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大人喊她的师妹过来帮忙，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天台的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什么。
他们很显然也听见了异常的歌声，但没有做出多少反应，反而依然在高谈阔论。
林时意回了回神，诡异的歌声固然很扰人心神，可头顶的嘈杂使她感到更加烦躁。
“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沈离平静地说道。
失忆带给他的影响还是比他预想的大了一些。不过这些不是他现在该深思的。他只是庆幸，虽然自已不知道什么原因失忆了，但好在有人帮他记着一切。
并且，这个人毫无保留地向沈离展示了她的信任。这也是沈离无法理解的地方。
而眼下，解决这起疑案才是当务之急。
沈离本来没有亲自来实地勘察的打算，这些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可那些身怀“天赋”的人却一个个都聚在天台无所事事，仿佛这起事件只是杂志上一个惊悚小故事而已。
DW社的做法还是存在缺陷，没有“天赋”的审核和公开固然能最大程度上保证信息安全，但对于领导者而言，这无异于战斗时候没有趁手的兵器。
何止如此，他甚至在握于手中之前都不会知道他拿的会是扁担还是铲子。
又或者，也许信息安全的优先级确实很高？
沈离很想赶紧抽身离开，他待在这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反而感觉是在浪费时间。
更何况，他有另一件事想去确认。
沈离缓步走到一楼，那里本应该有被发现的尸体，但现在已经不知道被谁移走了，只剩下一地血迹。
而现在又多了点东西，有人在地上画了一个奇怪的阵法。
借着楼外昏黄的路灯，沈离才勉强看清阵法的全貌，以及伫立在一旁的洛子雯。
洛子雯面容隐在黑暗中，一袭乌黑的长发竟落到腰部以下。她的左手握着一柄罕见的银色的短枪，似乎是一件了不得的古物。而地上的阵法，也是她用银枪刻画的。
“不愧是驱魔师。”沈离称赞了一句，在这个唯物主义至上的世界，沈离还是被说服了。
看到那杆银枪和地上繁杂而精美的阵法，沈离突然明白了“驱魔世家”这四个字的含义。
突然，洛子雯手中的银枪一转，径直往阵法中心一立，沈离突然感受到一阵神清气爽，仿佛有看不见的风吹拂了沈离的整个身体。
而更让沈离惊讶的是，耳畔中萦绕的歌声竟然消失不见。
这是一种魔幻的体验。
沈离看向后面的林时意，林时意却没有露出多少表情，她开始只是默默地跟在沈离身后，察觉到沈离的目光才不得不说些什么。
“平穗市的鬼神之说不在少数，而洛子雯的‘天赋’似乎很特殊。”林时意话锋一转，“你知道‘阴阳眼’吗？”
“你是说，她能看见鬼？”沈离很不愿意去相信。
“谁知道呢？”林时意把目光移向别处，“‘天赋’这种东西，本来就很难让人相信。”
你能和植物开的花交谈吗？你能蒙着眼睛用飞镖命中一个移动的靶子吗？你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吗？
你不能，这很正常；但有人可以，这就很离谱。
所以，是天才还是疯子，是天赋还是骗术，都很难去判断。
十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不出意外一无所获。
沈离回到商场附近，韩涛正等在门口。
“沈离，还好你回来了，不然我就要被扣留了。”韩涛仿佛看到了救星。
韩涛真的完全忘记了终端机的事，以至于他买完东西结账的时候还懵了半分钟。
沈离郑重地把终端机递到韩涛面前。
“怎么了，去了一趟任务就感觉人都变了？”韩涛迫不及待地结完账后掏出一块巧克力，“尝尝，新口味。”
“你还真是跟沈丛云一样了。”沈离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说吧，什么时候开始负责监视我的。”
平地惊雷，韩涛陡然一愣，咀嚼声逐渐停止。
“咳，你会读心这件事我本来还半信半疑。”韩涛努力地把巧克力咽下，“但我现在不得不信了。”
“所以说你和沈丛云一样。你有你的目的，沈丛云也有他自已的目的，但他现在还不至于影响到我。”沈离笑了笑，“你不一样，是苏言让你干的？”
“老大只是说盯住你，没其他指示。”韩涛点了点头，“他甚至没告诉我被看穿了该怎么办。”
“哈，他对我还挺有信心，知道我迟早会来质问，索性不圆这个谎了。”沈离自嘲一笑。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注意到的……”沈离眼睛一眯，“哦，原来如此。”
“那个指引我去校长办公室的老师，她也是你们的人？”
韩涛摇摇头：“这我是真不知道，你得去问老大。我只知道你跟老大关系不浅，不然老大不会看到你的名字就命令我把你带过来。”
“真是奇怪，那是条价值不菲的消息。”沈离回忆着和沈天海的见面，“一般人不会错过跟校长见面的机会，哪怕是去露个面，也算能留下个印象。但我去的时候，行政楼周围甚至没有一个新生。”
“也就是说，那个消息是专门为我准备的。”沈离拍了拍韩涛的肩膀，示意他放轻松，“而且他很聪明，想让我误以为是校长的安排。可如果校长要约我见面，他完全不用借别人的手，这样反而会造成信息缺口……”
“沈离，我确实应该向你道歉。”韩涛神情严肃，“但是你刚刚说到了‘信息缺口’，这很像是老大会说的术语。这样看来你们确实很熟，要不你去质问他吧，他比较耐问……”
“所以别再盯着我问了啊，我只是他手下做事的。”
沈离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我就没打算去问他，不如说是没那个必要。你也不用道歉，我没那么在意。”
“说实话，我一开始都没认出苏言来。我认识他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中间我失忆了一段，又在医院躺了三年。如果他没这么‘关照’我，我真的快把他忘了。”
“沈离啊，你现在听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倒像是要找他算账的样子……”韩涛紧张地又吃了一口巧克力，再怎么说，免死金牌已经拿到了，至于苏言，他死不死已经跟自已一点关系也没有。
沈离叹了口气：“我只是奇怪，他是什么时候进入这所学校的。他明明和我同岁，但好像已经经营这个社团很久了。”
“这个我知道，我比你大一届，但老大比我大了两届。”韩涛说道，“在天澜中学里，看年龄不如问届级，你在这里还能看到跟老师同龄的学长。”
“算了，不追究了，回去吧。”沈离摇了摇头，试图不让这件事情在脑海里继续发酵。
“回怕是回不去了，你在那个名单上，后面的任务估计还得参加。”韩涛说道，“接下来他们的计划是去跟死者的亲人见一面。”
“听起来很轻车熟路啊。”沈离感慨道，“那你先回去吧，记得别忘了沈丛云，他估计还等在操场呢。”
“嘶……你不说我还真忘了。”韩涛一拍脑袋，“那我先走了。”
“哦，还有点事。”韩涛突然回头，“电子申请已经批下来了，你注意一下你终端机的邮箱。还有就是，为了表示歉意，我决定告诉你我的‘天赋’。”
“很诱人的情报，不过对你来说代价有点大。毕竟你说了，这是明令禁止的事项。”沈离说道，“所以没这个必要，道歉都有点见外了。”
沈离正说着，突然看见眼前之人的情绪莫名失落下来。
“不……是我的私心。”韩涛半晌才说道，“老大很厉害，但是正因为他很厉害，所以他每次都能用上最好的武器。可我的天赋……确实一般。”
“所以，如果你能用得上我的话，这点代价也不算什么……”韩涛语无伦次地说道，“说实话，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想我来天澜中学的意义是什么……我感觉我真的被困住了。”
沈离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这个时候需要他用心聆听。
“沈离，我以前觉得老大是能带我们出去的人。但后来我才发现，老大没想过出去，因为所有人都出不去，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所以，你觉得我能带你出去？”沈离轻声问道。
“我出不去了。”韩涛摇了摇头，“但我希望能帮你出去。”
沈离沉默了，这种话通常被称为“死志”。
究竟是过了一段怎样畸形的生活，看到了怎样恐怖的景象，才会让人萌生“死志”呢？
“我知道你心里很乱，所以不需要这么快就做决定。”沈离说道，“我也知道你已经决定把你最后的筹码交给我。不如做个交易吧，你告诉我你的天赋，我会带你一起出去。”
这个交易无法用价值来衡量，像是沈离自已感情用事。
但沈离也知道，自已如果不说，就再也没有人能拯救他。
韩涛苦笑一声：“我知道我出不去的，入学那天我就知道了。”
沈离心里一沉，眼前之人的忍耐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沈离，你知道吗，当时社团招新有个活动特别火，是给一位幸运儿的预言。我记得我当时对上号码的时候，我很激动。反复斟酌了半分钟，我决定问一下我的未来。”
沈离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他知道韩涛接下来要说出那个他一直保守着的秘密。
“我问，我要学几年才能走出天澜中学。在问之前，我已经做好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打算。”
沈离面色逐渐凝重，他从韩涛的脸色能看出那不是个好预言。
“可是他对我说：‘你永远都出不去，你会一直留在这里，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