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有四个儿子,大爷、三叔和我家的关系都不错,唯有四叔一家人不太消停。
而四叔一家不消停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四叔娶了一个好老婆——四婶。
四婶嘴贱不说,还蛮不讲理、脾气暴躁、欺软怕硬……
可以说,四婶就是一个典型的农村泼妇。
也就是因为四婶的存在,导致我们三家和四叔家的关系都不好,除了过年过节,我们和他家来往不多。那天我刚回来,四婶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才去的我家,没想到被许长青给怼跑了。
在孝顺的父亲眼中,爷爷的八十大寿是家族有史以来最重要的一次宴席,所有人都得特别重视才行,千万不能在这天惹爷爷不开心。
我和许长青常年不咋在家,虽然看四婶不爽,但其实没啥大矛盾,自然欣然允诺了。
一家人到了大爷家后,大爷刚好穿着围裙出来迎接我们。
大爷是远近闻名的许木匠,算是几兄弟里面条件最好的,家里盖的平房也是全村数一数二的规格,所以爷爷的寿宴才会放到大爷家办。
来到客厅后,我们发现桌子已经搭好了,一共三桌。
爷爷和大爷叔叔他们一桌。
奶奶和大娘婶子她们一桌。
孙子辈的堂姐堂弟堂妹们一桌。
为了爷爷的寿宴,嫁到外地的堂姐堂妹们也都回来了,足以看得出大家对爷爷寿宴的重视程度。
见我一家来了,满屋的人站起来给我们打招呼。
给全屋的长辈们问完了好,父亲冲我使了个眼色,我这才注意到人群后还坐着一个人,正是四婶。
我拉着许长青,硬着头皮上前喊了一声“四婶过年好”。
本以为就这么应付过去的时候,没想到四婶回了一句“好个屁!”
屋里比较吵,可我和许长青离得比较近,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搁以前,我早忍不住还口了,可想到父亲临行前的嘱托,还是讪笑着拉着想要反击的许长青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她吃什么枪药了!”
刚坐下,许长青就忍不住小声开始嘀咕。
“别管她,不一直这样嘛?”
“泼妇!”
又过了十几分钟,在县城钢厂上班的堂弟许龙姗姗来迟。
许龙是四叔家的老大,比许长青还小几个月,在爷爷的几个孙子里面排名倒数第一,但因为学习不好高中毕业后就去钢铁厂上班了。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许龙笑着给几位长辈打了一圈招呼。
等他打完招呼回到我这桌上,才注意到我竟然也在。
他表现的很吃惊,问道:“哥,你出狱了,刑期满了吗?”
这孩子从小嘴就随他妈,小时候没少被我揍哭。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啥长进。
我冷笑一声,懒得理他。
这时,从外地赶回来的大堂姐对着他呵斥道:“小龙,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吧!”
“哟,大姐,你也回来了啊,啥时候回来的?”
“我姐夫呢,他咋没来啊?”
大堂姐忍不可忍。
“闭嘴吧,你!!!!”
爷爷是个老思想的人,固执的认为人丁兴旺才能让他百年之后的坟头不变成荒坟,所以硬是逼着他四个儿子全超生罚款了。
这样的后果是:
大爷家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已经结婚立业;
父亲这边是两个儿子,我和许长青;
三叔和四叔家都是一男一女,除了许龙都还在上学。
整个村子,同龄的老人都没爷爷的孙辈人丁多,是爷爷颇为得意的一件事!
此时看到我们这桌吵嘴,爷爷不怒反乐,对着二爷、三爷,还有父亲他们说:
“瞅瞅,还是人多热闹啊!老李头那边就一个儿子一个孙子,过年都凑不齐一桌,多冷清!”
二爷他们纷纷点头称是。
就算不是,这个场合也必须依着老祖宗说得来,这就是齐鲁老一辈人的规矩。
我们这桌,因为人比较多,挤得够呛。
许龙因为来的晚,已经没他的地儿了,他便挨到那个考200分都费劲的妹妹旁边,让她挪一下座位,给他腾个空。
可这小丫头也是个犟种,非不给让,气的许龙打了她两巴掌,然后小丫头就哭喊着去找她妈告状去了。
大爷见状,便招呼我们几个已经工作的三个男孩,和爷爷一桌,喝酒也方便,省得在小孩子那桌怪闹挺的。
爷爷那桌,桌子最大,人最少,多我们三个也不显得拥挤。
大哥许麟听到这话,得救般站了起来,招呼我和许龙一起过去。
就这么乱糟糟的排了半天座位,就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不止。
这时寿宴的菜也都是准备好,我们几个小辈又赶紧帮着大娘她们端菜上菜。
酒菜上定!
随着爷爷动筷,我们这些晚辈们才敢拿起筷子夹面前的菜,还时不时的要关注一下旁边长辈们的茶杯酒杯是不是需要续了。如果需要续,就得抢着去倒,倒得越及时,就越体现这孩子孝顺懂事,爷爷偶尔也会忍不住夸上那么几句,让倒酒人的父辈脸上颇为长光,敬酒都敢大声说话了。
齐鲁酒桌的规矩太多,尤其是老人多的场合,要颇为注意。
我几年不回家,为了哄大家开心,续茶倒酒表现的最积极,同桌的许麟和许龙都抢不过我,父亲看到后,身板都硬了不少。
就这么推杯交盏,爷爷的寿宴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就连妇女那桌也都喝上了甜味的红酒,度数不高,图个气氛。
而我心里却一直挂着大东来道歉的事情,这寿宴都进行了一大半了,大东这小子咋还不来呢?难道有什么变故不成?
不过想想,应该也不会。
村里人都要面子,尤其是王成那种除了“面子”啥也没有的人,自己老婆被人睡了,一怒之下杀人都是有可能,我不太相信大东能把他说服。
正想着,突然妇女桌的四婶借着给爷爷敬酒的功夫,把白天老许家分地不公的事情说了出来。
本来爷爷的八十大寿是个绝对的喜事,而且爷爷年纪大了,也不用关心这些事情,所以大爷父亲三叔四叔四人暗自达成了默契今晚绝对不提此事,省得惹爷爷动气,使得寿宴不圆满。
可没想到,一向说话不把门的四婶,竟然主动把这事提出来了。
大爷听了,把酒杯用力往桌子上一放。
“小翠,爹又不种地了,你给他说有啥用?”
父亲三叔此时也是气得面目扭曲,但他们不好对四婶发火,而是转头质问四叔不是约定好不提了吗?
四叔一脸窘迫,指着四婶骂道:“死老娘们儿,给我滚回去!”
“砰!”
一直没说话的爷爷,突然把酒杯摔在地上。
“咋滴,为啥当老子面不能提,我还在呢,这么大的事就不给我说了?”
“你们干脆明天就把我埋了,你们爱咋折腾咋折腾!”
爷爷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绿了。
一旁的奶奶赶紧掏出速效救心丸,给爷爷喂了一颗。
大爷赶紧劝道:“爹,我本来计划明天去找村长聊的,还没来得及给您说,您先别生气!”
爷爷在奶奶的安抚下,气也顺了一些,说:
“我不是气这个,是气这个姓杨的为啥欺负我们老许家,你们给我说说?”
大爷他们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时,四婶阴阳怪气地说道:“爹,人家杨村长还真不是无缘无故针对我们许家的,我今天开听人说了,是二哥家的许一和大东打架了,大东这肯定是故意报复我们家呢!”
“什么,有这事?”
爷爷他们全都把目光转向了我。
我知道这种事在村里根本瞒不住,索性就坦白了,说确实和大东在酒后吵了几句,但是今天大东也答应我了,会重新给我们家分地的。
“骗谁呢!”
四婶掐着腰,摆出一副老母鸡生气的架势,说,“这分好的地咋可能说重新分就重新分,之前村里从来没有这个先例!”
“你先让小一说!”
大爷打断四婶,问我大东有说什么时候给信儿了吗?
然后冲我挤挤眼,我能明白大爷的意思,再大的事,也得等爷爷过完寿宴再说,四婶不懂事,我不能不懂事,可以先扯个谎把这事先应付过去。
我说:“他说得是就这两天吧,如果明天上午没信的话,我明天下午再去找他一趟!”
这话说完,我也有点心急。
大东这逼怎么还不来,难道真的不怕我把视频发给王成?
他难道是把王成给摆平了不成?
不过,这怎么可能!
哪个男人能接受别人给自己带绿帽子,尤其这个给他戴绿帽子的还是王成心心念念的好兄弟大东。这可是加倍的仇恨啊。
四叔也硬气起来,走到四婶旁边把她推到一旁,省得她又说什么话惹爷爷上火。
爷爷的身体兹事体大,四婶被训斥了几声也消停下来,不过看我的眼神里全是恶毒,我相信要不是四叔拦着,她肯定还要冲过来损我一顿。
爷爷听说事情能解决,也终于消了火,不过看向我,还是一脸的不悦。
“小一,你年纪不小了,以后少和人打架!”
我连忙点头答应,生怕又刺激到他。
道完歉刚要坐下,突然大门外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随后,刺眼的汽车远光灯透过门洞照进了黢黑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