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筱雪轻轻地扶着棱让他坐靠在石头上,没有表情的脸上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丝痛苦,江一川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气息动荡不定,却无法判断出她究竟是悲伤还是愤怒。
“我们得把他留在这里。”江一川看着气息微弱意识模糊的男人,无可奈何却又十分坚定地说,“他现在的状态完全不可能再挑战遗迹,硬带上他的话,只是让他白白送死。老张,你来照顾他吧。”
张天严是与江一川同一时期的二级人员,脸上的疤痕可怖渗人,脸上洋溢的和蔼却与之分毫不符。
“我没问题,交给我吧。”张天严笑道,“你们放心前进,这孩子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江一川点点头,他之所以留下张天严是因为他是队里最聪明也最健谈的人,与许多人有过交际,在这里可以接待后面找来的其他伙伴,指引他们进入遗迹。
江一川看看身边的三人,心头一酸,不禁连连摇头。前不久还是十九人的大队伍,如今要进入遗迹的却只剩下他们几个。
“我们不能在此止步。”
江一川推了推门,发现这扇石门比自已想象中得沉重,凭他一已之力完全无法推动分毫。
“难道是有机关?”
他在大门上摸索了一阵,并未发现有什么机关存在,大门的样子也与先锋队所描述的有些出入。
如果这不是遗迹入口的话,又会是什么呢?
江一川唤来众人,齐心协力将大门推开留出条可供一人钻过的缝隙,这扇门实在是打开过于沉重,几人憋红了脸也才这么一条缝。
不过总比没有好,能进去就行。
四人与张天严道了别,由江一川带头李筱雪垫尾进入遗迹。
李筱雪半个身子在门中,微侧过脸瞄着表情扭曲的棱,还是毅然决然地迈进大门。
遗迹内部宽阔广大,理石墙上的火柱在四人踏入殿堂的一瞬间自行点燃,一个接着一个径直延伸向走廊尽头,地板的理石刻画着奇形怪状的图案,年久失修的它们早已看不清全貌。墙壁纹理精致简朴,隔三差五刻画摆出奇怪姿态的人像。
“像是在祷告。”李筱雪说,“又像是在乞求。”
走廊的尽头是阶梯往上的另一扇石门,上面刻画了一头长相丑陋表情狰狞的怪物。
“是莫拉。”李筱雪认出了它,“欲望的附属。”
她伸出手摸过石门上的图案,凸出的石块十分坚硬滑润,像是建造没多时还新鲜的,但也仅有这扇石门还如此崭新。
李筱雪抬头注视莫拉的双眼,栩栩如生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出来咬断众人的脖颈。
这扇石门与先前的不同,用蛮力完全无法动摇它,众人使出吃奶之力它也是纹丝不动。
既然无法强行打开,那便另僻他法。大伙四散开去寻找类似机关的建造,只有李筱雪久久站在莫拉的面前,托着下巴思索。
“莫拉是传说中欲望的附属,贪断脖,欲吹血,高二七丈,四爪双目,面狰狞,牙锐舌尖……”
李筱雪幻现出自已的宝剑爬上莫拉的雕像将宝剑刺入它的口中,顿时石门晃动沙粉倾泄,李筱雪翻身离开落地,只见石门裂成两半缓缓向内摩擦地面打开。
“小雪……你是怎么打开的?”江一川满眼震惊。
“莫拉贪断勃,欲饮血,贪欲全表现于口中。”李筱雪淡然回答。
众人一片惊呼,对这个女生的敬佩又多上三分。
在遇见她之前,迷失在地下的三人小队深陷在数个隧洞中难以脱身,做下的标记他们是看了又看,熟悉的石路他们是走了又走,若不是李筱雪找到了他们引领他们,这支小队怕是要永远葬身这里。
队伍里的人年纪都在三十上下,作为前辈的他们如今却要一个年纪比自已小上十来岁的后辈引领,不由得自愧不如感慨万千。
“要是每一个新人都像她一样,或许我们就可以轻松一点了……”
前脚刚迈进大门,火柱自行燃烧而起为众人照明。硕大的殿堂映入眼帘,曾经精致的理石墙此时早已破损不堪。顺着阶梯而下,中央的坑洞似乎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不断地喷涌出泉水来,形成一座小型的湖泊。
李筱雪注视着攀爬在墙角的藤蔓,心里思考着它们究竟是如何在荒漠中成长到如此惊人的。
江一川在湖泊边蹲下,检查过后发现这不过只是普通的流水罢了。
不过,水是从哪儿来的?又是如何引进来的?为什么滴水不降的荒漠的地下,水资源会如此丰富?
还不等他的思维飘向远方,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忽然扑面而来,惊得众人捂住口鼻连连后退。
江一川定睛一看,只见方才还清澈干净的湖泊此刻中央变成黑色并向四周流荡,仅仅两秒整个湖泊就变成了拥有极恶臭味的黑水水滩。原本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波纹,紧接着是数以百计的水泡,不断胀大破裂,一只腐烂的手臂垂直水面而立!
众人见状纷纷摆出格斗式,充满殿堂的恶臭正一点一点侵蚀他们的意志。
半身腐烂的赤裸女人在水中浮立,她幽怨的目光死死地揪着几人,似乎是在责备他们打扰了自已的休息。
“你们后退,我来击败它。”江一川说,这女人给她的感觉十分不祥!
女人抬起双手,十头半身腐烂的丧尸从她周围的黑水池里爬出,它们四肢扭曲,长相丑陋身上虽散发出极恶之臭,在场的人轻则皱眉重则干呕,战意大跌。
四人应对十一人,不仅在人数还是实力上都难以占据上风,更何况几人面对臭味就已经无计可施,更不要说什么战斗。
江一川开始犹豫,应该撤退吗?
白光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李筱雪举剑劈落一头丧尸的头颅将其杀死,如此胡来的行为让江一川大吃一惊,心中的选择也有了着落。
“打!”江一川喝道,率先加入战斗与丧尸纠缠。身后二人见状,在背包中找出绷带缠掩口鼻也跟了上去,大战一触即发。
剩下的九名丧尸很快被扫清,水池里的女尸发出令人不适的吼叫,身边的水下探出数以百计的丧尸,嘶吼着扑向众人。
“警戒!”江一川见势不妙,唤回三人背对背迎战。
这些丧尸并不强,肉身脆弱一击就碎,可数量源源不断就算持久战也可以将几人耗死。
大家的状态都很差,若是再不呼吸新鲜空气,落败不过是迟早之事。
江一川一咬牙,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手过头平摊甩下,空中凭空出现数把宝剑坠下刺杀大量丧尸后化作烟尘消散。一个身影弹射起步径直来到池中女尸的上方,黑色的宝剑直指刺来。
女尸爆发出刺耳的鸣声,腐烂露骨的大口看上去是如此恶心可怖。她串跃出水池躲避江一川的攻击,半身下的腐烂鱼尾令众人惊愕不已。
“人……人鱼?”
江一川没有落入池中,宝剑顶尖轻点水面荡起阵阵涟漪,他提剑飞跃,反身一剑刺穿女尸的身体,抬腿踹倒她,眼疾手快斩落她的头颅,鲜血染红一地。
剩下的丧尸失去了她就好像没有领头的狼群,乱了手脚只会随意地攻击,不过几分钟就被收拾得一干二净,横死殿堂。
江一川飞快地冲向殿堂后的大门,奋力将其打开,顾不得什么三七二十一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李筱雪搀扶着二人也倒过来,江一川急忙拉上门掩住,借着自动燃起的火柱的光芒躺在地上,咳嗽不止,脸上泛青。
“我不行了。”四人小队中的一人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嘴唇发紫面色铁青,呼吸混乱,显然是中了毒,伤及了内脏,时日不多。他艰难地摆摆手,“你们快走吧……别管我了……”
“这怎么行!”江一川想要抱起他,却被他推开了。
“我,撑不了多久,带着我,也不过是……多一具尸体……”
还没说完,他的目光就黯淡下去,气息渐渐消散,再无生机。
众人直愣在原地,直到李筱雪单膝下跪,左手抚胸低头致敬,身后的人才学着她下跪致意。
这是这个国家最高的致敬,也是最后的道别。
江一川抚过死者的双眼让他闭上以冥目,左手抚胸后站立而起,目光放向走廊的尽头,他们还要前进。
“我们走吧。”江一川迈出步子。
李筱雪最后看一眼牺牲的伙伴,轻轻鞠躬后跟上队伍。死去的伙伴的手中,干净的面包正飘香四溢。
几人快速穿过走廊,协力推开尽头的大门,看见了一座奇怪的殿堂:这里到处是破烂的石块与残坏的柱壁,粗壮的藤蔓布满着每一个角落。
李筱雪蹲下查看脚边的石块,切口很新鲜,似乎是这几天才被切开的。
“你们快来看!”
江一川与李筱雪循声找去,只见一具身着白色礼服的骷髅夹在石缝之间,骇人的血迹溅满了石头。
江一川从他的口袋里找到了他的证明,万余,三级人员。
“万余?”江一川微微皱眉,这个名字他好像听到过,是先锋队的一员。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底升起,顿时让他冷汗直冒面色苍白,警惕地环顾四周。
先锋队出事的消息是今天凌晨收到的,最晚也不过在昨天。短短一天的时间,就让一个人化为了白骨,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筱雪观察起万余的尸骨,骨头上随处可见裂痕与裂口,头颅更是缺少了一大半.看起来,是被利器重负而亡。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江一川收起万余的证明,他的预感告诉他,绝对不能多待!
这里太过于诡异,如此残破以至于与先前的殿堂全然两个模样。也许这里的破败只是因为发生了一场激战,那藤蔓怎么说,几天之间是如何长得如此壮观的?
还有方才的人鱼丧尸,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这种故事中才存在的畸形生物也会存在?
既然先锋队已经到达了这里,为什么上一关的怪物依然存在?先锋人员不应该清理完丧尸才能到达这里吗?为什么上一座殿堂却连具尸首也没有,甚至干干净净?
谜底已经越来越多了!
“欲望……”江一川喃喃道,“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这里明明只是一座三级遗迹,却为何有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
他不禁加快步伐,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随着第三扇石门的打开,江一川彻彻底底地傻了眼。他本以为这里会更加残破或是完整,迎面而来的却是三只棺材?
偌大的殿堂里,放了三只棺材?
李筱雪的脸色变得苍白,瞳孔颤抖尽显恐惧之色。江一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每只棺材板上赫然写着他们的各自的名字。
江一川。
李筱雪。
陈天顺。
“什么……”恐惧与诧异交错在江一川的脸上,目瞪口呆道,“我们死了?”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陈天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骇人的尖叫声打破了这里绝对的死寂,陈天顺拔腿就向来时的走廊跑去!
“喂,陈天顺!”江一川慌忙带着李筱雪追上去,“不要乱跑!”
现在的新生,心理素质这么低吗!
二人追到上一座殿堂中,惊人地发现这里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方才的杂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与刚才墓室般的干净整洁!
又是三只棺材,它们安静地睡着。
李筱雪上前只是看了一眼,顿时全身酥软瞪大双眼连连后退。
江一川从未见过她有过这番表情,鼓足勇气后上前查看,只见棺材板上的名字发生了变化,分别是:
棱。
陈天顺。
张天严。
江一川一愣,迅速推开陈天顺的棺材板,里面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生机全失!
陈天顺的腹部血与肉交杂模糊,口眼睁大表情中充满恐惧,清清的棺材内壁血红腥臭!
“搞……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