玄德,只能亲自领兵前往。
“袁公,公孙氏近来无比谨慎,短时间无有破敌之机,只能重用麴义,使他率部在幽州继续与公孙瓒交战,其余大军退回邺城休整一段时间。”
“待明年春耕之际,出兵青州让刘玄德无法耕耘,粟米收成必定大减,兵锋也会跟着受挫。只需找机会击破刘备一次,冀州人心将重新安定矣。”
沮授沉思良久,给出可行的方法。
“袁公,刘玄德若去徐州,还在扬州相攻的袁公路和曹孟德定然警惕,可派人出使扬州劝说两人,使之攻取徐州也不失为良策。”
“虽说陶恭祖将徐州交给刘备,但徐州各地的士族和豪族未必会甘愿和他一条心,度田可令豪强闻之色变啊!”
许攸摇头晃脑哂笑道。
“公与和子远,所出俱为良谋,我可纳之,诸位可还有计策?”袁绍说着,看向辛评、荀谌、审配及其他的掾吏,毕竟在场足足有二三十人,皆是各宗族子弟中难得的俊才,早与他袁氏绑在一块。
“既然暂时无策,有哪位名士愿意替我出使扬州呢?”袁绍见众人沉吟不语,又问道。
谁知道这一问,众名士更是屏声敛息,闷声不响。
作为袁公的亲近的属吏,谁还没得到信息,只要冀州有间去了青州、兖州,不出几日便被当地的黔首百姓检举出来。
无论市井游侠,还是乡里的啬夫小吏,抑或庶民百姓们都在盯着乡外人,稍有不对劲就被举发。
告发数日待官吏核实准确后,便能得五百钱。
如果不遇到粮食紧缺的时期,四百钱能买一头猪,五百钱能买一头羊。
且青、兖二州流通的钱币,可不是像董卓那种铸造的粗滥钱币,而是成色重量极佳的五铢钱,购买力远超出各州私造的货币。
也是各州商贾皆愿意去行商侩卖的原因,卖了钱拿回去摆在库里收藏也好看。
结果刘备得知,肃然下令敢有效仿者,剥夺来青、兖买卖的权利。
同时严令官吏和豪族士族不准私囤五铢钱,必须要让其流通在市面。
在此情况下,百姓捉到一个间者,就等于捉到了一头猪,或一头羊。
无论是在乡野田间,还是在县城,无数人暗地里摩拳擦掌睁大眼睛打量着来往人士。
袁公却欲让他们偷偷越过青州与兖州,再前往扬州,这不是让人去送死吗?
怕走到半路就会被百姓捉住下狱了,怕宗族也查不到他们在哪个乡失踪的。
就在袁绍脸色不善之际,有一道声音在堂下响起。
“袁公,毗不才愿意请命出使扬州。”
辛毗从众人中站出来,伏身揖礼请道。
袁绍定睛一看,顿时笑道:“原来是仲治之弟辛佐治啊,既主动请缨那我便准了。”
“辛氏兄弟果为绍之股肱,快上堂来与汝兄同席而坐。”
袁绍不禁欣然称赞,又起身请辛毗上座。
也让许多士人脸红略微尴尬,感觉被袁公拐着弯骂了。
“为袁公分忧,乃为吏本分也,毗不敢居上。”辛毗恭敬说道。
“好,不愧为颍川士族,让绍刮目相看,来人堂下赐座。”
袁绍说着便令人搬来坐席。
这一次,辛毗没有再推却,心安理得整理衣袍席坐在下方。
而辛评则目光复杂望着辛毗,不知在想些什么。
悄然感叹句:“宗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