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繁华城市附近坐落着一个小小的村庄,在村庄旁边,有一座非常大的山。
这座山仿佛一层天然的屏障,将城市连同这个村庄一起环抱起来。村里老人讲过,那座大山是守护他们的神灵,如果没有大山保护,他们早在几十年前就死了。听着半懂不懂的话,年幼的安然只是乖乖点头,然后等着妈妈来叫她回家吃晚饭。
这个年轻女人是最近才搬到村里的,村民对此议论纷纷,他们向来对城里人没有好眼色。但是一看到这个女人还带个小孩,就没人再说什么。大概,他们的心里只是厌恶那些做作的城里风气而已。
女人长得很普通,除了胸口挂着一条价值不菲的吊坠,其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反而是小女孩文静可爱,非常喜欢跑到村口听一些老人讲故事。一来二去,村民们也接受了这一对母女。
村里很穷,村长借了不少钱,才在山脚盖了小小的一所学校。教书的老师也是村里自愿报名,基本没什么工资。尽管是这样的一所学校,教村里这些小孩子也绰绰有余。安然在秋天入了学,上四年级。
学校规模小到难以置信。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一个班又只有十几个孩子。不一会儿,安然的课桌前就围满了人,这些孩子在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对来自城里的安然怀着太大的好奇心。
“安然安然,听说你是从城里来的,那里一定很大吧?”
安然回想起城里那间破旧小旅馆,男人和女人嘈杂的争吵声,酒鬼们聚在一起赌博。门口的汽车一刻也不停歇地跑着,就连半夜都能听到刺耳的喇叭声。
这样的城市,算是大的意思吗?
“安然安然,你父母一定很有钱吧。”围在安然课桌旁边的小孩越来越多,眼神里全是澄澈的羡慕。
安然没有见过那个印象中的父亲,也从来不明白有钱是什么意思。不知不觉间,她的头越埋越低,脸红地好似要哭出来。
“喂,你们几个!”坐在第一排的女生站起来驱赶人群,“问东问西的,作业交齐没?”
“略略略……”人群一哄而散,“何其薇,你就是嫉妒人家是从城里来的。”
“孙瑜,你不要讨打!”女孩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那个男孩的后领,“小心我告诉你妈去。”
“轻点轻点,有话好说,不至于……”事情随着男孩的求饶告一段落。
安然看着眼前的闹剧,不禁一笑。
安然年纪其实很小,按理说远远够不到四年级的门槛。但是她从小就开始看书,不知不觉间已经拉开同龄人一大截。安然喜欢看书,她也看过很多书。安然的爷爷在城里最好的高中当图书管理员,每年都会给安然借出来几本书。再到后来,安然想要什么书,只要写信就可以了。
门口温柔的女声让孩子们突然规矩起来:“大家安静,现在开始上课了。”
等学生都陆续坐回自已的座位,站在讲台上的赵诗韵才开始继续讲话。
“今天有一位可爱的女孩子加入我们班级,想必大家都见到了,希望大家要好好相处哦。”赵诗韵穿着一件简单的浅色运动服,搭着深蓝色牛仔裤,显得非常少女气质,“刚才老师跟安然妈妈聊得很开心,希望安然同学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有任何困难都可以跟老师说。”
赵诗韵是两年前才从城里转来乡村支教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和同样从城里来的安然的母亲相谈甚欢。
“班长?”赵诗韵喊了一声,排尾的一个女生站起来,“记得要把安然同学补进班名册里。”
“知道了。”齐悦已经连续当了四年的班长,对班级事务了熟于心。
“那老师就开始点名了。”赵诗韵扶了扶圆框眼镜。
“齐悦。”
“到。”
“严枫。”
“到。”
“许莹莹。”
“到。”
“朱思琪。”
“到。”
……
“江月,江月又没来吗?”赵诗韵头疼地望着讲台下,“江秋,你妹妹……”
“老师,江月今天去城里治病了。”江秋站起来解释。江月是江秋的孪生妹妹,如果不是因为江月天生患哮喘病而格外柔弱,她们俩姐妹的容貌几乎一模一样。
“这样啊。”赵诗韵手中的红笔勾出名字,“那就好,下一个……”
等到安然也怯生生地答到时,门口一个老头向讲台上的赵诗韵招了招手。
“啊,李校长……”赵诗韵赶忙跑出教室,两人一阵低语,丝毫不在意班里的喧哗。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孙瑜的声音尤为响亮,“凡哥,你怎么看?”
李一凡合上书摇了摇头,示意不适合说话。
“十三,快说说怎么回事?”孙瑜不死心,隔着一列向靠窗的男生交流。
刘佳奇谐音“六加七”,从小学一年级学完算数以后,他就有了“刘十三”的绰号。而偏偏他的学号又刚好是十三号,这种巧合在这么小的友谊圈里是不可能被放过的。
刘佳奇只能虚空挥拳,盘算着下课后再算账。
“凡哥,十三他怎么不理我啊,我……”孙瑜还没扯到李一凡的袖子,头顶就吃到一颗粉笔头,再抬头看时,赵诗韵已经站回讲台上了,“孙瑜,站后面罚站三分钟。”
孙瑜默默拿起书本站到了教室最后。
赵诗韵清了清嗓子:“刚才接到紧急通知,学校方面发布了新规定。从今以后,每天傍晚放学都需要家长来接,家长有事的下课到办公室来说明原因。”
“学校已经定制了一批帐篷,如果家里没人的,以后都需要住在学校里。”赵诗韵解释道,“当然,晚饭还是有的。”
此话一落,班里再也压抑不了焦躁的情绪,纷纷炸开了锅。
“老师,为什么呀?”
“完了,我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住学校,怎么住啊?”
……
“大家,安静一下。”赵诗韵努力组织着理由,“不要担心,晚上老师也会和大家一起住在学校……”
眼看事态要失去控制,齐悦立刻拍桌而起:“安静,老师还在讲话呢!”
赵诗韵有时候不得不承认,齐悦这个班长的威严远远超过了她。她一开口,班级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大家也不用担心,等会儿填张表格,有家长来接的就照常回家,没有家长的同学安安心心住在学校里就行了。”赵诗韵深吸一口气,犹豫道,“还有安然,你妈妈刚刚说她今天要回城里工作,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所以……”
这话一出,疑惑的表情转移到安然脸上,她只感觉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几乎要掉出来。
“住校的学生记得关照一下她,现在下课。”赵诗韵急急忙忙地抱着教案逃走了,连班名册都忘了拿。
“班长,怎么办呀。”班上的学生都围在齐悦的课桌旁诉苦。
齐悦叹了口气:“大不了我住在这里陪你们,至于我爸……我去跟他说一声。”
“好,有悦姐在的话我就不怕了。”胆小的女生欢欣雀跃。
齐悦转头看着趴在课桌上的安然:“喂,新来的,没什么好哭的,你妈妈只是回城里处理一些事情,又不是不要你了。再说了,你一个人回家也会害怕,不如跟我们一起住在学校里呢。”
安然没有回话,但她似乎没那么害怕了。
说完,齐悦才站起来走向一个男生:“严枫,你能不能去高年级那边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严枫点点头:“有这个打算,下节课大扫除就去,不一定能问到。”
齐悦笑着拍了拍严枫的肩:“上次江月的事情你也这么说,最后还不是问到了。”
“毕竟大家都很担心江月,而且我们是一个集体。”严枫耸了耸肩,自从他当了四年副班长,他几乎每次都会被齐悦使唤。时间一长,严枫也不得不臣服于齐悦的领导力。
办公室里,几个老师围在一起讨论得火热。
“赵老师,情况都知道了吧。”年老的老师开口说道。
“沈主任,李校长亲自跟我说了一些。”赵诗韵匆匆点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旁边的中年男人开口:“昨天点名的时候,班上有个孩子没来,我也没当回事。可是到傍晚,我顺路去他们的家里打探情况的时候,发现……”
“那个孩子在前天就失踪了。”
赵诗韵属实吃了一惊,这种情况是从她来村里支教三年以来从未见过的重大事件。
“按照今天周三来算,孩子是在周一傍晚这段时间不见的。”沈裕摘下他的老花眼镜不断擦拭,“今天我们再去他们家里打听情况,偶然问到村东的王九好像见过他们。”
“后来呢?”赵诗韵追问道。
身旁的中年妇女马上接上话茬:“王九那个酒鬼,问他又说不清楚,我看他就是胡说八道。”
“林老师消消气,起码我们还是有点线索的。”沈裕安慰道,“王九说有个男人把他们带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孩子。”
“难道是人贩子?”赵诗韵焦急地说道,“那快报警啊。”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林瑗开口说道:“赵老师,你看咱们村里哪来的警察?到城里去说,人家也未必愿意大老远地赶过来帮咱。”
沈裕接着说道:“咱们村里除了老人就是小孩。那家老人听说孩子被拐走了,每天都提着铁锄头找人。”
“我们也没办法啊。”方廖垂头丧气地点了根烟,“说到底,都怪我把孩子弄丢了。”
“方老师,这不能怪你。”沈裕安慰道,“孩子是在回家路上被拐走的,这谁能想到?”
“那个孩子年纪小,成绩也一般,但挺听话。”方廖把烟一掐,“我今天想去城里问问。”
“那个人贩子尝到了甜头,未必不会再回来。咱们村防也防不住,只能把娃娃都保护起来。”沈裕说道,“只要保证娃平安,课耽误一些也没什么。”
赵诗韵眉头一皱,隐隐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只是走丢了一个孩子,他们就确定是被人贩子拐走的,这些老师一个个都如临大敌,采取这么极端的措施。是因为这个村子没遭遇过这种事情,所以乱了方寸,还是说……他们知道什么内情?
会议结束之后,赵诗韵决定单独向林瑗询问情况。
“赵老师,你来村里时间不长,是不知道四年前那件事情。”林瑗的表情变得非常恐惧,“村里三个孤儿被人杀了,尸体就扔在后山。砍柴的老胡碰巧看到,现在还疯着呢。听说发现的时候手脚已经被野兽吃掉了,惨得很。”
“那三个孩子可是村里大家一家一口饭喂大的,都挺懂事。就是因为放学没人接送,这才……”林瑗惋惜地说道。
赵诗韵感到脊背一凉:“那个杀人犯找到没?”
“别提了。尸体被发现的当天,村里就挨家挨户逼问,根本问不出什么。”林瑗摆了摆手,“大家都认识几十年了,知根知底的,真想不出谁会干出这种事来。就连那个王九,我就算再厌恶他,也知道他连鸡都不敢杀。都是一个村的……”
林瑗絮絮叨叨又说了不少,赵诗韵只是静静地听着。
到了傍晚,赵诗韵把帐篷搬进教室,看着教室里剩下的几人。
安然的母亲今天刚回城里,家里留着一些速食食品。她也早就跟邻里打过招呼,只说过最近要回去工作。偏偏在刚把安然送到学校这个节骨眼上来了电话。
江秋的母亲早逝,父亲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江月是早产儿,本就体弱多病,又患有哮喘,三天两头要往城里跑。
李一凡虽然内向腼腆,但也交到不少朋友。他不回家的理由很显而易见,身为校长的父亲必须留守在学校,而他也就在无人接送名单上了。
孙哲涛,这个孩子成绩不好,留了两次级,但人很温厚善良。家里只有年迈的两位老人,也没办法管他。倒不如说,他住在学校里更加能减轻家里的负担。
朱思琪也是无可奈何,父母在外地打工赚钱,虽然经济一直没断,但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团聚几天。
最后是齐悦……齐悦?
“老师,我自愿留下来的。”齐悦看出赵诗韵的疑惑,主动解释,“我爸也同意了。”
齐悦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富商,在城里也有很高的地位。这个乡村能存活至今,全靠齐悦的父亲拨捐善款,村长建这所学校的钱也是问他借的。
想到这里,赵诗韵才轻呼一口气:“男生们把课桌都搬到边上去,女生们来领帐篷,老师来教你们怎么搭。”
不多时,教室里就多出一片空地。孙哲涛还特意拿来拖把,将地面仔细地拖一遍。
“六个人的话,我们搭三个帐篷。”赵诗韵温柔一笑,“都知道怎么分组吧,四年级的孩子要知道男女有别了哟。”
“一凡,不好意思啊。”孙哲涛憨厚地挠挠头,“我睡相不好看,还可能会打呼。”
“没事儿,咱俩谁跟谁啊。”李一凡毫不介意地说着,接过一个自已尺码的睡袋。
“这么一想,突然有点……”江秋一时语塞。
“……兴奋?”朱思琪立刻接道,江秋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既然这样你们这么兴奋,我今天就跟安然一起睡好了。”齐悦毫不客气地把睡袋搬到安然旁边。
“别呀悦姐,你可别抛弃我们……”江秋立刻哀求道。
“就隔了一个帐篷至于吗?”齐悦叹了口气,胆小的江秋连虫子都怕,也着实没有办法,反观安然,此时已经安安静静地看起书来。
晚饭是保安大爷送来的,村里人多分点饭,喂饱这些孩子没什么问题。只要后面不出幺蛾子,这点麻烦不值一提。
赵诗韵和另外两个老师轮班巡逻,时间一到就回办公室睡觉。所有学生都被告知发生任何事情都要去去办公室敲门,一定有老师值班。
在一场惊心动魄的准备后,赵诗韵关上教室的日光灯,宣布夜晚降临。
那么,第一次在学校里度过夜晚的孩子们能够安然入睡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江秋和朱思琪拼命把睡袋贴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同时不断发出求救。
“班长……我怎么感觉越来越冷了?”
“悦姐,我害怕……”
齐悦掏出一个小灯放在帐篷外,厚厚的窗帘遮蔽了教室内的一切光源,不用担心被巡逻的老师发现。
这个小玩意儿是齐悦的父亲送给她的小礼物,能靠两节电池亮好久。不多时,另一个帐篷里一起探出两个脑袋。
“这样有没有好点,你就当做像篝火那样的……”
“不不不,班长你这灯又冷又白,像鬼火……”朱思琪吸了吸鼻子,好像真的感觉到寒冷。
“思琪,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齐悦叹了口气,“赶紧睡觉,别吵到男生们。”
“我无所谓,反正睡不着。”李一凡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涛哥大概也无所谓……他好像已经睡着了。”
齐悦也把帐篷的拉链拉下来:“李一凡,过来帮个忙。”
“班长?”李一凡轻轻地起身,“有任务了?”
严枫肯定是问到什么,不然也不会特意留下一张纸条,但齐悦根本看不清楚上面写了什么。
好在有李一凡。
李一凡甚至没有借助那盏小小的白灯,就轻而易举地说出上面写的两个字:秘密。
“这次怎么说?”李一凡顺势把椅子从木桌上搬下来一坐,“巡逻的路线图和交接时间我也偷看到了,要不你们都待在这,我一个人去?”
齐悦钻出帐篷:“我也去,你们俩过来跟安然一起睡。”
“也好也好。”两人迫不及待地把睡袋往中间那顶帐篷里搬,“希望安然女神能保护我们免受鬼魂侵扰,让我们安然如梦……”
“诶?”安然只能努力把位置往里面挪,连同一只黑色兔子玩偶。
李一凡和齐悦再次检查门锁,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窗爬出去。
一楼的窗简直形同虚设,有很多不想绕路的学生会爬窗回教室,当然如果被老师抓住肯定会挨训。
“安然女神,‘秘密’指的就是秘密基地。”江秋一本正经地说道,“离学校不远的后山有一座废弃的木屋,木屋下面有个地窖,那里就是我们公认的基地。”
“这个地方是孙瑜他们二年级时候跑出去玩发现的,我们也去过几次。”朱思琪抢着说道,“班长他们去那里接取情报了,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知道学校为什么要让我们住校。”
“等等……”安然有点被压得喘不过气,这两个人一直往她身上抱。
“所以在此之前……”最后,江秋和朱思琪只能紧紧地抱住安然左右手臂,“……安然女神一定要保佑我们啊!”
对于在农村土生土长的孩子来说,在没有什么亮光的环境里辨认脚下的路也是轻而易举。不一会儿,齐悦和李一凡就打开地窖的木门。
“你们来了。”严枫早就等在下面。地窖里不仅有陈旧的木桌和木椅,还有很多其他物什。有些是他们日积月累带进去的,也有一些是木屋原主人放在里面的,在地窖里面甚至有一个老旧灯泡做成的电灯,直到现在也通着电。
除了严枫以外,地窖里面还有孙瑜和刘佳奇。
“我们就来凑个热闹。”孙瑜一脸不以为然,他的父母去城里上夜班,他从家里跑出来没什么阻碍。
“纠正,是他来凑热闹,我本来在家睡得好好的。”刘佳奇打了个哈欠,“早知道就应该在他敲门的时候放狗去咬。”
“干什么干什么,还是不是好朋友?”孙瑜用手肘戳着刘佳奇的腰。
“废话就不多说了,我打听到一些事情。”严枫拉开两人,“二年级有个孩子失踪了,所以学校才加强监管的。”
“具体点。”齐悦也严肃起来。
“其他大概都是谣传,但能知道是个女生,名字叫周以晴,以为的以,晴天的晴。”严枫说道。
“我可以去翻一翻学生档案。”李一凡知道这是他的任务,“老爹为了调查,估计已经抽出来放在办公桌上了。”
“接下来怎么办?”严枫询问道。
“接下来,我就准备睡在这里。”孙瑜指着他拿过来的破旧棉被,“这里还暖和。”
“孙瑜,我先不问你是怎么带过来的。”齐悦突然感到有些头疼,“如果你下次再带这些垃圾过来,我们就把你当垃圾扔出去。”
“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就要告老师了,说你们孤立我。”孙瑜一脸贱笑。
“班长,要不我直接把他埋了算了。”刘佳奇也看不下去了,撸起袖子顺手拿起地窖里的铁锹,似乎真准备开始挖坑。
“算了,你要睡这随你,明天记得给我们带早饭。”齐悦说完就走,“我们回去了。”
严枫也顺势爬上绳梯:“我也该走了。”
等刘佳奇也走出地窖,孙瑜才缓缓坐回座椅。
木桌上是一些纸张,他一开始就在写东西,严枫只以为他在写作业,也没有细看。
只见孙瑜索性把笔放好,将铺在木桌上的纸一张一张拾起来,嘴里开始自言自语。
“我是一个人贩子,今天偶尔来到这个村,庆幸这里没有警察,这样我下手很方便,所以我决定多逗留一会。”孙瑜目光一瞥,落在一个“外来者”的词条上。
“城里有人需要小孩,给了不菲的价钱,所以我四处寻找落单的小孩。今天终于抓到一个机会,有个小孩碰巧落单,我只要把她卖到城里,就能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另一个词条被写在纸上,是刚刚得到的名字——周以晴。
“她在周一傍晚独自回家,显然不是放学的高峰期,大概在放学后一个小时才走出校门,所以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孙瑜想着,重新抽出笔补上一个问号,“那么她回家时间延迟的原因是什么呢?”
“如果我直接带着她回城市交差,肯定要被看见的人盘问。但城里那位其实并不需要活着的孩子,所以我大可以先挖出小孩的器官,然后……”
“不行,接不上。”孙瑜手指敲着笔帽,目光重新回到“外来者”的白纸上,“村里新来的人只有安然和她的妈妈,还有……”
孙瑜突然愣住了:“安然的妈妈今天刚回城里,不会吧……”
孙瑜几乎倒吸了一口凉气,努力否定掉这个假想后,才继续思索起来。
外来者并不只有安然家,还有半个月前城里来的一个作家,他走进这村庄,决定在这个僻静的地方寻找灵感。
这个人整天深居不出,村里人却对此见怪不怪。之所以没人怀疑他,是因为他十年前还住在村子里。那时不知道听了什么话,非要去城里闯荡,之后杳无音讯。他回来的时候,跟村里遇见的所有人都寒暄了一番,最后才背着一大堆书走进村长的院子。
后来才知道,他是村长的弟弟。
孙瑜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就此作罢。
无论如何,只要那个孩子活着就好,千万不要像四年前那样。孙瑜祈祷着。
村里人为那三个孩子举行了葬礼,却再也没人去寻找真相。在那次事件之后,所有人都以为就此平安无事了。直到今天,那把名为“重演”的镰刀才缓缓从所有人面前无情挥下,唤醒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
“小瑜,哥哥们要去做点大事情,虽然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恍惚间,一个男生摸了摸孙瑜的头,“但是,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哦。”
孙瑜努力想去看清那个人的容貌,但是他做不到。他的身后还有两个人影催促他:“林祥,时间差不多了。”
是啊,林祥,孙瑜记得这个名字。
“小瑜,我们约好了。”温柔的男声越来越轻,“你要……”
“……找到这个秘密。”孙瑜点头说道,“林哥,我记得的。”
人影散去,天光微亮。孙瑜抹了抹眼泪,草草的将桌上的纸张藏好。
“林哥,我记得的,这是我们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