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鲍伯庆一心两用暗度陈仓
梁阿满目不识丁敢为赎身
欧小爸铁血复仇三十不晚
杨会长死神驾到气数将尽
鲍伯庆开了半天的会,心里很苦恼。他觉得大奥药业正在衰落,董事长又不愿意采纳自己的意见,欧陆药业肯定会成为上海医药界的翘楚。他拿起桌上的德律风,要了杨威的号码。
鲍伯庆在德律风里说:“杨会长好久没见了,想跟你见个面聊点事,你看方便吗?”
杨威在德律风里打着哈哈,说:“好啊,没问题,有什么事德律风里不能说吗?”
鲍伯庆说:“德律风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就约绣春楼吧!下午两点,不见不散。”
欧小爸在自己的柜子里,把当初报道父母亲的凶杀案的旧报纸翻了出来,铺在桌子上。然后,他把在账房先生房子里搜到的两张字据还有景德镇的保姆黄秋燕写下的那封信也放在桌子上,他仔细地对照,查看着保姆黄秋燕信中那句“你妈妈还说你们家有内贼,他们是里应外合掠夺你们欧阳家财产。”他判断账房先生肯定是自己父母亲被害的关键人之一,他应该就是内贼了,他了解整个事件的始末。欧小爸又从抽屉里翻出了欧慧君的那半块玉璧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梁助理在办公室跟欧洲药业的王总工程师聊天,王总工程师说:“恭喜梁总管啊,今天,不仅被表扬了,而且还得了股份,真是发达了。”
梁助理只是淡淡一笑:“百分之五的股份,你觉得很多吗?”
王总工回答说:“当然不少,人家股东已经在这家公司干了很多年了,辛勤耕耘,现在你一进来,也没有投资真金白银,给你百分之五啊,应该说不错了。”
梁助理小声说:“你想不想也弄个百分之二三十的股份啊?”
王总工笑着说:“我这一辈子都想,就是想不到。”
梁助理嘲笑地说:“想肯定是永远想不到的,关键问题是动动脑筋就可以做得到。”
王总工说:“怎么做到?没钱,没有渠道,我只是有点技术啊!”
梁助理回答说:“你有技术,我有钱,我俩一配合,这个厂子啊,不就成了吗?销售也没任何问题,那是百分之百的股份。”
王总工说:“那你在里边怎么弄啊?”
梁助理说:“我这边只有百分之五的股份,你在这边什么都没有,就拿点干薪水。”
王总工说:“难道说我俩辞职?”
梁助理摇了摇头说:“辞职那就是蛮干了,我们就是要利用欧陆药业的资源,办一个欧陆药业的分厂,但是卖我们自己的药品,贴欧陆药业的牌子,挣我们的钱。”
王总工仿然大悟地说:“我明白了,这样做没有什么风险,我愿意跟你试一试。”
梁助理说:“好的,我们先去收购一家快倒闭的销售公司,你呢,去找一条生产线来。”
王总工说:“销售人员呢?”
梁助理回答说:“我不是销售人员吗?有两个专职人员周旋周旋就可以了。”于是两人都高兴地笑了起来。
鲍伯庆到了一楼大堂,老鸨高兴地迎了上来说:“二少爷,好久没到我们这来了。不过今天小红身体不适啊,可能得另挑一个。”
鲍伯庆说:“我先跟杨会长见个面,其他的等会再说。”
老鸨说:“好的,等会儿我问问小红看她身子好些没有?”
鲍伯庆挥手说:“好的,你先给我沏杯茶就行了。”
梁助理正在春色满园包间里搂着小红说话,梁助理说:“小红啊,你还别嫌弃我这不识字的,今天我就准备给你赎身。”
小红惊讶地问:“客官说的可是真话?”
梁助理说:“我就喜欢看到你这惊讶的小模样,以后我得天天看到你这样的表情呀!今天就赎身,等会啊,我就让你跟我一块上班去。”
小红说:“以前我当你都是吹牛,你是来真的?”
梁助理笑着说:“上海滩这个大世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而且每天都发生着让人惊叹的故事,别错过了。记得吗?我不识字,但是我现在很有钱,我还要办自己的工厂,还要请你去做总经理。”
小红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说:“不可能吧,我能当你的总经理吗?”
杨威一走进绣春楼大堂,老远就把手伸了过来,对着鲍伯庆大喊着:“兄弟,我来晚了,对不起,让你久等啦!近段时间实在太忙,我们的订单连破记录啊!实在是太忙。”
鲍伯庆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百忙之中还让你抽出时间来跟我见面,请坐,请坐。”
杨威问鲍伯庆说:“这么大老远约我出来,什么事啊?不会是让我来陪你找乐子的吧?”
鲍伯庆说:“我们大奥公司跟不上你们的步伐,董事长一直反对我的思路,所以我们这段时间你知道业绩很不好啊!”
杨威说:“二少爷总不是让我来帮一帮你们大奥药业的销售吧?”
鲍伯庆摇着手说:“不是不是,我是想跟杨会长谈一谈我入股欧陆药业这事,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办呢?”
杨威连忙拍着脑袋说:“哦,对了对了,有那么一次,我们在张会长的家里,谈到过你入股欧陆药业的事,对吗?”
鲍伯庆说:“是的!是的!”
杨威说:“当时是希望大奥药业和欧陆药业互占股份,股份互持。但是你说大少爷可能不会同意这个方案,是你个人想入股欧陆药业呀?”
鲍伯庆谦卑地说:“是的是的,是这么回事!”
梁助理用指头点着小红的鼻尖说:“我说你是总经理,你就是总经理,你至少比我强,你还认识几个字。你还不相信我?把我不识字的事说给了二少爷听,对吗?”
小红哭丧着脸说:“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你会来真的,你别提那二少爷了,那不是一个好鸟,尽吹牛。什么大少爷二少爷,没钱都是假的,都没用。”
这时老鸨在包间的门口,轻声地叫着:“小红,小红,你出来一下。”
小红连忙对梁助理说:“妈妈叫我出去,我就回来。”小红走到包间门口,老鸨轻声地对小红说:“二少爷也在楼下等,你这边能快点吗?”
小红对老鸨说:“什么大少爷二少爷,没钱都是假的。别管他,我这边还没开始啊!今天,我要赎身,你准备一下吧!”
老鸨吃惊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将信将疑地离开了包间。她有点担心地在栏杆边看了看楼下大堂,她害怕二少爷上楼来找小红。
杨威打着哈哈说:“当时这事,我跟张会长都同意你进来,当时要办也就办了,但是现在欧陆药业的业绩蒸蒸日上,这个公司股份溢价多少了?我都没有核算过。当然如果跟二少爷谈溢价,也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啊,我觉得你入股的事先放一放,以后再说。现在有点难办啊。”
鲍伯庆一看杨威拒绝了自己入股,就有点急了,他说:“杨会长,能不能再考虑一下,稍微溢点价没问题,我愿意入股啊!”
杨威故作神秘地说:“现在关键是我们的股份结构有所变动,股东多了,就不太好商量了。”
鲍伯庆问杨威说:“你们又多了哪个股东啊?”
杨威淡淡一笑说:“你认识的,你们以前的梁助理啊。”一句话,听得鲍伯庆目瞪口呆。杨威对鲍伯庆拱拱手说:“今天我实在有事在身,我失陪了,我先撤。”老鸨赶过来送走了杨威。杨威的谈话看上去他是马马虎虎地应付,实际上他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因为大奥药业的二少爷也哭着喊着要入股欧陆药业了,这不正好说明大奥药业正在走下坡路吗?而且军心不稳,干将都要反水了。而欧陆药业却是蒸蒸日上,让对手也感觉到了欧陆的势头。
等老鸨回到大堂,鲍伯庆也起身郁闷地对老鸨说:“今天我还有事,我也不上楼玩了,这是茶水钱。”说完,鲍伯庆留了一个鹰洋在桌子上,也走了。
老鸨拿着鲍伯庆留下的那个鹰洋,扬了扬,自言自语地说:“什么大少爷二少爷,没钱都是假的。”
小红收拾干净,拿着自己的包,穿戴得整整齐齐,挽着梁助理的手从二楼的楼梯口往楼下走。小红对老鸨说:“妈妈,结账。”
老鸨顺口说道:“今天客官的费用不多啊。”
小红又对老鸨喊着说:“妈妈,结我的账,半辈子的账。”
老鸨由惊而喜,喜极而泣地说:“哎呀,我的头牌小红,你真的要离开吗?你可是我们绣春楼的头牌啊,我从小把你养大,你真要离开啊,妈妈都不要活了!”
小红神气地对老鸨说:“妈妈!就别装了,开个价吧!”
欧慧君正在揉面,欧小爸走了进来。他走到欧慧君的身旁,对欧慧君说:“这段时间,我可能有点自己的事要处理。”
欧慧君轻松地对欧小爸说:“那你去忙呗!”
欧小爸把口袋里的那半块玉璧拿了出来,郑重地挂在了欧慧君的脖子上说:“我是去处理我家的大事,不方便带着这块玉璧。还有你妈留给你的这件旗袍,我都交给你了。你妈我在找,忙过这一阵我就专门去找,你放心,我肯定能找到的。”
欧慧君一听欧小爸的语气沉重,觉得不对劲,连忙把手上的活计停了下来,把小爸拉到了饭店的里间,问欧小爸:“你是不是找到仇家了?”
欧小爸点了点头,欧慧君说:“小爸,无论如何我得陪你去。”
欧小爸摇摇头说:“我现在刚发现了一点线索,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带出一串来,若就是一两个小蟊贼,我对付得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必须高度保密,对谁都不能说,你知道就行了,但绝对不要参与!”
欧慧君眼睛红红地把脖子上的那半块玉璧取了下来,套在了欧小爸的脖子上,她一把抱住了欧小爸,哽咽着说:“小爸,我不能失去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
欧小爸眼睛也是红红的,这个世界上他最在意的除了复仇就是欧慧君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明确了复仇的对象,不能再等了,他一天都不想再等,他已经等待了三十多年。再让凶手多活一天,都是对爸爸妈妈的犯罪啊。可是到今天为止,欧慧君还没找到家人,自己独自面对的对手应该也是很强大的,自己也面临着危险。自己有个三长两短的他欧小爸全然不在乎,他在意的是自己真走了,留下一个欧慧君可怎么办啊。
梁助理神气活现地带着妖冶的小红进了一间豪华的大办公室里,小红有点心虚地跟在梁助理的身后亦步亦趋。梁助理走到大办公室的中间,他拍了两声巴掌,对公司的四五个员工宣布说:“今天我给大家带来的这位美女就是你们新上任的总经理,我这个人最讨厌员工对公司的不忠诚,身在曹营心在汉,希望大家以后好好地配合她的工作,做一位对公司忠诚的员工,把公司做起来。”
办公室里回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小红小声地对梁助理说:“我还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
梁助理说:“那今天就不说了,以后再说。”
梁助理领着小红走进了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梁助理对小红说:“这里是你的桌子。”
小红说:“这么大的椅子,我屁股那么小,我不敢坐。”
梁助理看见小红畏葸不前。就说:“我让你坐,你就坐过去,屁股再小没有关系,只要椅子够大,就能唬住人。”
小红半推半就地把屁股挪上了椅子,她仰头靠在椅背上,脑袋里半天还没有适应角色的转换:“你说这是我的办公室?以后我就是这儿的老板了?”
梁助理看着她笑了笑:“没错。”小红喜眉笑眼地打量着四周,然后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梁助理说:“你看,你这就像个样子了,像个老板了。”
小红对梁助理说:“可是我连生意都不会做怎么当老板啊?”
梁助理回答她:“你只需要听我的话,按我的吩咐做就行了!”
说完话,梁助理就拿起旁边的开水壶给小红沏茶,小红连忙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对梁助理说:“我来倒茶!”
梁助理对小红又拉下了脸,他说:“你手下有这么多员工,不需要你来动手倒茶。你记住了,你只要学会动嘴就行,多动嘴,少动手,你就是老板。”小红的脑袋就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
欧小爸压低声音说:“我在暗处,那些人在明处,我胜的概率非常大,这个血海深仇我必定要报。你现在还帮不了我,再说我身上带着这么大一块玉璧也不方便。”欧小爸又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玉璧,戴在欧慧君的脖子上。
欧慧君眼里噙着泪说:“那,我能帮你什么?”
欧小爸说:“好好地活着,找到自己的家,这是我们孤儿最大的心愿。而我的心愿就只有报仇了,只要我活着,我就必须把这个深仇大恨报了。否则我爸爸妈妈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欧慧君伏在欧小爸身上,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泪顺着下巴往下流,一直流到了欧小爸的肩上。
梁助理给王总工程师介绍了小红:“这位美女小红以后就是全职的总经理,我们的销售、生产、物流,都由她带领这个公司的员工来执行。王总工,你只要负责配方和生产就行了。”
王总工回答说:“那我们的宣传、包装,这些工作谁负责?”
梁助理笑着说:“我们是不挂牌的欧陆分厂,我们不需要广告了,也不需要包装设计了,包装的用品材料,我可以从配套厂直接拿过来,订单我也可以直接交给小红办理。”
王总工笑着说:“是的,是的,我又忘了,这样做我们就没有风险了,只要等着分钱呢!”
梁助理接着说:“小红占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王总工你是百分之三十,我百分之五十,大家有意见吗?”
小红连忙说:“我同意,我没有意见。”
王总工回答说:“好的,就这样办吧。”
梁助理豪迈地说:“下个月的今天,就是我们第一次分红日子,每个月分一次红!”
欧小爸身穿夜行服,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地闪进了欧陆药业的中药仓库里。他左闪右躲地靠近了账房先生的宿舍。然后他在一堆裝着中药材的麻袋后面潜伏下来。
小红和梁助理睡在一张床上,小红幸福地对梁助理说:“你说这世界上的事真神奇,上次跟你睡,我还是一个妓院里的小姐。今天晚上跟你睡在一块,就成了老总了。”
梁助理说:“其实睡觉都一样,关键问题是跟谁睡了?你跟那个二少爷,跟其他的所谓的达官贵人睡了那么多次,你的命运没有任何改变,你跟我睡了不到三次,你的命运彻底就变了。”
小红说:“是的,陪人睡觉,白睡了半辈子了。这一次真的睡对了人,一觉醒来,美梦成真。亲爱的,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啊?”
梁助理回答说:“既然睡对了人,就永远睡下去。”
小红连忙抱着梁助理说:“我懂了,我懂了,我要跟你永远睡下去。”
欧小爸在药包堆里按照老习惯也睡了一觉,睡觉前他把随身带的香炷盒按照时间长度挑了一炷香,然后他把香炷绑在手指上,终于他被香火头烧到了,他被烧醒了,于是把香踩灭。他在仓库里找了一把铡中药材的大铡刀,然后,他把大铡刀扛进了账房先生的宿舍。
账房先生还在床上打着呼噜,做着美梦。欧小爸在房里取下一根结实的绳子,三下五除二就把还没有睡醒的账房先生捆了起来。
账房先生惊愕地醒了过来,他看着穿着夜行服的欧小爸,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
欧小爸也不言语,把账房先生捆成一个粽子,然后他再把灯打开,他把兜里的左轮枪掏了出来放在桌上,他觉得自己的父母是被凶手用刀杀死的,自己也不能使枪,那样太便宜他们了。
账房先生说:“你开了灯,我还是看不清你是谁?”
欧小爸从怀里掏出那两张字据来,凑在账房先生的眼前,账房先生眼睛不好,精瘦的账房先生咳嗽着说:“我看不见。”
欧小爸又在床头上找来了账房先生的眼镜,把眼镜腿挂在账房先生的耳朵上,然后他把两张字据递上前去:“你可看清了?”
账房先生看了一眼,脸色陡然变得晦暗,他说:“我看清了,我知道你是来索命的,你迟早会来的。我知道你始终就在我的身旁,但是我找不到你,我不知道你是谁。你跟着我半辈子了,我非常清楚我的结局,我每天都害怕你的到来。你终于来了,这事也可以就此了结了。”
欧小爸说:“你是吴小光?”
精瘦的账房先生咳嗽着有气无力地回答:“我是,你是欧阳勇吧?”
欧小爸凶巴巴地回答:“哼,你还知道!”
账房先生又问欧小爸:“能让我看一眼你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吗?”
欧小爸说:“会给你看的,但是我要问你,谁是马本仓?”
账房先生回答:“马屠夫啊!他也会有这一天啊!我知道这个人会不得好死的,现在也是因果相报的时候了。”
欧慧君睡在床上,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想起欧小爸单刀赴会,自己却不能帮他。她不知道欧小爸的结局,她不知道欧小爸还能不能回来跟自己见面。她望着窗外的天空,皓月当空,冰凉的月光洒在她的床前,她感到前途迷茫,她没有亲人,连最后一个亲人欧小爸都要离她远去。她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欧小爸厉声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账房先生闭了闭眼睛,过了一会,他睁开了眼,喉间滚了几滚,用暗哑的声音说道:“他就住在楼上。”
欧小爸心中一惊:“是杨威?”
精瘦的账房先生咳嗽着点头说:“是的,他改了名字了。他杀了你爸妈,拿到你们家的财产后,他就不杀猪了,专买药,说要放下屠刀,悬壶济世。”
欧小爸恨得把牙齿咬得吱吱响,喝问:“你俩是怎么分赃的?”
账房先生说:“本来是说好他得分我一笔,但是这小子最后独吞了,然后让我给他做了一辈子账,我什么都没有,所以一块死了也罢!你一定得让马屠夫也下地狱。”
欧小爸又问:“还有别的人参与吗?”
账房先生回答说:“没有了。”
欧小爸问:“那马屠夫怎么跟欧陆药业挂上的?”
精瘦的账房先生咳嗽着说:“占了你们家的财产,马屠夫就入了欧陆药业的股份,当时欧陆药业还没成大气候。”账房先生又对欧小爸说:“求求你,在我死之前让我看看欧阳勇到底长成什么样了?我知道你就生活在我的旁边,但是我一直不知道你是谁。”
欧小爸把头套缓缓取了下来。
账房先生一看是欧小爸,就说:“原来是院长助理啊,这下有好戏看了,你得把院长的丈夫亲手杀掉。可惜这出戏我看不到了!”
小红紧紧地搂着梁助理说:“我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你掐一下我,看看痛不痛?”梁助理把小红的胳膊用劲地掐了一下。小红说:“哦,我有感觉了,我觉得现在才是真实的。我从小被卖到窑子里,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一天,离开窑子能当上老总,特别是能跟你在一块,我太开心了。”
梁助理说着话:“我一个农村家的孩子,又没有读过书,单枪匹马地闯荡上海滩,我从来就想,这个世界是平等的,特别是在上海滩,为什么那帮乌龟王八蛋可以成功?不就是有钱吗?等着吧,别人有的我也会有!我现在拥有了公司,还拥有了你,我觉得这些都是应该的,我们还要在上海滩闹点更大的事情出来。”
欧小爸把铡刀拉开了,铡刀张着锈迹斑斑的大口子,看得出有很长段时间没有磨过刀片了。
账房先生吓得尿湿了裤子,他哀求着欧小爸说:“你让我说的,我都告诉你了,你能不能免我一死啊?我可以给你做个证啊!还有我这一辈子打工的钱都给你。算是对你们家的补偿,你看如何?”
欧小爸问:“你还能做什么证?”
账房先生说:“你报案,抓马屠夫的时候我可以做证人啊。”
欧小爸说:“不会报案了,已经报了几十年了,都不管用。”
账房先生哆哆嗦嗦地说:“我并没有动手杀你爸爸妈妈,我只是那天晚上帮马屠夫开了门,即使这样我为你爸爸妈妈烧了一辈子香,悔了一辈子的罪,你不能饶我一命吗?”
欧小爸阴郁的脸上杀气腾腾,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都得死!”
精瘦的账房先生咳嗽着自知罪孽深重,见求生无望,于是对欧小爸说:“你给我留个全尸吧,让我吊死,自行了断,行吗?”
欧小爸也不吭气,站上桌子,把一根绳子搭在房梁上系了个绳套,然后他把账房先生拎上了桌子说:“你可以自行了断了,请!”
精瘦的账房先生咳嗽着木然地把脑袋伸进了绳套,欧小爸亲手把绳套勒紧,然后把桌子一脚踹开。绳子猛地绷紧了,发出清脆的声音。房梁也被人体的自由落体的重力压得吱吱响了起来。房顶上的尘埃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账房先生就这样直挺挺地吊在了梁上。
欧小爸把铡刀搬了出去,然后他把床铺掀了开来,又把屋里的柜子抽屉全部打开,造成混乱的样子,他把床下的现钞全部都拿了出来,放进自己的口袋,他有意地把现场营造出被劫的错觉。最后他看了看整个房间,抽了几张钞票扔在地上。他觉得比较周全了,他就离开了现场。
欧慧君怎么也睡不着,泪水涟涟地翻身起床,她突发奇想,把欧小爸给她那一套她妈妈的旗袍慢慢地穿上了身,她好像从没有这么认真地穿过一件衣服。衣服穿戴整齐,顿时她感到无比地温暖,她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肩膀,轻轻地呢喃:“妈妈!妈妈!”她的眼泪就像关不住的水闸任其流淌。月亮清冷的光辉洒进窗口,紧紧地包裹着她,使她显得那么楚楚动人。
欧小爸带着一袋钱走出了中药仓库大门,他故意把仓库门和大门都打开。在他离开大门后,他站在马路对面的暗处,仰头久久地注视着对面楼上杨威的住房,他熟悉那房里的构造,他曾经按照裴芳院长的指令从外墙攀爬过这套房子,并成功地盗取了这套房子主人的保险柜。但是那时他还不知道裴院长跟杨威的关系。而现在不同了,裴芳已经嫁给了杨威,他们已经联姻。欧小爸在考虑自己的复仇计划应该怎样实施才能最大程度地减弱对裴芳的冲击,毕竟裴芳是他的恩人,是他驰骋上海滩的黄金搭档。但不管怎么说,他都会克服所有的阻碍去完成自己的复仇计划。因为复仇是第一位的,他活着的全部意义除了要帮欧慧君找到家人,那就是复仇。想到这,他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把手中的钱袋子在一堵墙角下藏好,他回到仓库里取了铡刀上的刀片,穿好夜行服,然后从那条他曾经爬过的外墙径直翻了上去。
欧慧君穿着袁小琳的旗袍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滴露般的泪珠还挂在她长长的眼睫毛上,清冷的月光,照得她的脸皎洁清亮。
这天也巧,裴芳身体不适住到医院去了,只有杨威一人在家。杨威正在床上酣睡,欧小爸翻身进了杨威的卧室,欧小爸看到月色下酣睡的仇人杨威张牙舞爪的睡姿样子,他早已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就在他急忙拖刀进窗的时候,铡刀刀片的尾部的钩把一下挂在窗钩上,金属撞击,传出巨大的声响,杨威从睡梦中被惊醒。月色下欧小爸一时看不清铁钩挂在哪里。他又恨又急,铡刀就是举不起来。杨威这时完全看清了对方正在拖动铡刀来取自己性命,一时吓出一身冷汗来。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到地上。杨威一身蛮力,只听得他一声大吼,他右手一掀,他把整个床铺都翻了个底朝天。他俯下身子从地上操起了杀猪的铁钩和一把杀猪刀。他一手持刀,一手执钩向欧小爸扑了过来。欧小爸终于取下了钩在窗上的铡刀跟杨威对砍起来。杨威一身力气,使起杀猪刀钩来得心应手。欧小爸本来就是要手弑仇人,他报仇心切没有掏枪,欧小爸一铡刀砍了下来,人没砍着,却把那颗千年灵芝一劈两半。杨威被气得嗷嗷大叫,双手使起铁钩和杀猪刀,逼得欧小爸步步后退。欧小爸的铡刀在房间里完全抡不开,几次铡刀都砍在墙上和床上,而且每次都砍得很深,半天拔不出来。铡刀几次脱手,杨威渐渐占了上风。欧小爸最后夺不到铡刀赤手空拳,被杨威步步紧逼,最后只得从窗口里跳了出来,逃了下去。
杨威天大亮才敢下楼来,他发现仓库的大门敞开着,于是他一边喊着:“管家!管家!”一边走进了仓库大门。
这么多年来,他从不愿意提及账房先生的本名,因为提起他的本名就会想起自己的本名,就想起自己年轻时犯下的血案,他忌讳重复过去的记忆。杨威透过仓库里的房门,猛然看见了吊在梁上的账房先生,他大喊着:“死人了,死人了!快报警,快报警!”他找到仓库的德律风机忙给巡捕房挂德律风,他说:“总机帮我接巡捕房!帮我接巡捕房!”
张天宇、王探员和他们的同事正在杀人现场勘查。他们把账房先生吊在梁上的尸体放了下来。杨威止不住地在微微发抖,裴芳半拥着他。裴芳问杨威说:“你是不是感觉很冷?”杨威摇了摇头,裴芳顺手取下墙上的一件衣服披在杨威的身上,杨威猛然发现这件衣服是账房先生穿过的,他惊叫一声,一把扯下了身上的衣服,扔在地上。落地的衣服让旁边一只黑色的猫受了惊吓,猫的嚎叫声让杨威打了一个寒颤。裴芳对杨威说:“我们出去等吧!”
张天宇扯下手上的白手套,走出了账房先生的卧室来到仓库前。杨威和裴芳紧紧地跟着张天宇,裴芳问张天宇:“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杨威有点紧张地抱着双臂,手指头习惯地在鼻尖上摩挲着,他连忙问:“是不是仇杀?”
张天宇说:“这位账房先生平常在外面结怨多吗?”
杨威说:“他跟外界基本没有打交道。”
张天宇又问杨威说:“那他有没有仇家呢?”
杨威有点紧张地抱着双臂,手指头习惯地在鼻尖上摩挲着,他犹豫了一下答道:“表面上看不出来。”
张天宇说:“从作案现场来说,他上吊好像是自杀的,但是现场都被翻过了,钱财什么都没有了,有点像谋财害命。但是谋财害命的蟊贼杀人,不会这样有条不紊啊,就像自杀一样,让人有点费解。也说不定是个老手干的,想隐藏他真实的杀人意图。”
杨威听完以后一言不发。他已经不寒而栗了,他不敢说昨晚那杀手来他房间取他性命的事,他知道年轻时犯下的罪现在开始找上门来了,账房先生的死是个开始,在告诫自己报仇开始了。对方似乎没有更多去掩饰他的复仇诉求,以至于让杨威一眼就能感觉到杀戮已至。杨威又想好在自己还没有老去,昨晚杀手什么便宜都没占到。他捏了捏拳头,觉得自己的肌肉还没有松弛,自己刚过五十,还能只身屠猪。一俩个后生还不放在眼里,来就来吧!自己可不是账房先生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束手待毙。想找自己寻仇,小心鸡飞蛋打。想到这杨威有了信心。
杨威开车去医药商会办公室,开着开着,拐了一个弯,突然他发现马路上原本车水马龙的的车辆和行人都不见了,他不敢再往前开了,靠边停了下来。他走下了车,街上的车和人又突然出现了,他顿时被这怪异的现象给吓住了。他看到旁边有个卖香烟的婆婆,便走过去问:“大妈,你说邪门不邪门?在这里看马路上车来车往的,我刚才坐在驾驶室里开车路上一辆车都看不见!是不是要出事啊?”
婆婆若有所思地说:“小伙子你这是碰上脏东西了,看你脸上有一股污秽之气,搞不好真要出事,看这架势你不撞死一个人是走不了的。”
“啊?大妈这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啊?”杨威近乎哀求地对婆婆说。
“先生你别着急,这个事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我听说过类似的事情,解决的办法是有的,你带外套没有?”婆婆问杨威。
“外套啊,有啊,我驾驶室里就有,新买的西服还没怎么穿呢。您只管告诉我怎么做就行了。”杨威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焦急地说。
婆婆说:“嗯,那你把外套拿出来,然后铺在前面的马路上,你自己开着车,一直往前开,直到轧过外套为止。这办法我不保证有用,你试试吧。”
杨威赶紧从驾驶室的座位上拿出了一件黑色的西服,把西服铺在了车前十多米的马路上。然后启动了汽车。杨威坐在驾驶室里仍然是看不到路上的其他车,就连刚刚放在马路上西服都看不见,他凭着感觉慢慢把车向前开。卖香烟的婆婆指挥杨威开车,车一点一点地向前走,终于慢慢地轧过了杨威铺在路上的西服,车的前轮刚刚轧过了西服,杨威在驾驶室里就能看见外面马路上的车了。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杨威跳下车来,走回去准备弯下身子捡回自己的西服。 “小伙子!那西服就别要了,你要捡一个死人回家吗?”卖香烟的婆婆冲着杨威喊。杨威被婆婆的话吓得赶紧缩回了手。他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鹰洋作为答谢准备送给婆婆。
就在这时,一个捡破烂的老头骑着一辆三轮车,看见了路上扔着的西服,捡破烂的老头下了三轮车,往马路上的外套跑去,生怕有人和他抢。卖香烟的婆婆大声在制止那老头,但是老头不知道是耳朵不好使了还是路上噪音太大,他连头都没回,一口气跑到了马路中间,捡起了扔在地上杨威的西服。
突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一辆满载着货物的卡车在马路上磨出了长长的两道刹车印,捡破烂的老头被撞出去很远,他手里还拿着那件西服,身上咕咚咕咚地冒着鲜血。杨威大惊失色,重新掏出了皮包,他毫不犹豫地把皮包里的钱全部掏了出来,跑到烟摊前面送给了卖香烟的婆婆。
杨威和裴芳回到自己的家里。进门时,杨威不敢进入自己的家门,他让裴芳先进门看看。看着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杨威此时像只病猫,裴芳走进卧室,她被砍在床上的大铡刀以及杯盘狼藉的情景给震住了,她对杨威大声地说:“杀手也杀到你的床前了,你能告诉我账房先生是什么原因被仇家杀的吗?”
杨威说:“这是多年的血仇了,你知道得越少越好,我不想连累了你。”
裴芳说:“既然如此,那我给你推荐一个保镖吧。”
“谁呀?有武艺没有?”
“是我的搭档。你不记得我是在街上卖艺时被你看中的吗?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我跟你说实话吧,上海滩十里洋场的雌雄大盗就是我俩,但是我们只图财,不害命的。”
杨威惊诧:“你们做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做贼呢?好像你俩还打劫过我吧。”杨威打开保险箱,拿了一些钱出来放进皮包里。
裴芳说:“都是你们商会逼的,这么大个孤儿院,你们又不肯多给钱,我们不偷,靠什么养活这一大帮孩子?打劫你也是为了警告你。你想不想让我的助理给你做保镖?”
杨威说:“你掏掏我的皮包看看。”一只蟑螂从床下爬了出来,杨威惊叫一声,跳上了床。就在这一瞬间,裴芳贴上了杨威的身体,杨威刚落到床上,杨威伸手去摸钱包,他说:“我的皮包还在这。”
裴芳说:“你的钱没了。”杨威打开钱夹子一看果然没有钱了。
裴芳说:“钱在你的鞋里。”
杨威用手指头伸进自己的鞋里面,果然一叠钞票被裴芳鬼不知神不觉地塞进鞋帮里了。杨威说:“好吧,就让你的助理天天跟着我吧。”
裴芳到了孤儿院找欧小爸,欧小爸吃惊地问:“院长怎么今天来上班了?”
裴芳说:“这段时间我恢复得不错,我想孤儿院可能也需要我了。”
欧小爸高兴地说:“这下可好了,裴院长回来了我就轻松了。”
裴芳说:“你轻松不了,前天晚上,杨威的账房先生被人杀了,杨会长吓得不轻,我推荐你跟他去当保镖,今天就开始,你看行吗?”
欧小爸说:“反正我是欧陆的人,要我干嘛我就干嘛。”
裴芳不禁感叹道:“要是欧慧君像你一样听话就好了。下一周我还准备组织一个慈善拍卖会,孤儿院的费用现在很紧张吧?”
欧小爸说:“是的,又快揭不开锅了。”
裴芳说:“拍卖时,没有你当礼仪,我不知道能不能请欧司令帮忙,她会来帮我们的忙吗?”
欧小爸回答说:“裴院长,你多虑了。只要是孤儿院的事,欧司令什么时候叫她,她什么时候都会来,你直接去找她吧,她就在对面饭店里。”欧小爸自从杀杨威失手后就一直在谋划怎么处置杨威,没想到杨威自己送上门来了,这真是报应啊,是天意啊,是爸爸妈妈天上显灵了。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不显山露水悄悄地把事办了,欧慧君还活在这世上,她还没找到家人,还需要自己努力。所以自己也得好好活下去。
奥斯汀小轿车里,杨威开着车,副驾驶座上的欧小爸直视着前方,他的眼神里透出了自信、警惕、沉稳而又凶狠的神态。欧小爸的眼睛在始终观察着马路前方。车停在张叶山院子的大门口,欧小爸给杨威一个手势,意思让杨威在车上稍坐一会儿。他先下了车,然后观察四周的环境,再走进院子里,查看着周围的状况,他觉得很安全,然后招手让杨威下车。
杨威有了这个机灵的保镖守在身旁壮胆,顿时有了安全感,走起路来也精神多了,他快步走向张叶山的家。
张叶山对杨威说:“嗬,没想到,就带上保镖了!”
杨威有点紧张地抱着双臂,手指头习惯地在鼻尖上摩挲着,他说:“你是没看到呢,现场很吓人的,我在德律风里都跟你说了,来者不善,刀刀要命,他在暗处,我在明处,如果不是我杀了多年的猪,今天就见不到你了。我估计是那天晚上跑掉的那个狗崽子,被那个保姆养大了,现在来寻仇了。我让你给我准备的家伙,你准备好了吗?”
张叶山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左轮枪来,他递给杨威说:“你一个杀猪的,单手一人可以杀一头肥猪,难道还怕这小孩不成?还用得着这个家伙吗?”
杨威说:“这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当初那个狗崽子现在三十多岁了,他身手不凡,如果他那晚拿把短点的刀,我也就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