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两个小厮在墨家别院门口等着。
“喂,听说这又要来一位小姐,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你别说了,连现在在里面住着的墨大小姐都要跟着走呢。”
“哎呀,你这人说话注意点,我可听我那在京中墨府的堂哥说,在江城可以称大小姐为大小姐,这到了别院,可就只能称二小姐了,那京中的大小姐才是真的墨府大小姐。”
“知道了,可我们都要跟着小姐去京城吗?”
“应该是吧,我跟你说啊…哎哟!”一个小厮凑到另一个小厮耳边,刚想说什么就被人扯着耳朵向后拉。
只见一个侍女站在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扯着那小厮的耳朵,“阿齐、阿甘你们两个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干嘛呢!”
“哎哟,哎哟!姑奶奶,你先把我耳朵放开。”阿甘耳朵被扯的直唤。
侍女松开手,两只手还轻拍了两下。
阿甘心疼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一旁的阿齐看着侍女问道:“飘然,你怎么来了?”
飘然一听,瞪着阿甘说:“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要偷懒,所以争得姑娘同意就来看看你俩还真在开小差。”
阿甘也不示弱,对着飘然道:“我还以为是小姐觉着你太吵了才把你赶出来的,真不知道小姐养病把你带过来干嘛。”
“你!!!”飘然两手叉腰,恨恨地望着阿甘。
阿齐听到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向两边探了探,见两辆马车正向这边驶来,立马反应过来,扯了扯阿甘的袖子,转过头对他们二人道“你两别吵了……人来了。”
阿甘还没反应过来,飘然就说:“我先去通知姑娘,你们先引人去广福堂休息。”然后小跑着往墨拂雪的住处留春苑。
马车上,闻音撩起车帘往外看了看,回首对颜熙慈道:“主子,到了。”
“要到了……真快。”
待马车停稳,流苏和闻音先下了马车,然后将木梯放到马车旁,扶着颜熙慈下车。
阿甘阿齐一起向两辆马车走近,指挥着车夫将马车停到别院内,然后去将颜熙慈的行李从第二辆马车上取下拿着。
“小姐,我家小姐请您先去广福堂休息片刻,小的阿甘先领小姐去,阿齐会去给小姐放行李的。”
“好。”颜熙慈回头看见四处望着的流苏,微微一笑看着阿齐道“是…阿齐吧,流苏这丫头对别院好奇的紧,就让她陪你去放行李吧,一会也麻烦你带这丫头四处去看看。”
“真的吗,小姐你太好了,奴婢流苏谢谢小姐。”流苏闻言,立马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
“流苏!”闻音轻唤了流苏一声,流苏性子太单纯,一看便是第一次伺候人,所以这一路上颜熙慈都在让闻音教流苏规矩,可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用。
“闻音姐姐,流苏知错了…”扬起可怜巴巴的小眼睛,流苏低着声音说道。
“莫耽误了,流苏你就跟着阿齐去逛逛,我和闻音去广福堂。”
“是,奴婢晓得了。”流苏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去帮阿齐拿了些行李,便真的像逛街似得玩了起来。
“这丫头。我们走吧。”颜熙慈看着流苏的背影,心中不禁有些羡慕,她…可从来不敢这般随心随性。
行到一半,颜熙慈也是无聊,便问阿甘:“你家小姐身子如何?”
阿甘一时没反应过来,先是“啊”了一声,然后有点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小姐,我们就是个小厮,怎么可能看到小姐呢,但刚刚飘然来了,她是小姐的贴身丫头,说是小姐让她来看看,想来应该是无大碍了。”
“还能邀我去广福堂,看来是真无事了,我这礼想来也是能当面送了。闻音,礼物我记得你带身上了,一会儿备好。”
“是,主子。”闻音跟着颜熙慈,脚步不停,只是颔首回应。
广福堂是离后院最近的待客厅。广福堂四面皆种竹子,可化煞气而迎吉气,也让广福堂多了些高雅之气。
阿甘引颜熙慈在右侧第一位上坐下休息,布好茶点,便先退下了。
选了一块翠玉豆糕来吃,颜熙慈小口尝了尝,不禁叹道:“这豆糕当真是不错,可惜东临是吃不到咯。”
吃完一块,颜熙慈又拿了一块给闻音吃。
“主子,要不等回去后,闻音给您偷偷做?”闻音尝了一口,便对颜熙慈开玩笑。
颜熙慈用手帕擦了擦手,悄声赌气似得说:“你以前会做?怎么从来都不给本宫做!”
闻音尴尬地笑着,“奴婢不会可以学嘛。”
颜熙慈转了转眼珠,似是思考了一番,嘴角还带着笑,一看便是有了鬼主意。招招手让闻音将耳朵靠近,悄声在闻音耳边说到:“你学会了就教我,我以后还可以做给远铭吃。”
看着颜熙慈有点红的脸颊,若是平常,配着颜熙慈绝色而妩媚的容貌,闻音定是会暗笑两声。可如今是这叶子衿的样子,闻音看着那柔弱的模样和那一抹红霞,怎么都无法想笑,只能尴尬地“嗯”了几声,说了句“闻音记着了”敷衍过去。
坐正身子,颜熙慈习惯性的摸了摸裙摆,却只摸到了禁步,不禁呢喃着“瞧我这记性。”然后对闻音道:“有时间给锦如传个信儿,莫要把我的弹珠给玩坏了。”下山的前一天,为保以后身份的问题,颜熙慈将裙上配的防身弹珠交给了杨锦如保管,可依着杨锦如那怪性子,她可真担心杨锦如会把弹珠玩坏。
颜熙慈的性子看起来是沉稳的,至少在旁人眼中亦是如此,可每每和亲近的人在一块,总是闲不住的,“闻音,流苏的身世可查清了?”
“查清了,流苏是被家中人卖到墨府的,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还没服侍过一个人?”颜熙慈准备再拿一块糕点的手一顿,然后问了一句,继续去拿了块吃。
“还没。”
“本宫知道了,去看看人来没,怎的这般久。”
“是。”闻音转身便绕过紫檀镂空雕竹屏风,到门口查看,见远处有一侍女正快步向这儿走来,闻音便小步走到门外。
那侍女正是飘然,飘然与闻音相互行了一礼,然后飘然便道:“姐姐是叶小姐身边的吧。”
“是,我家姑娘已经在堂中等着了”
“姐姐,当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姑娘身子实在不适,刚刚才换好衣物,现如今腿脚无力,无法前来,只得麻烦小姐前去我家姑娘的留春苑一聚了。”
闻音听言,心中稍有些不悦,但面上一丝不露,先是一礼,然后道“我先去与姑娘说,只得麻烦妹妹在外稍等片刻。”
飘然全无前面的火辣性子,亦是一礼,便在门外等着。
闻音进到堂内,见自家主子还在悠闲的喝着茶,不禁道:“主子,那墨家的小姐让您去她的院中见,我们这等了那么久,这不耍我们吗。”
颜熙慈不以为然,拿起一块糕点在闻音面前给她吃“这有什么,人家小姐身子骨不好,咋们理应亲自去拜访,更别说人家还给我们准备了那么多好吃的糕点。”擦了擦手,颜熙慈起身“走吧。”
闻音跟上,一同往外走着。
路上颜熙慈只问了飘然一个问题,“你就姑娘喝的药的方子是什么?”得到了回答便再未问了。
走到留春苑也不过一刻钟,飘然先去屋中说了声,然后便引着二人进了屋。
屋中烤着碳火,墨拂雪坐在软踏上喝着药,面色苍白的任谁都会心生怜悯。
颜熙慈上前,而墨拂雪也在侍女的搀扶中下了软榻,二人相互行了一礼,然后颜熙慈问道“可是拂雪表妹?”
“正是拂雪。”墨拂雪坐上软榻“表姐坐。”
闻音扶着颜熙慈在软榻坐下,一旁的侍女将才泡好的茶放到炕几上。
“表妹的脸色怎么这般白,这大夫是怎么说的?”颜熙慈拉着墨拂雪的手,关切地询问着。
“大夫说这病已然好了大半,只是这脸色不好罢了,无大碍的。”墨拂雪慢慢想将手从颜熙慈手中抽出,颜熙慈本来就是逢场作戏,倒也不阻拦,让她轻轻松松的就将手抽了出来。
“那便好,你我二人虽未一同长大,但怎么说都是有血缘的姐妹。”颜熙慈回头,示意闻音将礼物拿出给她,“这一把扇子是姐姐亲自给妹妹选的,希望妹妹别嫌弃。”说罢,将装着扇子的檀木盒子交给了墨拂雪。
“妹妹看看如何?”
只是墨拂雪并未打开看便将东西交给飘然收着了,“姐姐送的自然是好东西,只是妹妹现在并不想多动,不然定是要打开细细观赏的。”
颜熙慈拿起茶杯尝了一口便放下道“我也十年未回来了,倒是要麻烦妹妹给我讲讲这家中的事儿了,只是这家中事那么多人听着也不好,妹妹觉着呢。”
墨拂雪低下头,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无人看见“都下去吧。”
颜熙慈回头看着闻音“闻音你也下去。”
待人都走完,墨拂雪才开口道:“表姐想听什么?”
颜熙慈起身走到墨拂雪身前,俯身摸了摸墨拂雪的浅绿色斗篷,“这屋里烧着碳,妹妹怎么还披着斗篷,不热吗?”
墨拂雪不自觉的也摸了摸斗篷,然后笑着道:“大夫这般说,拂雪自是要这般做。”
颜熙慈淡淡一笑,“那妹妹选的这大夫可没选对啊。姐姐刚刚问了你身边的那个侍女,听说那个大夫给你开的药方里有什么灵芝、生玉竹、麦冬、七彩花、千日红、藏红花什么的,虽然姐姐没有专门学医,可有些方子还是知道的。这可是养颜茶的方子,又怎么治得了妹妹的病?但妹妹身子竟还是好了大半,当真是神奇。”
墨拂雪眉心轻皱,很快又抿嘴一笑道:“看来姐姐是都知道了,只是我想问问姐姐,你是如何得知的?”
颜熙慈眼中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靠近墨拂雪,轻声道:“因为你不会放任三舅舅府中的权利溜到别人手中。”
墨拂雪一愣,然后噗嗤一笑“那姐姐可错了,拂雪若真是那般,大可以赖在府中不出来,又何必大老远的从江城跑到盘羊来?”
“为什么,难道妹妹自己心里不清楚还需要姐姐来说?到了汴梁,姐姐可都是要用妹妹的名字生活,换句话说就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难道妹妹不准备对姐姐坦诚相待?”
墨拂雪的面色慢慢冷了下了,双眼凝视着颜熙慈,“坦诚相待?那妹妹可要问问姐姐,为什么要回京!”
颜熙慈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报仇!”
墨拂雪似是听了什么笑话似得笑了起来,“哈哈哈,当真是可笑,这可是当今圣上钦定的案子,你还想推翻,可笑。”
“那如果……”颜熙慈俯身在墨拂雪耳旁轻声说着,面无表情,仿佛在说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而闻言震惊的墨拂雪却早已管不了那么多了,死死拉住颜熙慈的手,涨红着脸,“你若是以我的身份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那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颜熙慈捂嘴一笑:“呵,妹妹多虑了,姐姐怎么可能用妹妹的身份去行这大逆不道之事呢。只是妹妹可得与姐姐联手才是,这样姐姐也可助妹妹早日得偿所愿。”
“用你的方法?”
“妹妹觉得呢?”
明明身上不住地生着冷汗,可墨拂雪仍强撑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姐姐难不成以为没了姐姐妹妹就无法得偿所愿了?”
“会不会我不知道,但这样会更刺激,不是吗?而三舅舅家庄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你也大可放心,他夺不走你的东西。”
紧缩着眉头,墨拂雪低头思虑再三,可心中也是知道自己只能如此,“我答应你,但你若是做出有毁于我,毁于江城墨府的一切事情,恕拂雪无情。”
调整了一下气息,墨拂雪温言道:“睿王。”
颜熙慈抬头,不解的看着墨拂雪。
墨拂雪淡淡一笑“你会选他的,他的性子挺符合你所期望的,或者说,你会喜欢睿王妃的性子的。”
“哦?何出此言。”
“妹妹曾有幸见过睿王与睿王妃一面。”
颜熙慈坐回软榻,毫不在意地喝着茶,“那又如何。”
这次,墨拂雪却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将侍女都唤了进来。
而对这事现如今还并不关心的颜熙慈也自然没有追问她原因。
休息了一天,也重新整理好了行李,众人便出发了,为了掩人耳目,只准备了三辆马车。当然,原本是四辆的,偏是被墨拂雪所谓的“姐妹俩多年未见,想同坐一辆马车”为由,生生改成了三辆。
十日后,马车终于到了汴梁城外,只是已是亥时,含光门紧闭,众人只得寻了家客栈休息。
望着那一扇紧闭的大门,颜熙慈知道,等她跨进那汴梁城,就再无回首的可能了………
第二日卯时,城门按时打开,守在城外等待大门开启的的人蜂拥而上,一个个接受哨兵的检查,到了众人所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