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日,周五,南安城。
开学的第一个星期终于迎来了周末,南庭小区里随处可见吃过晚饭于附属公园高谈步阔的人,他们各自讲述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话题虽多,但大家最后总会来到那个话题——理事会主席的又一位死亡。
短短的一年半的时间,先后已有四名理事会主席被残忍杀害,而且无一不死无全身惨绝人寰,看到新闻时的人们全都倒吸冷气,惧怕不已。
与此同时,带来的恐慌之外,一种名为“猜忌”的情绪很快漫遍举国上下,主席遇害的事成为人们茶余饭后必会谈论的话题,有人说他们做了邪恶的交易遭到反噬,有人说他们贪污受了报应,又有人理事会要里外翻新,众说纷纭,没人知道那个消息可靠真实,不过只是谈笑罢了。
另外,一个不好的消息也开始涌入人们的视野,那便是国家边境——永安发生的大事。
“绝望的使徒来犯,永安城毁灭,阿尔必及向天守宣战!”
阿尔必及,一个位于沙漠地带的,秩序混乱,杀人放火的犯罪已然是家常便饭的国家,臭名远扬,经常民众自发地向其他国家施压,凭借无政府的状态与信仰“绝望”而获得的非凡之力,他们常常无往不利。
阿尔必及与天守的矛盾时常存在,各自为王的匪徒经常结伴骚扰天守边境,但无奈天守实力强盛,一直不敢出格。
如今,理事会渐渐倒台,国内幻灾四起,政府无能,种种原因让这曾经坚不可摧的国家破出大口,阿尔必及趁虚而入,势必拿下这个国家。
即使,号称最强之人的陈默会成为阻挡者。
但他们野心庞大,放眼于世界。征服天守,不过是他们向外扩张的第一步而已。
永安城沦陷,数百万人死于非命,却还只是开始。
狂希消失在人群之中,谁也不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
为了防止社会混乱,恐惧深入人心,政府悄悄压住了大部分真相,而人们也坚信,会有人挺身而出。
他们坚信。
这几天如此,这几月如此,即便几年,几十年,他们也依旧坚信。
电视嘈杂的声音被关闭,凌从棱的怀抱中离开,牵起李筱雪的手,有说有笑地进去卧室,而棱调整好空调的温度,盖好被子缩出手查看手机,一排排的消息翻过,棱在众多广告新闻中找到了朱泽川。
“阿川,睡了吗?”
“醒了,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棱挺身去看墙上的挂钟,回复道:“一点十三。”
“是一点四十一。,你家的钟又慢了。”
“你怎么知道我看的是钟?”
“手机的时间不会慢,你的钟会。”
棱尴尬地挠挠脸颊,他习惯用钟看时间,以前没有手机还日程满当的他经常抬头看钟,时间一长便养成了习惯。
“你不换掉你家的老古董?”
“有空拿去调一调时间不就好了么?”
朱泽川的消息顿了一分钟,才发来一句:“早睡,别迟到。”
“好嘞,晚安。”
棱放下手机缩进被子,目光停在那只挂在墙上不断发生“嗒嗒”声音的老旧蓝色时钟,昔日父母尚在一家人欢笑的场景在脑海再现,历历在目。
周围的一切好像发生变幻,黄暖的灯光,欢笑的家人,桌上的好菜,扑鼻而来的香气,棱凑近了,却突然消散,眨眼是一片漆黑,谁人都不在,桌上空无一物,唯有挂钟依旧。
“嗒。”
棱的眼皮渐渐沉重,他侧躺着,眼睛缓缓闭上。
“嗒。”
棱的呼吸均匀轻稳,很快进入梦乡。
“嗒。”
钟声迟迟不散,它久久回荡在梭的耳边,愈发地清晰,逐渐不再是单单的脆响,而是一句无比模糊不清的句子。
“棱…”
“你忘记……”
“亡……”
棱睁开眼,天已大亮,窗帘橙光辉映,棱起身拉上窗帘,刺眼的阳光射入,棱举着手臂挡住,等双眼适应,他挠挠头,自语道:“做噩梦了吗?”
不顾那么多,棱刷牙洗脸一气呵成,卧室的闹钟响起,身着单薄白色睡衣的李筱雪披着头发出来,与正从浴室出来的棱对视一眼,扭开脸,自顾自地进入浴室,关上门。
“我……做错什么了吗?”棱不明所以地抓抓头,步入厨房。
重重地将门关上,李筱雪背靠墙壁右手置胸小脸红通,自已迷糊的样子让棱看得一干二净,会不会造成不好的印象?
她猛地摇摇头,拿起自已的牙杯。
半个小时之后,凌睡眼朦胧地起床,并非是因为今天有什么课程,而是因为有出游的安排。
昨日放学之前,朱泽川提出一天一夜的野炊活动,棱不假思索便答应,虽然近日大家都因为永安而人心惶惶,但并不影响正常生活的进行。
不管日子如何,总要过下去。
三人简单吃过早饭,收拾好行李,凌牵着李筱雪蹦蹦跳跳,大包小包皆由棱扛着。
在约定好的时间地点与朱泽川会面,几人一齐上去前往郊区的公交车,或许是因为昨夜熬得太晚,又或许是因为那奇怪的噩梦,棱竟昏昏沉沉地睡着,坐在他后座的李筱雪为他拉上窗帘,天空的太阳火辣炙热。
手机传来特殊的提示音,李筱雪低头来看,消息来自陈默。
“近日可好?”
“还好。”
“棱那小子,没有欺负你吧?”
羞红涌上李筱雪的脸,她赶忙回答:“没有!”
“我想也是,那家伙怎么敢对你动手动脚呢?”
李筱雪小抿一口水,继续看接连不断发来的消息,大多是对近况的探讨,以及返程的安排,突然的,一行消息抓住了她的眼球。
“千万小心。”
李筱雪不大理解,这并不像陈默会说的话,不论多危险的任务,他都会微笑着让李筱雪放手去做,出了什么事由他兜底,而不是这种畏手畏脚的感觉,更何况李筱雪只是去野炊,会遇上多大威胁?
但陈默的话向来不错,这样莫名的提醒让她深思熟虑,与唐穆报备之后,也决定自已留个心眼。
早上八点半,众人到达了野炊的地点一月明溪。
月明溪并不是一条小溪,而是一处山谷之间的小盆地,茂密的森林一望无际,绿荫的草坪微风吹拂,一条小溪横贯盆地,鸟语清啼花香扑鼻。
远离城市,风景优美,说为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平时,得益于这种种美景,这里常有人们野炊取景,为了防止富垃圾乱丢污染环境,还有人专门监督管理。
而如今,因为种种原因,这里空无一人,为棱一行人腾出了宽阔的地方,这也是四人选择此地的缘由,无人,清闲。
选择一处干荫之地撑起帐篷,铺开餐布在地,盒子置上打开,里面大大小小的美食展露眼前,凌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拉着李筱雪坐下分享,所有的活儿交给两个大男人,忙里忙外架起烧烤架。
朱泽川在帐蓬旁的树枝挂上一盏方灯,配合着棱在烧烤架上支起简易的棚子,从大包中取出一片又一片冰冻的新鲜食材,倒出灰色背包里的煤炭,朱泽川开始着手烤肉的烹煮。
等收拾好一切时间已然在正午,太阳直顶在头上,并不炎热,天空灰蒙蒙,连同着空气闷躁,似乎大雨将至。
短短半小时之后,空中飘下针般的细雨,棱穿上雨衣狼狈地将草地上的餐布收回,整个世界在小雨的渲染之下一片苍茫,天色清暗,挂在树枝上的方灯发出温柔的橙黄光芒,轻松温和的纯音乐,传荡林间。
烤架上的肉排滋滋冒油,朱泽川眼见差不多了,将它们翻过一面,涂上酱料撒上葱花,盛在盘子分发,从包中掏出各式各样的肉菜,一股脑儿全堆上了烤架。
李筱雪为凌倒上半杯果汁,凌吃完肉排将其一饮而尽,又接过朱泽川递来的烤串大口大口嘶咬,棱淡笑着埋汰道:“吃这么多,不怕胖?”
“才不会长胖!”凌大声喊道,没有放下手中的任何东西。
棱没有阻止她,只是为她满上一杯果汁,开始去吃自已盘中的肉排。
在以前,兄妹二人何时可以这般悠闲自在?怎能这样随心随欲?棱想,就让妹妹好好享受享受吧。
看着凌满足的笑容,当哥哥的棱也是心满意足了。
李筱雪轻轻抿上一口牛奶,香甜可口的味道让她心情愉悦,可外表却始终如一,不乐不恼,不冰不热,若不是大家了解李筱雪,朱泽川真的要以为她戴着面具。
但朱泽川也不好意思去提,他自已也是一张扑克脸。
吃饱喝饱过后,四人披上雨衣来到小溪边,脱下鞋袜趟入水中,捉鱼玩虾不亦乐乎。
棱抓住一条个头不小的鲫鱼捞起,迫不及待地向好友分享喜悦,鲫鱼不停甩动挣扎,活泼的模样让棱喜笑颜开。
李筱雪呆滞在溪水上的样子吸引住棱,她默无言语,右手伸在半空接着那连绵不断的雨珠,微微仰头,天空阴阴沉沉,小溪水波纹荡漾,棱看得入了神,鲫鱼也脱手逃离,飞快地游向远方。
“发什么呆?食材跑了。”朱泽川叫醒他,眼神犀利,仿佛看穿了一切。
“没,没什么。”棱尴尬地摆手道,害羞着奔上岸。
朱泽川耸耸肩,将手中的小虾尽数抛入溪中。
夜色渐渐降临,四人在烤架的旁边,棚子的底下铺起餐布,坐在上面享受美食谈笑论阔,其中不乏对未来的畅想。
“我要考博士。”朱泽川推推眼镜说。
“要是阿川的话,还真的有可能!”棱说,他对好友抱有绝对自信,凭朱泽川的智商与努力,博士手到擒来。
“并不容易。”朱泽川说道,“要走的路还很长。”
李筱雪沉思着,她对于博士也是略知一二,在这个国家,考上的难度绝对不小于成为一级的人员。
“我要跟着我哥!”凌说,“混吃等死!”
“什嘛?”棱方才的欣慰瞬间变成惊吓,“我还以为你也要穿上礼服,结果给我搞这出?”
“有你在,我怕什么?”凌问。
“你不嫁人?”棱反问。
“有哥在我不嫁!我这辈子就跟着你了!”
棱苦笑两声,这话说的,好像那些狗血电视剧里的,一听就会让人误会啊!
朱泽川扶正眼镜:“你小子,还对自已亲妹妹下手。”
棱万般委屈:“我百口莫辩!”
凌笑得前仰后翻,夜晚在欢快轻松的氛围里悄悄结束,凌和李筱雪住在一个帐篷,棱和朱泽川确认没有安全隐患后,关上枝上方灯,一齐钻进帐篷里。
“上次睡在一起,好几年前了吧!”棱感慨道。
“三年前。”朱泽川说。
“啊,对!”棱回忆道,“那时我们小区装修,我和凌在你家借宿来着,哈哈。”
棱双手枕头,目光放射向空,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以前的日子虽然艰苦,但充实美妙。
朱泽川看着棱,问道:“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我想想。”
似乎是从来没有思考过,棱沉默几分钟才张口。
“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