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抽丝剥茧寻找杀父仇人 旧案重提难辨蛛丝马迹
记忆全无近墨者黑 人性异变娇女嗜血
中年妇女背着个手对欧慧君和几位外地少女在训话,杀手们凶神恶煞地站在旁边。中年妇女说:“养艺坊教你们学艺,叫你们怎么伺候男人,你们得记住我们的好。明天天一亮,你们就会被送到妓院里去。希望你们别记恨我,明天天不亮就要走,一大早你们就化好妆,收拾好,今晚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欧小爸身着夜行服,像一只猫一样悄悄地爬上了养艺房的墙头。然后他顺着木柱子滑到了大堂。他走进了欧慧君睡觉的房间,欧惠君睁着眼还没有睡着,欧小爸示意她不用出声,然后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宿舍门。他们走到大堂里,灯光突然大亮。慧君和欧小爸一时都愣住了。
中年妇女冷笑着说:“就知道今天找鹅的,不是找鹅的,是来找人的。今天晚上,我们在这候着你呢。人是我花钱买来的,你想偷走没门。给我上!”几位打手冲了上来,欧小爸出手跟几位打手交起手来。欧惠君也疯狂地冲向了中年妇女。几个回合下来打手和中年妇女都被欧家父女制服了。
欧小爸带着慧君往外走。欧惠君拖住欧小爸的手说:“里面还有几个小妹妹。我们都把他们放走吧。”欧惠君冲进宿舍里催着几个小妹妹说:“快点快点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小爸警惕地注视着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打手和中年妇女。
欧小爸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中年妇女发话了说:“你带不走他们的,上海滩都是我们的人,巡铺,斧头帮都会派人抓你们的,我们是合法的,他们是我买来的。说句实话,这女孩是孤儿院的孤儿,无亲无靠,你拼死相救,估计你也是欧陆孤儿院的,我能找到你的。”
中年妇女最后几句话,让欧小爸停住了脚步。欧惠君转过头来对欧小爸说:“快走吧!”
欧小爸说:“我们报警吧,就在这里等巡捕来。”
欧惠君绝望地说:“今天巡捕来了,我向他们报警,巡捕房确实跟他们是一伙的,收他们的钱。”
中年妇女冷笑着说:“你们无处可逃,会抓你们回来的。”
欧小爸对慧君说:“上海滩可真不是穷人待的地方,我们就真的无处可藏了吗?”
欧惠君说:“我们离开上海,照样可以生活。”
欧小爸对欧惠君说:“我还有家仇未报,我不能离开这里。”他对慧君坚决地说道:“你先走,在外面等我。”
欧小爸扯下了头上的头罩,凑进中年妇女和几个打手说:“都记得我这张脸吧。你们让我走投无路,我就先得让你们无路可走。”欧小爸掏出怀里的左轮手枪毫不犹豫地对着几名打手和中年妇女连开数枪。子弹打完了,他重新装弹,他把愤怒和仇恨连同子弹都用力压进弹仓里,然后又一次击发。然后他迅速离开了养艺坊。
欧小爸和欧慧君在大街上一高一矮快速地走着,两人都不说话,只有路上的煤气路灯在路面上拉扯着他们长长的身影。
两人在街上疾步走着,寻找自己的住房。
他们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老房里租到了自己的空间,两人都高兴地拍手相庆。
在黄啸林的老家大院里,黄啸林的三个姨太太,打成了一团,袁小琳站在一旁兴奋地喊着:“打!打!使劲打,打她的脸啦,用脚踢啊。踢他!踢他!”三个姨太太扭成一团,互相扯着头发,衣服,谁也不松手。袁小琳兴奋地围着三个姨太太,像个小孩似地在旁边又叫又喊的,就像在看一场斗狗比赛。
黄啸林在四姨太的陪同下,怒气冲冲地推门进了院子。黄啸林指着打架的三个姨太太厉声呵斥着:“谁再打?我就砍了他。”
袁小琳站在一旁,大声地学着老爷的话叫喊着:“砍了他,砍了他。”
大家都恐怖地看着袁小琳,一时愣住了。黄啸林倒是没有立即喝住袁小琳。他对三个住了手的姨太太说:“你们看看,你们把小姑娘都带坏了。她脑袋进过水,看样学样,你们天天打架吵架,她也一天到晚喊打喊杀的。你们这些做姨太太的,没有姨太太的样子,再这么做我就休了你们。”
袁小琳高兴地拍着手喊着:“砍了他,砍了他。”
老爷走到袁小琳的面前,问袁小琳说:“小姑娘,我怎么称呼你好啊?你有没有名字?”
袁小琳说:“都叫我小姑娘,我不知道有没名字。”
老爷说:“那这样,如果你还没有想起你的名字来,下次我来给你取个名字。”
袁小琳高兴地说:“好啊,好啊,我需要一个名字的。”
欧小爸和欧慧君蹲在地上,身旁堆着一摞摞的旧报纸。他俩埋在报纸堆里,认真地查找着报纸刊载的内容。他们翻了一堆又一堆,看了一张又一张,时间在悄悄地流逝。
欧小爸和欧慧君就这样每天都去图书馆翻旧报纸,复仇的火焰在欧小爸的胸中熊熊地燃烧,他已经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仇恨,他要找到他的仇人,为他死去的父母报仇。在一缕透过玻璃窗照射下来的阳光下,欧慧君拍打着一张报纸高兴地叫道:“看这里!‘济人药号惨遭灭门,父母双亡,孩子失踪,财产遭洗劫一空。’报纸堆上空的浮尘在阳光下就像欧小爸的眉头散了开去。
欧小爸拿着报纸认真地看了起来,他说:“没错,就是这张报纸!”欧小爸吐出小刀片,熟练地从装订好的报夹上裁下了这张旧报纸。欧小爸对欧慧君说:“我们走,到巡捕房报案去。”
欧惠君犹豫地说:“有用吗?你不怕吗?”
欧小爸说:“巡捕不一定都是坏人,试试吧?我不怕!”
绣春楼在上海五马路一条不起眼的小弄堂“东荟芳”里。门面不大,招牌也不大,“绣春楼”三个字的色彩淡淡的,就像被水泡过很久似的。鲍伯庆一个人晃晃悠悠慢慢踱进了绣春楼。看得出来他是第一次来,一进门就东张西望,不知所措。一位老鸨身着上海花界最流行的元宝衣领蓝花衫,涂抹着血色的红唇,出现在鲍伯庆的面前。她柔声问道:“这位客官是要先喝茶休息一会儿,还是上楼后再休息呢?”
鲍伯庆没有底气地回答:“随便!”只是脚没动,压低了声音,“这里什么行情啊?”
老鸨轻声地说道:“行情很好,新熟一样,就一百。”
鲍伯庆皱着眉头装作老练地说:“这价钱很高啊!”
老鸨把鲍伯庆轻轻地推坐到椅子上,然后一屁股坐到鲍伯庆腿上,她凑在鲍伯庆的耳朵边呵气,就像在吹风似的,然后轻声地说:“行情不高,玩过了大爷就知道了。让你舒坦,绝对把大爷伺候好了。”
鲍伯庆被老鸨弄得身上心里都痒痒的,他急不可待地说:“那行,我们上二楼去吧!”
老鸨说:“恩客是第一次来吧?我让我妹妹伺候好你,她比我年轻比我漂亮。”
鲍伯庆拉着老鸨的手说:“不行不行,不要换人,就是你了。”
老鸨轻轻地解开了鲍伯庆的手,撒娇似地推搡着鲍伯庆说:“这楼上楼下都是客人,就我一个人在打理,忙不过来呀!这次陪不了你,你下次挑一个安静的时候来,我专门侍候你。行不?我妹妹叫小红,你看了绝对喜欢。”老鸨不容鲍伯庆回话,就对着二楼大声喊道:“小红接客,客官请到春色满园包厢。”
鲍伯庆依依不舍地松开了老鸨细白柔软的双手,走进“春色满园”包厢。
就在此时,杨威从隔壁的“春意盎然”包厢里走了出来。他右手环抱着一位小姐的腰肢,一边走下楼梯,一边掏出钱来递给了老鸨,老鸨满口满脸堆笑地对杨威说道:“谢谢哥哥,哥哥还满意吧?”
杨威鼻子里哼了一下,右手在小姐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算是把小姐放走了。然后张开双手把老鸨一把抱住,老鸨假装埋怨地对杨威轻声说:“你呀!有了新人就忘了旧好了。”
杨威说:“你现在开店了,有钱了,也不接客了。当初我要给你赎身,你拒绝了。现在自己当老板了,也不会嫁给我了吧?”
今天是黄啸林的50大寿,他在老家大院里搭了台子,请了一个唱戏班子,高朋满座,院子里坐满了人,舞台上在唱着京剧。黄啸林和几个姨太太,坐在台下,磕着瓜子,吃着零食,惬意地欣赏着舞台上一幕一幕的演出。袁小琳蹲在黄啸林不远处的台阶上,也仰着个头在看戏,她似乎看得有点入迷。台上唱的是《打龙袍》李后的一段:“龙车凤辇进皇城,御街上又来了讨饭之人。”黄啸林就是个戏迷,他摇头晃脑地听得津津有味。就在这时,一个从来没听过清亮的老生的声音,从黄啸林的左边传了过来。黄啸林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这可是一个出道多年的老玩家,清亮,干净、正经。字字句句,声声入耳,铿锵有力。黄啸林睁眼一看,发现是袁小琳蹲在那,跟着台上的京胡在唱。
“眼昏花看不见花花美景,观不见汴梁城文武众卿。下车辇叫皇儿将娘搀定。”舞台上,京胡在拉。黄啸林站了起来,走了过去,他走在袁小琳的身旁,站在袁小琳身后听了一会。清晰地听到袁小琳在流畅地唱着:“在寒窑二十载苦难受尽,怎想到今日里又回汴京。”黄啸林不禁兴奋地大声叫起好来。把正在唱戏的袁小琳吓了一大跳,袁小琳站了起来。黄啸林问:“你会唱戏?”
袁小琳摇了摇头说:“我不会唱。”
黄啸林笑了笑说:“我刚才听见是你在唱啊。”
袁小琳说:“我只是跟着哼了哼,可能以前我听过这段。”
黄啸林说:“你知道这是哪出戏吗?这是谁的唱段?”袁小琳摇了摇头。
大姨太在一旁说:“别起哄了,她大字都不识一个,怎么会唱京戏呢?”
黄啸林继续问:“你还知道别的戏名吗?”袁小琳依然是摇头。黄啸林不死心地继续问:“阔天门你会唱吗?”袁小琳摇摇头,黄啸林又问:“大唐贵妃,你会唱吗?那你告诉我霸王别姬,苏三起解,钓金龟,哪个会?你唱的是老生。那不是一般的功底。你练的是童子功,肯定会唱的。”袁小琳只是摇头。
黄啸林对舞台说:“停!”整个舞台的演唱声、乐器声全部都停了下来。
黄啸林叫拉京胡的琴师下台过来。黄啸林搬了张椅子,让琴师坐下再拉一段,琴师问:“拉什么?”
黄啸林说:“随便。”琴师手一抖,高亢的京胡声就倾泻出来。黄啸林头也没抬对着袁小琳说了一句:“唱!”
袁小琳仓促开腔:“他抬头一见皇儿跪埃尘,不由哀家怒气生。哪一宫生来哪一宫养?哪一宫是儿生身老娘亲?为娘生儿险些丧了命,可恨那刘妃郭槐起下狠毒心。金色狸猫皮尾来剥定,二人定计换出儿的身。老王驾前奏一本,他道说为娘我产生妖精。老王闻奏怒气生,将为娘推出午门问斩刑。多亏了满朝文武来保本,将为娘打入了寒宫冷院永不见君。奸妃又把二计定,八月十五火焚冷宫廷。也不知何人来救定。”
黄啸林抢过了琴师手中的京胡,对袁小琳说:“你跟我来!”
黄啸林笑吟吟地在舞台上琴师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招了招手,让怯生生的袁小琳跟着戏班子的老生到台后调换衣服,然后怯生生的袁小琳被拖了出来,没有锣鼓铙钹渲染,一头短发、有点男孩儿样的袁小琳一袭长衫、素面朝天地被拖到了舞台中央。台下传来几声哄笑。袁小琳个子不高,身穿的长衫挺长,好似盖住了脚踝,这便衬出了她的文弱。黄啸林并不看袁小琳,他头一晃,拉起了《四郎探母》,然后他一抬头给袁小琳一个提示。袁小琳就开口唱了起来,字正腔圆,一开口就是一个自信的老生,从容不迫,行云流水,完全没了平日里毛孩子的样子。黄啸林心里乐得很,脸上却不露半点,手一抖曲调又变成《空城计》中的唱段了,袁小琳看了看黄啸林,跟着旋律又熟练地唱了起来。黄啸林脸上绽开了花,心里乐滋滋的,手又一抖,《珠帘寨》出来了,袁小琳的唱词接着像流水般地泻了出来。黄啸林心里连声喝彩,他手中又变成《八义图》了,一曲接一曲,袁小琳不仅配合得天衣无缝,她的手势,身段随着那曲调自然变化,轻松到位,那声音唱得古朴隽永,流畅悦耳。看起来外形瘦弱的袁小琳行腔却高亢、清亮,富有穿透力和感染力。连戏台班子所有演员都围了过来,黄啸林把京胡琴弦用力一甩,大喝一声:“好!好!”全场雷动,喝彩声一片。
黄啸林高声地问道:“谁还说这小姑娘不会唱戏,她是戏骨,她只是失忆了,她绝对会成为名角。”黄啸林高声叫道:“打赏,给小姑娘打赏,重赏!大姨太,你看这小姑娘比你当初唱的花旦如何?”
大姨太淡淡地笑了笑说:“不错不错。”
黄啸林高声说道:“比你要强多了。我要把她送去上海滩,成为上海滩的名角。以后你的艺名就教苏水儿。”
几个姨太太在一边小声地议论,看样子老爷又要娶姨太太了。大姨太太不乐意地板着脸说:“我看也就唱得那样。”
租界巡捕房,一个大柜台成为登记柜台,上面放着一台旧式台灯和一台德律风,有两位警官坐在那里。欧慧君走到台子前,她大大咧咧地问道:“我要报案,请问找哪位警官?”
张天宇警官坐在办公桌前头也没抬说:“你报什么案?”
欧慧君大声地说:“杀人案!”说完欧慧君就把那张报纸拍到张天宇的办公桌上。
张天宇一看报道,大叫一声:“哇!这么大的案子我怎么没听说。”旁边的同事王警官已经睡着了,传来一阵阵鼾声。欧慧君差点就要笑出声来,可她看到张天宇一脸严肃样,连忙捂住嘴憋了回去。张天宇皱着眉推醒了王警官,他把报纸递给王警官看:“你们知道这个案子吗?”
王警官迷迷糊糊地看错了版面,他念道:“上海生猪出栏扎堆,导致猪肉大幅降价。”欧慧君完全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张天宇一本正经地向欧小爸和欧慧君鞠了一个躬说,他严肃地说:“这是我们巡捕没有尽到责任。”欧慧君看到张天宇正儿八经地样子笑得更欢了,直到欧小爸止住了她。张天宇回过头来对王警官说:“你拿反了。”
王警官翻过报纸,看了报纸后也忍俊不止地说:“这案子我们也没听说。张警官,你看看报纸的日期吧!”
张天宇再细看报纸的日期,抬起头来,疑惑地问欧慧君:“这报纸是三十年前的,你个黄毛丫头是开玩笑来的吧?”
欧小爸在后面冷冷地说:“三十年前的杀人案,就不能报案了吗?”
张天宇抬头看见眉头紧锁、面容冷峻的欧小爸,心里有点发麻。他说:“有案必报、有案必破,这是我们巡捕的职守。”张天宇吩咐同僚说:“你们去档案室查一查这个案子当年立案资料。”然后张天宇回过头来对欧慧君和欧小爸说:“你们是当事人的什么人呢?”
欧慧君响亮地回答:“被杀的是我的爷爷奶奶!”张天宇被欧慧君的声音震得转过了半个脸,他用手势示意欧慧君说话小声点。
张天宇低头看了看报纸的内容,然后抬起头来,对欧小爸说:“那你就应该是那位当年失踪的孩子?”欧小爸点了点头。张天宇看了看欧小爸年轻的脸庞,又看了看欧慧君,有点半信半疑地指着欧慧君说:“她……是你的女儿?”
欧慧君昂首挺胸地回答说:“难道不可以吗?”
张天宇慌张地回答:“当然可以。”同事拿了一个登记本走了出来,他对张天宇说:”这个案子,当年确实立案了。但是一直没破,办案巡捕也退休了。估计这个案子,是个死案难破。”
欧慧君在一旁大声地插话说:“有案必报,有案必破。”
张天宇看着欧慧君说:“你倒真的学得很快啊。”张天宇对同事说:“今天把这个案子,作为必破的案子排上队,只要有线索,我们就死抓不放,尽快把案子破了,对死者的家属,也是一个交代。”
欧慧君在一旁响亮地承诺:“好!警官,只要你把这个案子破了,我可以免费给你吃我炸的油条。”
张天宇笑了,他对欧慧君说:“看样子你的油条很好吃?”
欧慧君骄傲地昂头回答说:“那当然,每天早上我只做五百根油条,不是人人都吃得到的。”
张天宇嘿嘿地笑了起来,他对欧慧君说:“我就不爱吃油条,油炸的食品不健康。”
欧慧君气恼地对一旁的欧小爸说:“我们走,还没见过不爱吃油条的人呢!懒得搭理他。”
张天宇宽容地笑着回答说:“慢点!登记了再走吧!”
鲍伯庆走进包厢,又好奇地东张西望。妓女小红端坐在大木床边,对他说:“恩客是第一次来吧?”
鲍伯庆嘴里含含糊糊地答:“嗯!”
小红又问:“恩客是哪里人啊?”
鲍伯庆回答说:“阿拉上海人。”
小红又问:“恩客,尚未婚娶吗?”
鲍伯庆说:“你问那么多干啥。”鲍伯庆不想多言语,一靠近小红,就抱住了她。然后把她往床里拖,他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小红挣开鲍伯庆的拥抱,把粉红色的帷帐放了下来。鲍伯庆实在等不及了,嘴里嚷着:“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袁小琳在肆无忌惮地在院门口和一群十几岁的下孩玩成一堆,几位姨太太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嗑着瓜子。四姨太不怀好意地望着袁小琳的背影对其他几位姨太太说:“现在老爷可喜欢这小姑娘了,说不定老爷真要把她娶为正房。”
大姨太太说:“你看她那个德性,一点都没教养,她跟你说话从来不过大脑的,想要什么就直接说我要,这个东西给我,连句商量都没有,没有一点礼貌,不知道哪来的野孩子。 ”
另外一位姨太太说:“老爷要是把她娶进房,以后就够我们的脸色看了。这小丫头可是六亲不认,说话从不客气。正如大姨太太说的,想要什么就直截了当,从不拐弯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就偏喜欢这样的女孩。”
四姨太太煽风点火地说:“我看得出老爷对这个女孩的喜欢,真把她娶进房,我们几个以后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不定啊,我们都会被她赶出这个家门。”
大姨太太说:“按照她的脾性到时候要赶我们出门绝对不会手软。不行,我们在年龄上斗不过这个野孩子,但是我们只要联起手来,要想办法把她先弄出这个家,否则这是个祸害呀。”
其他几个姨太太附和着说:“是啊,我们要瞅准机会,一定把她弄出去,她不走,以后我们没有安生日子过。”
欧小爸拿着一张地图,欧慧君紧跟其后。他们沿着一条旧街在寻找济人药号的旧址,欧小爸对照着地图比较着街道上的建筑物和地形,然后对欧慧君说:“应该就是这里。”
欧慧君也接过地图看了看说:“你说就是这儿吗?”
欧小爸说:“是的!我说的就是这家店,以前应该是济人药号。”欧小爸敲着那家铺面的大门,他大声问:“有人吗?”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位壮年男子探出身体来问:“你找谁?”
欧小爸说:“大哥,我曾经在这住过,想来了解一些情况可以吗?”
男子很爽快地回答:“可以,不知道我能告诉你什么?我搬过来时间不是很长的。”
欧小爸问到:“大哥,你知道以前这家铺子叫济人药号吗?”
那位大哥摇摇头说:“对不起!以前的事情不知道。不过我搬过来有七八年了,也从没听人说过济人药号。”
欧小爸问大哥:“那这家店现在是你买下的,还是租的?”
大哥说:“我买下了。”
欧小爸又问:“那在旧房子里你发现过济人药号的任何痕迹吗?以前是卖中药的。”
大哥回答说:“刚来的时候是能看出以前这里是中药铺,有很多装中药的坛坛罐罐。但是我买下这家店以后,我们重新把里外都装修了一遍,跟我们没关系的东西全部都清掉了。”
欧慧君天真地大声问:“那你清掉了的垃圾,都倒哪去了?”
大哥笑着回答说:“那些破烂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我都扔掉了,扔到垃圾堆里去了。”
欧慧君说:“那里面说不定就藏了很多秘密,多可惜呀!”
欧小爸恭敬地问大哥:“我爸爸叫欧阳强,妈妈叫刘月芬,你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字没有?”
大哥摇摇头说:“没有!”大哥看着欧小爸失望的神态,就提醒他说:“这条街道上还有一些老人,他们可能会了解过去的一些事情,你可以去问问他们啊。他们也好找,都在街道边晒太阳呢。”
欧慧君又大声地问大哥说:“那你这房子能让我们进去看一看吗?”
大哥说:“没问题啊,请吧!”
欧小爸和欧慧君就走进了那间黑黑的屋子里,欧慧君问欧小爸说:“你还记得些什么?还有点印象吗?”
欧小爸笑着说:“傻丫头!我那个时候那么小,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欧小爸又回头问大哥:“大哥还想问你一个问题,这条街上有一个卖肉的马屠夫吗?”
大哥回答说:“这条街上现在没有卖猪肉的了,我们要买菜都要跑很远的地方,到菜市场上去买。”
欧小爸有点遗憾的说:“啊!是这样啊。”门面也不大,但是房子都重新粉刷过,欧小爸又问大哥:“这个门面的卧室在哪?”
大哥说:“在楼上有三间小屋。”大哥带着欧小爸和欧慧君走上了楼梯,木楼梯嘎吱嘎吱地响,好像在告诉主人们这个房子的年头。欧小爸的脑袋里浮现出当年凶手爬上小楼的情景。
模糊的凶手手持利刃,刀锋在夜色里闪着寒光,杀手一步步走上了楼梯,木楼梯嘎吱嘎吱地恐怖作响。
欧小爸在揣摩着三十多年前,那个马屠夫就是沿着这个楼梯,爬到他们家去杀害了他的爸爸妈妈。想到这里一股怒火从胸中奔腾起来,他右手不由自主捏着拳头狠狠砸在木柱上。大哥有点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接下来大哥介绍房屋的话,欧小爸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欧小爸只觉得有点诧异:这么窄窄的楼梯,黄阿姨是怎么抱着自己逃跑的?看完二楼的三个小房间,欧小爸又问大哥说:“这个门面只有这一个楼梯上楼?没有别的通道吗?”
大哥回答说:“只有一个楼梯,没有别的通道。”大哥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以前三楼还有一个小阁楼,阁楼不高,但是可以住人,小孩子可以从那儿爬到隔壁那边的阁楼去。”
欧小爸说:“能不能也上去看看?”
大哥说:“好的,我带你上去看看!”他们小心翼翼地爬进了阁楼的小门。阁楼很矮,只有小孩子才能站立,上面就是瓦片屋顶了。欧小爸想,黄阿姨当年应该就住在这个阁楼上,那时黄阿姨就是抱着自己从这里爬到别家的阁楼逃出去的。
凶手手持利刃疯狂砍杀着欧阳强和刘月芬,保姆黄阿姨抱着欧小爸 恐惧地在阁楼上逃生。
欧小爸接过大哥手上的油灯,在阁楼上照了很久,他问:“大哥,这阁楼翻修过吗?”
大哥说:“修过的!屋顶老漏水,阁楼木板都沤坏了,我全部换了一遍。”三人从楼梯上下来,欧小爸显得心情非常沉重。欧慧君宽慰欧小爸说:“小爸!没事吧?”
欧小爸说:“没什么,我好像看到了我的爸爸妈妈似的,但怎么也看不清他们长什么样。”
大哥在旁边插话问:“难道你没见过你爸爸妈妈?”
欧慧君刚要说:“你不知道这里曾发生过……”
欧小爸猛然打断了欧慧君说:“我太小,记不住爸爸妈妈。这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都记不住了。”欧小爸就带着欧慧君,迅速离开了旧址。
一离开大哥,欧小爸就对欧慧君说:“傻丫头,没有必要说这里发生过凶杀案,那叫凶宅。谁住在这都不安心的,人家帮了我们很多,我们不能够再吓唬人家了。”
欧慧君有点醒悟地说:“原来这样啊,我差点说漏嘴了。”
这是上海的一条老式街道,青石板铺路,街道不宽,街面上都是一个挨一个的长长的门面。太阳已经偏西,在街道上留下参差不齐的阴影。欧慧君牵着小爸的手说:“快点走!太阳西落,人们就会回家了。”
欧小爸问:“为什么?”
欧慧君说:“他们不是出来晒太阳的吗?”
欧小爸走在前面说:“看!有两位老人,我们去问问吧!”
两位老人晒着太阳在聊天,欧慧君上前响亮地打着招呼:“老爷爷好!我们想打听点事儿。”
一位大爷打着手势示意欧慧君声音太大了。他说:“小姑娘,我俩的耳朵都挺好的,说话声音可以小一点吗?”
欧慧君还是大声地说:“可以!”大爷皱了皱眉头。
欧小爸上去解释:“她是在孤儿院工作的,小朋友们说话吵,所以她的声音就比较大。”
大爷问:“你们有什么事?”
欧小爸说:“三十多年前这里有过一家济人药号,你们听说过吗?”
这位大爷指着另一位更年长的老爷爷说:“他在这住了四十多年了,他什么都知道。”
年长的老爷爷说:“我知道,这家药号是家中药店。”
欧小爸说:“这家店二十多年前发生了惨案,全家人都被害了。”
老爷爷说:“惨啊,那天晚上还下着雨。据说一家三口就孩子跟着保姆跑掉了。夫妻俩是被刀砍死的,死得很惨。家里的银子还有值钱的药材都被抢走了。这个案子听说一直没有破。”
欧慧君连忙插话说:“他就是那个被保姆带走的小孩。”
老爷爷关切的对欧小爸说:“啊,欧阳家的后代回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真的不容易啊,现在终于长大了。你爸爸妈妈人缘很好,我们那个时候买药都到他这家铺子买,我跟你父母非常熟悉。”
欧小爸听到爸妈的街坊说起自己爸妈,在心理上拉近了跟自己的父母的距离。他就像见到了自己的父母,一时控制不了情绪,跪在大爷的面前,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欧小爸说:“大爷!你知道我爸爸妈妈长什么样,我却不知道!现在一张照片都没给我留下。”
老爷爷有点触景生情,眼眶也红了,他扶着欧小爸说:“孩子,那个凶手太残忍了。如果不是保姆把你带走,估计你们一家都会被灭门。孩子,你是来报仇雪恨的的吧?这仇应该报,你爸爸妈妈是多善良的人。你不把这仇报了,你爸妈九泉之下都合不上眼的。”
欧小爸就说:“我就是来找仇人的。大爷!你知道我爸爸妈妈做药材生意,有没有结下仇家?是不是街坊邻居也有吵过架的?”
老爷爷说:“你爸爸很和善,来买药的若是实在贫困,他就会半买半送,还允许赊账。街坊邻居没有说你爸爸妈妈不好的。你爸爸妈妈过世以后,都是街坊邻居凑钱帮你爸爸妈妈下的葬,他们从没有跟人红过脸,我们感觉不到他有仇家啊。”
欧小爸又问:“大爷,你认识这里曾经有一个叫姓马的屠夫吗?杀猪卖肉的。”
老爷爷回答说:“认识认识,以前这条街道就只有他一个摊位买猪肉,我们全部都是吃马屠夫的猪肉的。”
欧小爸追问:“这个马屠夫现在人到哪去了?”
老爷爷略有所思:“容我想一想,很多年就没见到马屠户了。但是什么时候他离开的,我真没有印象了。”
欧小爸又问:“那马屠户是哪里人呢?
老爷爷说:“是上海本地人,我们这条街道住的大多是本地人。你爸爸妈妈应该是从乡下过来租下这个门面做生意的。你爸妈人缘又好,又勤快,他俩在这开店也挣了一些钱。估计是被人惦记上了,才丢掉了性命。”
欧小爸又问:“那大爷,你对马屠户的印象怎么样?”
大爷说:“这马屠户喜欢喝酒,会点武术,力气很大,看上去也挺仗义的。不过有一次我看过他跟人吵架好凶的,估计吃不了什么亏。小伙子你是不是怀疑他?”
欧小爸犹豫了一下说:“我只是想多了解点情况。”
欧小爸和欧慧君沿着街道往前走,就到了黄浦江岸。夕阳西下,江风浩荡,江面上行驶着打鱼的渔船,渔歌唱晚,江水被船舷推拥着拍打在江岸的礁石上,江风吹着两人头发凭空飞舞。
欧慧君轻声地问欧小爸说:“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实话告诉大爷马屠夫就是凶手呢?而且你在巡捕房也没有把黄阿姨的信拿出来指控马屠夫。”
“鲍伯伦打草惊蛇,马屠夫杀了我的爸妈,劫了我们家的财,现在肯定改名换姓,或是跑外地躲起来了。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察觉的。我们只能悄悄地寻找。这仇我必须报,而且必须亲手来报!”欧小爸把牙关咬得咯吱咯吱地响。
欧慧君激动地抓着欧小爸的手摇着,说:“小爸!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恨。你的爸爸妈妈就是我的爷爷奶奶呀!我要跟你一块报仇。”
欧小爸面色凝重地对欧慧君说:“我俩都是孤儿,都没有了爸爸妈妈。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我的亲人了。你现在大了,我今天想告诉你:你的妈妈是在这里跳江的。”
欧慧君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说:“小爸,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好吗?”
欧小爸牵住欧慧君的手走下一个坡道,指着前面一个圆形的洋灰涵洞说:“那天下着好大的雨,我就是跑到这个涵洞里来避雨的。”欧慧君挣开了欧小爸的手,径直地跑进了涵洞。宽大的涵洞里,只有脚下细小的水流,其他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欧慧君猛然大声地呼唤:“妈妈!妈妈!妈妈!妈妈——”欧慧君泣不成声,身体在江风中摇摇晃晃,赶上来的欧小爸一把扶住了她。欧慧君伏在欧小爸的肩头上抽搐着,哭成了一个泪人。半响,欧慧君对欧小爸说:“你再跟我细细说说,你当时在涵洞里看见我妈妈那一幕。”
欧小爸用手势比划着说:“那天的雨很大,我全身都被打湿了。我急匆匆地跑进涵洞,就站在这个位置,你妈妈在涵洞的尽头。她那时刚生下了你,用她身上的旗袍裹住你,把你放在那个台阶上,你就像一只小猫一样哇哇地哭。你妈妈对我说:‘行行好,这就是你的女儿了,你把她养大吧!’然后,转身就出了洞口,跳下了黄浦江。”
欧小爸拥着欧慧君,走到涵洞的尽头,他指着下面的黄浦江说:“那天的江水比现在大多了,江水已经涨到涵洞口边上。你妈妈一跳下去,我就追了过来,但是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那天也应该是在这个时辰,因为下着大雨,视线很模糊。”
欧慧君望着江水喃喃说道:“妈妈,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把我留在这个世界上,自己一个人去了,让我无依无靠,妈妈啊!”
欧小爸说:“我的爸爸妈妈没了,你的妈妈也没了,但是你肯定还有爸爸,我会帮你找到你的亲爸爸的。”
欧慧君说:“我至少想过一千遍,妈妈跳江自杀,肯定是走投无路了,也许就是我那狠心的爸爸逼的呢。我已经不想去寻找我亲爸了,小爸你就是我的爸爸,在这个世界上有你我就够了。”
欧小爸说:“不管你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也要找到答案。”
欧慧君说:“我想我爸爸一定是个坏人,他明知妈妈已经怀上了我,对我们不管不问,逼着妈妈跳江自杀,甚至希望我也随妈妈一块去,我爸爸肯定是个万恶不赦的大坏蛋。”
欧小爸说:“你别瞎想,我们对你的亲爸一点都不了解。你放心,我也会悄悄地调查,要了解事情的真相。”
大姨太太和其他三个姨太太,他们对袁小琳的怒火,已经越来越大了,因为他们觉得袁小琳现在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
大姨太太手中把玩着当年她唱戏用过的一个漂亮的唱京戏的三龙二凤冠。袁小琳失忆后,智力水平就相当于一个小孩,看到什么好的,她就会直接要,从不懂得谦让。她走向大姨太太说:“给我带一下。”
大姨太太说:“凭什么,凭你会唱两句京戏你就佩戴这个三龙二凤冠吗?”
袁小琳在讨要的同时,脸上并没有更多的表情。她就像小孩一样坚持在讨要,她觉得这个凤冠就是自己的一样。“我要戴!”
四姨太太相对其他几位姨太太对袁小琳还是了解多些。她站在一旁对大姨太说:“给她戴戴吧,没关系。”
大姨太说:“想得美,我都舍不得随便戴的,凭什么要送给这个黄毛丫头,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她在我们家待了多久了?白吃白喝的真还不知道是干嘛的,老爷凭什么要养着他?”
四姨太太在一边儿冷言冷语地说:“老爷的心思你们还看不明白呀,千万别得罪她,现在老爷心里最痛的人是谁呀?”
其他几位姨太太也七嘴八舌地说着袁小琳的不是。袁小琳好像都听懂了,大家都在说他的坏话呢,袁小琳显然是生气了,她冲向前去,把大姨太太手中的三龙二凤冠一把用力地抢了过来,然后扔在地上,用脚狠劲地踩了几脚,还吐了一口口水。几位姨太太当时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袁小琳会爆发出这样的反抗行为来,她们认为袁小琳是在她们家混吃混喝,应该低调,不低调罢了,反客为主,没大没小的,这几位姨太太全部都火了,说你这小姑娘太过分了,怎么能干这事啊?他们强迫袁小琳跪下来,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跪下来赔礼道歉。袁小琳硬是不不跪。于是几位姨太太对袁小琳动起了手,有的用手在打她的背,有的在抽她的耳光,袁小琳虽然年轻,但是敌不住几位姨太太几双手的拉扯,她显然已经败下阵来。四姨太头脑冷静些,她使劲在旁边叫着:“别伤她的脸,别伤她的脸,老爷会不高兴的。”一会儿,袁小琳就被几位姨太太收拾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位姨太太看袁小琳不动弹了,也气喘吁吁地住了手。她们纷纷议论,一定得把这鬼丫头弄出去。
大太太说:“她要是不走,我们都不得好安身。”正在说话,没想到袁小琳慢慢立起了身子,她在床上拿了一把剪刀,然后她拿着剪刀,对着大姨太太胸口就刺了过来,几位姨太太都来拉她,袁小琳已经失去理智,她红着眼睛,手中的剪刀四处飞舞,嘴里大声地喊着:“砍了他,砍了他。”
不一会儿,除了四姨太其他三个姨太太全倒在血泊中了,四姨太太吓坏啦,尖声大喊:“快来人啊!杀人啦。”黄啸林手下的一批青帮,都闯了进来,他们费了很大的劲,才拿住了袁小琳,四太太恐惧地喊着:“快把她绑了,她还会杀人呢。”袁小琳浑身是血,双眼冒着怒火。还有一位已经受伤但还能挪动的姨太太在血泊了站了起来,捡过剪刀,又向袁小琳刺了过来。四太太连忙一把抱住她说:“不能伤害她,只能让老爷来处理了。”
袁小琳被五花大绑捆在大屋的木柱上。黄啸林满面怒容的单脚踩在太师椅上。黄啸林对四姨太说:“青帮帮主的家里,竟然刀光血影。自相残杀,这还有规矩吗,今天我要动用家法。不,要按照我们的帮规来处置,该打的,该杀的,该赶出家门的一个也不轻饶。”说完黄啸林就把那摸得亮铮铮的斧头高高地举了起来,劈向桌面,桌面顿时变成了两半,桌子也应声垮塌。
四姨太太,还有几位亲帮,都吓得低下了头,只有绑在柱子上的袁小琳的眼晴,无惧地平视着前方。黄啸林观察着几人的表情,当他看到袁小琳那无畏的眼神时,他的眼睛眨了眨,他知道,他吓不住袁小琳。黄啸林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屋子里安静了片刻,黄啸林才接上话。他说:“平常你们在家里就是勾心斗角,争风吃醋,打架斗殴。这下好了,把个小姑娘也变成了杀手。连这样的小姑娘,都敢在我们家动手杀人,成何体统。”
黄啸林摇了摇头,他走进了被绑在柱子上的袁小琳,他有点无可奈何地对袁小琳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你到我们家白吃白喝,大家对你够好的吧?你虽然失去了记忆,却好的不学,专学坏的,喊打喊杀。我非常怀疑你就是生长在一个黑帮家庭,你本来就是一个女杀手。你说你把我的四个姨太太杀死了两个,这可怎么办?”
袁小琳说:“他们绕嘴,说话难听,该死。”
黄啸林有点生气地说:“她们该死,你就把她们杀了。就因为她们嘴多,说了你几句。你就把姨太太都杀了。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袁小琳望着黄啸林说:“没有姨太太,我赔你的,我给你做姨太太。”
黄啸林直盯盯地看着袁小琳,他显然被袁小琳说出来的话给惊住了,她没想到袁小琳会这么说话。他脸上的表情转怒为喜。他有点语无伦次地说:“小姑娘,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大家都听好了,杀人偿命,她杀了我的姨太太,她赔我一个姨太太,这也应该啊,这事也就罢了。我们明天把丧事办完,过两天就把我们的婚事办了,拜了堂。”
四姨太忧心忡忡地走到黄啸林的面前说:“你就这样娶了她,不能服众吧?以后她在家里,跟大家怎么相处啊,她还会打架,还会杀人的。”
黄啸林摇了摇头说:“不会打架了,我把她娶了,就把她带到上海去了,让她到上海滩去唱大戏,我要捧红她,让她成为上海滩的名角。”
四姨太太绝望地问:“那我呢?”
黄啸林说:“你以后就留在家里做大姨太太,这个家就靠你掌管了,上海你也不用去了。”
陈一欣一推开家门,就闻到了厨房里飘出的浓郁的香味。她把自行车推进了客厅,一边架车,一边在喊:“爸!饭弄好了吗?中午来了个重要的客户,谈完的时候都过了吃饭的点了,中饭没吃啊!”
陈老伯在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来说:“那你中午为什么不请人家吃一顿饭啊?”
陈一欣说:“我们这种外资洋行是从来不跟客人吃饭的。哪怕是到了吃饭的点,甚至下午还要继续谈。都是各吃各的饭,吃完饭下午再来。”
陈老伯说:“唉!洋人就是小气。来,女儿,先喝点腌笃鲜的汤。”
陈一欣呼噜呼噜喝着汤,接着说:“那不是小气,那是管理方式,只有严格的管理效益才会好。”
陈老伯一边将做好的菜端上桌,一边说:“你看看今天的报纸,中西论坛还没有开局呢,辩论的火药味已越来越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陈一欣瞥了两眼桌上的报纸标题:“估计这场论战会很激烈,中药西药将进入全面对抗时期。连我们总公司都要求我们全力以赴,使出浑身解数在论坛上打开销路。”
陈老伯说:“中药在中国已经有几千年历史,绝对不是你们能够随随便便战胜的。”
陈一欣说:“我没说要战胜中药,我们洋行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现在的策略方针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挤”,就是让我们的西药挤进上海的药品市场。”
陈老伯说:“中西论坛还没有开始谈,我们家里就要先开战了?”
陈一欣说:“谁跟你开战,先开饭,饿死了。”她等不及了,先用手从桌上的雪里红炒毛豆的菜碗里拈了两颗豆子扔进嘴里嚼着。
陈老伯装了堆尖的满满一碗饭,递给了陈一欣说:“看你吃饭的样子就没有一点淑女气质,也没有留过洋的味道了。”
陈一欣塞满了一口饭,瓮声瓮气地说:“我从不装淑女,吃饱了肚子再说。你以为留学生都吃洋面包啊,在国外你就给我那么点钱,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一天到晚都饿着肚子上课。所以现在怎么吃也吃不饱,都是留学时候饿坏的。”
陈老伯笑着说:“哎呀!你贪吃这个毛病又怪上你爸了?你留学每天吃不饱,你爸我每天为了供你读书一天只吃两个烤红薯啊。”
陈一欣说:“哎呀,别提过去了!一切要向前看,我们会越来越好的,至少现在吃饭不成问题了。”
陈老伯一边慢慢地吃着饭,一边拿起报纸看了一眼说:“闺女,我跟你商量一件事,你想想看。在这个论坛上我们上海的中西药界的从业者,谁都不能置身事外。我在想,我们在论坛上要怎么表现?”
陈一欣一边笑一边吃着饭说:“爸,你先别把你的老底都透露给我,到时候说不定我们就是打擂台的对手。”
陈老伯说:“看样子中西医药在论坛上真会斗起来。但是我发自内心地想:中西药能不能结合起来宣讲,实际上中药和西药的长处如果能结合在一块,确实对病人是个福音,这一点我已经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了。”
陈一欣听到爸爸这么说,顿时来了精神,放下了筷子。她问她爸爸:“爸!你这么想的角度真是别出心裁啊!我想听听。”
陈老伯说:“你看啊,中药西药在论坛上大家都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而且互不买账,互相打压。我们如果来一个中西合璧,优劣互补,特别是用西医的现代诊断技术,加上中医的经络,对病人进行现场合作诊断,同时用中西药来治疗,这不仅使人们耳目一新,也会令医药界开辟新的发展道路,同时让新闻界茅舍顿开,写出很有分量甚至是划时代的文章。现在报纸上的火药味太浓,互相揭短,对谁都不好;如果互相之间是扬长避短,病人都能享受到中药西药各家的长处,这肯定是个好事。”
陈一欣高兴地一拍大腿说:“爸爸你就是个诸葛亮!这个点子太好了,我们公司愿意全力配合你。你唱主角,中药在先;我们西医的技术作为补充。现场你需要怎么办我们就怎么配合,这是最好的宣传方式。我一直为找这个宣传的由头而苦恼,就是找不到如何不显山不露水地宣传的点。今天被你点破了,爸!有酒没?我敬你一杯。”
陈老伯说:“大姑娘家喝什么酒?我这腌笃鲜的汤炖了一下午,再给你盛上一碗?”
天色已晚,一辆老式的有轨电车叮叮当当地开了过来。车上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下夜班的工人。刚从苏州来的一个剃着瓜皮头的青年农民梁阿满,他到上海找了一段时间的工作,一直还没有着落。虽然上海这个大城市对于他来说还非常陌生,但是上海花花绿绿的繁荣景象,已经深深地吸引了他,他已经不愿意再回到苏州农村的乡下去了。他觉得他来上海可以干一番事业,可以出人头地。他总认为自己比别人要聪明些,他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电车飞快地行驶着,快速超过了旁边的行人、黄包车和自行车。速度一快又刺激了梁阿满那颗自以为是的小心脏,它开始膨胀起来。他推开车窗,在超过一辆自行车的同时,他对着那骑自行车的中年男子吐了一口唾沫,唾沫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中年男子的白色西服上。梁阿满得意地把车窗推上,这算是对十几天来在上海找工作屡屡被拒的报复。窗外,那位中年男子高声地叫喊声隐约传了进来,“停车!停车!你是故意的。”
梁阿满得意地抱着手臂在坐位上嘿嘿地笑了起来。让梁阿满没想到的是那位中年男子居然骑着车锲而不舍地奋力追着电车。有轨电车逢站必停,两站后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追上了电车。中年男子把车一扔,疾步登上了有轨电车,一把揪住了已经吓白了脸的梁阿满。中年男人喊道:“你这个乡下人,吐了我一身唾沫,能跑得了吗?”梁阿满已经吓傻了,不知所措。
车上的乘客众口一词地都在谴责这个被吓呆的剃着瓜皮头的青年农民。有轨电车司机在前面喊道:“要开车了,你们要不下车去理论吧!”中年男子把梁阿满拖下了电车,一下车,中年男子就扇了梁阿满两耳光。梁阿满可怜地瘫坐在地上,中年男子用脚上的皮鞋尖头踢着梁阿满,嘴里骂道:“你这个下作的小瘪三!”
这时鲍伯伦西装革履地正好来电车站准备搭车,他制止住了那位中年男子。鲍伯伦说:“你不应该打他,有什么话可以说清楚嘛。”
中年男子气愤地把刚才梁阿满对他吐口水的事儿给大伙说了一遍。鲍伯伦转过身去问坐在地上的梁阿满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啊?”梁阿满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全然没有听见鲍伯伦和中年男子的对话,他已经被吓尿了。
鲍伯伦只得转过身来,问中年男子:“那你说这西服怎么赔你?”
中年男子说:“得给我赔二十元。”鲍伯伦二话不说,从钱夹里掏出了二十块钱,递给了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把钱小心地收了起来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又一辆电车开了过来,鲍伯伦抬腿准备上电车回家。瘫坐在地上的梁阿满突然醒悟过来了:自己是遇上了贵人啊!他猛地抱住了鲍伯伦还没有踏上电车的另一只腿,说:“老板你救救我吧!我都好几天没吃饭了。”
鲍伯伦收回了迈上电车的右腿,把坐在地上的梁阿满扶了起来。他问梁阿满:“刚才问你话,你怎么都不回答呢?”
杨阿满嗫嚅道:“他欺负我是乡下人,我不敢说话,怕他打我。”
鲍伯伦又问他:“那你在上海还有亲人吗?”
梁阿满说:“没有,我来上海是想找工作的,我已经几天没有吃饭了。”
鲍伯伦同情地扶着梁阿满说:“我们就近找一个餐馆吧,你先吃点东西。”梁阿满一只手紧紧地拽着鲍伯伦手臂,他知道这就是他的救命恩人,这就是他一生当中的贵人,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把握命运的绝佳的机会似的。
欧小爸和欧慧君在空无一人的,黄浦江畔跑步,跳高,进行体能训练。欧小爸正在教欧慧君各种技能。欧慧君捂着耳朵学射击。欧小爸瞄准,开枪。欧惠君看上去对射击要领越来越掌握。身体也越来越轻巧,敏捷。
欧小爸对欧慧君说:“我们孤儿院,现在又揭不开锅了,院长事也多,你就跟我一块行动吧,给孤儿院弄回些钱财,让他们有饭吃?”
欧慧君庄严地对着欧小爸说:“你说,我跟着你干。我什么都不怕。”
黄啸林的老家大院里,张灯结彩,人声鼎沸,黄啸林正在办婚礼,大喜事儿。黄啸林胸前交叉着大红花,戴着一顶礼帽,身穿长褂。他不时抱拳恭迎四方来客。来客有的是抬着挑着礼品,看得出来宾的身份,政府的、军界的,各行各业,来头都不小。
有一位穿着制服的军人走到黄啸林的身边,恭喜着黄啸林说:“黄老板大喜大喜,恭喜恭喜,黄老板又娶了姨太太,真是可喜可贺。祝黄老板夫妻美满,早生贵子。听说黄老板这次娶的可是非常靓丽的一位娇媚新娘。”
黄啸林笑吟吟地回答说:“谢谢,谢谢!上海滩的名媛。借各位的光,托大家的福。喜宴大家多喝两杯,吃好喝好。”
袁小琳在新房里披着红头巾,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新床上。她的记忆还没有恢复,从她进入这个青帮的家庭。她一直想找回自己,可是她再也想不起自己的过往。她能知道的自己已经是这个家庭的一员,自己敢打敢杀,敢爱敢恨,幸亏有一个爱自己的青帮帮主,她很满意自己这个丈夫,他对自己痛爱有加,自己能找到这样的归属,她觉得非常的幸运,哪怕他比自己大上几十岁,但是只要对自己好,她还在乎什么呢。她觉得找了一个有分量的靠山,这个靠山能够原谅自己的过失。他爱自己胜过爱自己,胜过爱所有的人,他护她甚至护着自己的短,所以她觉得自己很值得,她心里此时是满满的幸福感。
酒宴上,有朋友走过来给新郎黄啸林进酒。他说:“黄老板,听说准备回上海了。”
黄啸林说:“是的,上海的很多业务也需要去打理了,这次回家,待了很长时间。多亏父老乡亲们的关照,以后我离开老家,还需要大家继续关照,到上海大家有事可以来找我。这次我会带着新娘回上海,我后半辈子的事业都在上海了,以后回老家的次数可能会少些。”
欧小爸和欧慧君一身黑衣打扮,戴着黑色的头套蒙面,他们开始了联手的劫富济贫行动。趁着夜色他们从西药洋行铁门上飞身而下,轻巧地落在地上。
欧小爸对欧慧君说:“账房应该是在他们仓库里面,那个大的房间应该是仓库。”然后两人蹑手蹑脚地靠近了仓库,欧小爸把腰上别着的一个装水的葫芦取了下来,把葫芦里的水倒进了门枢,以防开门的时候发出响声。欧小爸从嘴里吐出刀片,把大门上横着的一把“铁将军”轻巧地撬开了。然后两人把大门轻轻地推开一条缝,从门缝里挤进了仓库。
走进仓库,欧小爸突然发现靠里面的一个玻璃小房间里,竟然亮着灯,似乎还有人在加班。 欧小爸说:“里面还有人。”
欧慧君说:“我跟着你。”
夜已深,一家路边小店,几张简单的方桌,店里已没有其他客人,只有老板在柜台里打着瞌睡。鲍伯伦领着梁阿满在一张方桌前坐了下来,鲍伯伦和善地问梁阿满:“想吃什么?”
梁阿满用手比画着大碗状:“来一碗阳春面就行!”
鲍伯伦微笑着喊醒店老板:“来一碗大大的阳春面。”鲍伯伦用手势夸张地比画着。
鲍伯伦问梁阿满:“你们家在哪啊?”
梁阿满回答:“在苏州。”
鲍伯伦又问:“家里是干啥的?”
梁阿满沉吟了一下说:“卖绸布的。”
鲍伯伦问梁阿满说:“丝绸生意不好做吧?”梁阿满有点焦急地望了望厨房的方向,看看面条是不是做好了,他实在饿得不行。鲍伯伦安慰梁阿满说:“不着急,就会来的。”然后鲍伯伦又扬起头,对厨房喊了一嗓子:“老板!阳春面快一点。”
厨房里老板在大声地回答说:“好的,阳春面就好!”
梁阿满对鲍伯伦说:“我们家生意本来不错,但是这几年父亲染上了鸦片,抽鸦片上瘾,把家里一点家底全败了。没办法,自己只好出来找工作。这不饿了几天,幸亏碰上了贵人呀!”
鲍伯伦轻轻地“哦”了一声,他想起了鲍家当初败落的那一幕,也想到了自己最艰难的岁月,饿昏在路上时是那位老伯救了自己。阳春面端上了桌子,梁阿满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面条,鲍伯伦在一旁轻声地说:“别着急,慢慢吃,不够再点。”梁阿满和着泪水吞下了面条,他确实好久没有吃上一顿饱饭了。鲍伯伦不忍直视梁阿满的泪水,他走到了门外,注视着天上的星空。良久他又在店门口外面的摊位上买了几个春卷,回来把春卷摆在了梁阿满的面前。一会儿梁阿满就把一碗扎扎实实的阳春面和几个春卷风卷残云般吃下了肚子。鲍伯伦轻声地问梁阿满:“吃好了吗?”
梁阿满摸着自己的肚皮点了点头,回答说:“今天吃饱了。”
鲍伯伦又问梁阿满说:“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梁阿满茫然地摇了摇头,但他一直紧张地盯着鲍伯伦的眼睛。鲍伯伦看出了梁阿满的无奈,就说:“如果你一时找不到工作,就先在我的西药店里应个急吧?”
梁阿满一听,双腿倏地一下就跪了下去,他大声地说:“谢谢老板,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是我大富大贵的救命恩人啊!”
鲍伯伦一用劲,就把梁阿满从地上拎了起来,他严肃地对梁阿满说:“记住!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随便给人下跪。”梁阿满又被吓住了,他鸡啄米一样地点着头。鲍伯伦又说:“还有,我可能给不了你大福大贵,但是吃饭没问题。”梁阿满的头点得更快。鲍伯伦接着说:“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姓什么吧?我姓鲍,叫鲍伯伦。”梁阿满感激地看着鲍伯伦犀利的眼神,他的头已经不会点了。
欧小爸缓慢地、轻手轻脚地靠近了玻璃小屋。玻璃小屋里,陈一欣在加班,她穿着铅背心,外面套着一件白大褂,正在不断地调试着X光机。
欧小爸回过头对欧慧君悄声说:“只有一个女人,可以对付。”
欧小爸说:“我一个人对付。”欧小爸轻轻地推开了玻璃门,陈一欣专心致志地在调试着,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进房间。欧小爸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陈一欣的背后,抬起双手在陈一欣的太阳穴两侧合力一拍,陈一欣浑身就瘫软了下去,躺在了椅子上。欧慧君连忙跑了过来抱住了陈一欣。欧小爸把陈一欣白大褂的两只袖子使劲往外扯,然后把两只袖口打了个死结,这样陈一欣的两只手就锁在了袖筒里,即便醒来也动弹不得。然后欧小爸把陈一欣脖子上的一方丝巾取了下来,把陈一欣的双眼蒙住,把丝巾在脑后打了一个结。他又顺手从包装箱外面扯出一根草绳,把陈一欣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然后,两人开始在房子里和仓库里到处找起钱来。两人翻箱倒柜,忙碌了好一阵,就是找不到钱。
欧慧君对欧小爸疑惑地说:“外国人开这么大个洋行,钱放在哪里啊?”
欧小爸双手一摊说:“不知道,可能得问问那位小姐。”
他们俩又走进了玻璃屋,陈一欣这时还没有醒过来。欧小爸走到陈一欣的面前,他用手拍着陈一欣的脸,说道:“小姐小姐,该醒了,天都亮了。”
陈一欣被欧小爸拍醒了,她想抬手发现动弹不了,察觉到不对,说:“怎么回事?这是在哪?”
欧小爸对陈一欣说:“你运气不好,碰上了强盗啦!想保命,就听我们的。”
陈一欣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但她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强女子。她想把身上的绳索和白大褂挣脱掉,开始拼命扭起来。欧小爸说:“你别费劲了,牛都挣不掉,我们是专干这买卖的。”
陈一欣一看挣不开身上的绳套和白大褂,就抬起了头挤眉弄眼地想把眼睛上的纱巾给弄下来。她想看清眼前的环境,看清跟她说话的人是谁。陈一欣问:“你是谁?”
欧小爸厉声地对陈一欣说:“别废话!想活命的就把钱交出来。”
陈一欣说:“你告诉我你是谁?”
欧小爸把机子猛地一拍,对着陈一欣喊道:“我是强盗!再不交钱!你就过不了今晚了。”
陈一欣吓得浑身一抖,她本能地说:“别把机器拍坏了。”
欧小爸说:“真还碰上一个不怕死的,你不爱命爱机器是吗?那我就得碰碰你的机器了。”“啪!啪!”欧小爸在X光机上又连拍了几下。
陈一欣说:“这个机器是治病救人的,整个上海就这么一台。”
欧小爸说:“你别蒙人,看病还能用机器吗?”
陈一欣说:“你能把蒙我眼睛的丝巾扯下来吗?”
欧小爸说:“我把你的丝巾扯下来,你就告诉我钱在哪里,这可以吗?”
陈一欣说:“可以。”
欧小爸就扯下了陈一欣头上的丝巾,陈一欣眨了眨眼睛,好一会才恢复了视力。她失望地发现面前的盗贼是蒙着面具的,她依然看不清对方是谁。她有点遗憾地说道:“你们还戴着面具啊!”
欧小爸得意地抱着双手,看着陈一欣说:“该你说了,钱在哪?”
陈一欣抬起头来也有几分得意地说:“钱在银行里,洋行从来不把钱放在店里过夜。”
欧小爸失望地叹了口气说:“没想到你在这等着我呢。”
陈一欣想对欧小爸用“激将法”,“你要是个男人的话,就把你的面具取下来。”
欧小爸凑进了陈一欣的脸,对她恐怖地吹了一口气,说:“你真不想活了,你应该知道看过我们的脸的下场是什么。要么我们就杀人灭口,让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消失;要么就把你这漂亮的脸蛋还留在这世上,但废了你的耳朵和嘴,让你看过我们但讲不出来。不行不行,那你的眼睛,看过就会记住我,下次还会指认我,对吗?可惜了这双大眼睛,还是要挖掉。你看怎么处理好?还想看我们的脸吗?”
陈一欣有点恐怖地摇摇头,她觉得不要看到对方的脸为妙。她说:“那我就不看你们的脸了。另外,洋行的钱没有,我皮包里还有一点钱,你们可以都拿走。”
欧小爸气愤地又拍着机子说:“你以为你在打发叫花子啊?这点钱哪够我们吃喝?”
陈一欣说:“我的钱也不少,够你俩吃喝一阵子了。”
欧小爸更加来气地说:“你以为就我们两人吃喝吗?还用得着跑到你这么大洋行来偷钱吗?”
陈一欣狡黠地问:“那你们有多少人要吃喝啊?”欧慧君马上拉了欧小爸一把,暗示他别说漏了嘴。
夜已经很深了,路旁的路灯也熄了。天上没有星星,街道两边门面和住户的灯也灭掉了。鲍伯伦带着梁阿满,静静地走在无人的街道上,鲍伯伦走在前面,梁阿满趔趔趄趄地跟在后面。他带着梁阿满悄悄地回了家。鲍伯伦打开大奥西药房的小门,示意梁阿满轻手轻脚。但是睡觉容易惊醒的王虹雯,还是按开了小客厅的电灯。她看到鲍伯伦带回了一个陌生的乡下人,就问鲍伯伦:“从哪里捡回来的宝贝呀?”
鲍伯伦有点结巴地说:“我想我们的分号扩展了,需要多请两个人手。”
王虹雯说:“那为什么不请本地人,要请乡下人了?”
鲍伯伦一听母亲说梁阿满是乡下人,担心梁阿满受刺激,连忙对王虹雯说:“妈!他不是乡下人,他是苏州的。”
王虹雯打量了梁阿满一眼,说:“苏州也是乡下。”
鲍伯伦连忙把王虹雯推进里屋,然后他轻声地对王虹雯说:“人家走投无路了,反正我们也要请人,这不两全了吗?”
王虹雯说:“你了解他吗?他是干啥的?你就看他穷,看他走投无路,就用他?”
鲍伯伦连忙打断王虹雯的话说:“妈!反正要请几个人手,就让他给我做助手了。”
鲍伯伦走出了里屋,他对梁阿满说:“你跟我到后面的屋里去休息吧。”鲍伯伦把梁阿满带到后面的一间小房子里,简单地帮着收拾了一下房间。这时王虹雯推门进来了,手里抱着一堆被褥。梁阿满、鲍伯伦都有点紧张地看着王虹雯。王虹雯把被子铺在长条椅子上,然后也不言语就走了出去。鲍伯伦对梁阿满说:“今晚就将就一下吧!”说完带上门也走了出去。”
梁阿满兴奋地把双手在被子上拍打了一下,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态。他为自己达到了目的倍感欣慰。如果房子能隔音的话,他会大声地喊叫起来。他觉得自己非常地聪明,略施小计就把鲍家搞定了。
欧小爸对欧慧君说:“这是西药,是很值钱的,我们就拿点药走吧!”欧小爸对陈一欣说:“你能告诉我,哪一种药值钱些吗?”
陈一欣看着欧小爸蒙着黑布的脸说:“如果告诉你,我就成了帮凶了。”
欧小爸回头恼火地对欧慧君说:“这个小姐还真有点倔啊。”欧慧君夸张地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欧小爸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高高地举了起来,陈一欣恐惧得紧紧闭上眼睛。欧小爸用匕首在陈一欣的脖子上轻轻地擦了两下。陈一欣紧张得直打寒噤。欧小爸说:“不是看你长得这么漂亮,今天就要了你的小命。”欧小爸在桌子上用力地划了一刀,一条深深的刀痕出现在桌子上。欧小爸和欧慧君在仓库里翻着西药,一大堆纸盒装的西药被翻腾出来。欧慧君望着欧小爸说:“我们怎么把药拉走啊?”
欧小爸看见旁边停着的陈一欣的自行车,他把自行车推了过来对欧慧君说:“用它吧!”于是两人把药往自行车的后架上堆了上去。
陈一欣在玻璃屋里着急地喊道:“哎,你们把车拿走了我以后怎么上班啊?”
欧小爸和欧慧君两人对望了一眼,欧小爸对欧慧君说:“不管了,先得把这些药运走啊!”欧小爸又大声地对陈一欣说:“看我心情吧,要是我心情好,你今天客气点,说不定我会把车给你还回来的。”
陈一欣气得直跺脚,她连喊道:“我真倒霉!今天怎么就碰上小偷了。”
欧小爸也有点气愤地说:“嘴巴放干净点啊,谁是小偷啊?”
陈一欣气恼地喊道:“你不是小偷?偷人家的东西不算小偷吗?你不是小偷那你是什么?”
欧小爸没好气地喊道:“我不是小偷。”
欧慧君轻声地对欧小爸说:“别理她,快走。”说完两人推着一车药离开了洋行。
案发的第二天,张天宇和王警官就到了西药洋行,他们俩在玻璃房里跟陈一欣谈话,了解案情。张天宇问:“他们是两个人?你看清楚没有?”
陈一欣说:“我努力了半天,把蒙在我头上的纱巾去掉了。但是发现他们都用黑布蒙着脸,是蒙面大盗。”
张天宇说:“蒙面大盗?大概有多高,体型怎样?”
陈一欣说:“和你差不多,就是你的身材,体型跟你也差不多。还有一个个子小一点的,但从没听他说过话。两人手脚麻利,动作迅速。应该是老手,好像他们还有很多人,是一个大团伙。“
张天宇奇怪地问:“你不是说就两人嘛,怎么又是大团伙了?”
陈一欣说:“因为我皮包里的小钱他们看不上,他说他们人很多,不够他们吃饭的。”
张天宇更加奇怪了,他问:“你钱包里的钱他没有要,你钱包里的钱有多少?”
陈一欣说:“多少?够他俩吃喝一阵子没问题。”
张天宇问:“是不是他俩不知道你钱包里有钱?”
陈一欣说:“不对呀,我明确地告诉了他们,我皮包里的钱他们可以直接拿走。但是他们没要,可气的是把我的自行车推走了。”
张天宇有点糊涂地问:“你的钱他不要,怎么又要你的自行车了。”
陈一欣说:“我的钱他嫌少呗,他们是用我的自行车把西药给运出去的。”
张天宇马上警惕地问:“那是不是你们同行相争,专挑你们的药品偷,不要钱?”
陈一欣说:“也不是的,因为他俩好像根本不认识药。”
张天宇的助手王警官插话说:“那他们都拿走了什么药呢?”
陈一欣回答说:“因为他们不认识药,所以什么药都拿了一点。”
张天宇又问:“下次你再碰上他俩能认得出吗?”
陈一欣回答说:“看人认不出来,听声音或许可以猜一猜。”王警官有点失望地把记录本合上了。
正在这时陈一欣手下的一个店员走了进来,告诉陈一欣:“外面有几个记者想见你。”
陈一欣有点不耐烦地说:“没看见现在有事吗?不见不见。”
张天宇笑着说:“你还是去见吧!上海的记者你不了解,你不跟他们说实话,他就会胡编乱造,让你收不了场。”
孤儿院等着用钱,一大清早欧小爸用抢来的自行车载了一些西药出了门。他想去第一次自己买金鸡纳霜的地方,于是他吱呀吱呀地骑着车到了大奥西药房的门口。欧小爸把车停在离店稍远的地方,然后他吹了吹口哨。药店里正在下门板的梁助理和张静安,看到了欧小爸。于是两人走了过来,张静安问欧小爸:“有事吗?”
欧小爸指着自行车车架上的西药,他说:“朋友要钱用,要把这药卖了,你们要吗?”
张静安和梁助理耳语了一番,翻了翻药盒说:“药好像是真的。”
欧小爸大声说:“废什么话,难道西药还有假的啊?”
张静安拿了一小盒药说:“我拿进去跟老板商量一下。”欧小爸摆了摆手,让他快去快回。
不一会儿,张静安带着鲍伯庆一起出来了,鲍伯庆问:“这药怎么卖?”显然鲍伯庆已经记不住这位曾经上过门的顾客了。
欧小爸说:“这都是好药,你给个价吧!”
鲍伯庆上上下下翻了翻药盒子,他说:“你这药啊,都不是一个型号的,有好的,有差的。大部分都是一般的药,卖不起价。”
欧小爸狡猾地说:“你们都是明白人,这药是不是正儿八经的,你们心里都清楚。这样吧,你们给个价,价格合适,我就卖。不合适我就走人。”
鲍伯庆开价:“一百。”
“三百。”
鲍伯庆又说:“一百五。”
“两百。”欧小爸说。
鲍伯庆看了看自行车:“带车一百八。”
欧小爸说:“这车不卖,我借人家的,还得还回去。”
鲍伯庆就说:“那就一百五。”
欧小爸也是一个还价的老手,怎样也不能由对方说了算。他瞟了鲍伯庆一眼,然后说:“一百六少一分都不卖。”
鲍伯庆马上同意:“成交!”张静安和梁助理一块把药箱抱进了店里,鲍伯庆到柜台里取出鹰洋数给了欧小爸,完事后对欧小爸说:“如果这药还有,我还收。”
欧小爸连忙说:“那就不能是这个价了,这第一次算交个朋友。”两人握了握手,算是合作愉快。
欧小爸飞也似地上了车,他差点就撞到了迎面走来的鲍伯伦。鲍伯伦的衣服被自行车的风带了起来,鲍伯伦弹了弹身上的灰,说了一句:“冒失鬼。”须臾之间欧小爸和鲍伯伦两人擦肩而过。
陈一欣终于走进了家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冲着厨房大喊:“哎哟,累死了!累死了!”
陈老伯正在厨房里做饭菜,他探出身子说:“现在不喊饿了,改喊累了?”
陈一欣说:“唉!那该死的小偷把我的自行车推走了。我每天要走这么远的路回家吃饭,累死了啊!”
父女俩坐在桌边开始吃饭,陈老伯怜惜地说:“女儿,每天这么走你也受不了啊,干脆再买一辆新的车吧!本来这辆自行车我也骑了十多年了,正好换车。”
陈一欣说:“不用不用,那个小偷说了,用过他会还我车的。”
陈老伯就笑了起来:“小偷的话你也信啊!他真要还你的车就不会偷你的车了。”
陈一欣说:“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知道那个蒙面大盗跟我说的话,不会是骗人的。他虽然是出来抢钱偷车的,但是我感觉他说话一定是算数的。”
陈老伯说:“莫非你对小偷还有好感呢!”
“有什么好感,今天总部又来电报了,每天逼着我去巡捕房催人家破案,要把那些被盗的药品都追回来。他们明知道我也遭受了损失,但是却不闻不问。还说如果追不回那些药品,就要降我的职。我真恨死那个小偷了,要害死我了。”陈一欣提起这事就一肚子火。
陈老伯劝慰说:“人家没有伤害你,也没要你的钱包,说明这小偷也是讲人品的。”
陈一欣有点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照你说的蒙面大盗还是好人了?”
鲍伯伦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赶回家里,他一进门,张静安就殷勤地帮他接过衣服、帽子。鲍伯庆得意地指着墙边堆着的刚从欧小爸那里买回来的药说:“大哥你猜猜,这么多药花了多少钱?”
鲍伯伦走上前去,翻了翻药盒,疑惑地说:“这药是从哪来的?”
鲍伯庆说:“你先别问从哪来的,你猜猜花了多少钱?”
梁助理连忙走上前来讨好地说:“钱花得很少很少。”
鲍伯庆有点不高兴地说:“梁助理,你多什么话。一边去。”梁助理连忙退到一边。
鲍伯庆对鲍伯伦说:“这么多药就花了一百六十块。”他拿起一盒药塞到鲍伯伦手上,“你看看这药叫什么名字啊?”
鲍伯伦还是很冷静地问道:“我想问这药是从哪买的?”
张静安回答说:“是一位陌生人送来的,说是他朋友要处理的,等钱用。”
鲍伯伦冷冷地说:“那这药我们不能要。”
鲍伯庆心里有点不舒坦了,他生气地说:“真奇怪了啊!这么便宜的药你不要。又不是假药,再说西药哪有假的,做不出来啊。凭什么不要。一不偷二不抢,我们是花钱买来的,人家愿意便宜卖给我们而已。”
鲍伯伦有点发火了,他说:“你们不知道我们卖药是治人病的,救人命的?只要是来路不正的药,我们就不能要。你知道这个药有什么问题没有,万一吃死了人,你赔得起吗?我们这个药店还开得下去吗?不要贪图一点小利,毁了我们的大事!”他把手上拿着的那盒药往桌上一摔,“你们谁买的?谁就给我退回去啊!”
梁助理看鲍伯伦动了怒,吓得连忙指着张静安说:“是他带我出去的,我不认识那个人。”
鲍伯伦用眼睛瞪着张静安说:“你怎么老不干好事,每一次坏事都有你。”张静安一着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鲍伯伦“咳”了一声转身就走,留下屋里的人大眼瞪着小眼。梁助理非常担心鲍伯伦发脾气,他害怕因为自己做错了事会一不小心被鲍伯伦给开除掉了,那他的想在上海出人头地的梦想就会彻底破灭。所以只要是鲍家有人发脾气,最恐惧的就是他了。
鲍伯伦在租界西药洋行的隔壁也开了一家分号。
这天他正在门口安装大奥药业的牌匾。一个戴着大口罩的年轻人,骑着一辆自行车飞快地来到了门前。转眼间,他下了车,把自行车斜靠在西药药行的门边,转身就走。鲍伯伦看到小伙子连自行车的车锁都没锁上就走了,他连忙喊道:“喂!小伙子,你的车没锁!”
骑车的小伙子头也没回,用手指了指西药药行的门口说:“还车的!”
鲍伯伦看了看隔壁的西药洋行的大门紧闭,他只好一边收拾自己的门面,一边帮盯着那台没锁的自行车。等他全部忙完准备离去的时候,西药洋行的大门还是没开。他看了看自行车,认出了这台车就是那台坏在他店门口的那个姑娘的车,就是隔壁洋行的襄理陈一欣的车。于是他去拍打西药洋行的门,铁门开了,鲍伯伦对开门的小伙子说:“叫你们襄理来,她的自行车在这里。”
陈一欣火急火燎地赶了出来,身上穿着白大褂。她一眼就看见自行车完好无损地倚在门边,于是欣喜地叫了起来:“哇!我的车回来了。”她抬头看见了鲍伯伦,大吃一惊:“是你还的车?”
鲍伯伦说:“哪是我呀,那个戴着大口罩的小伙子已经走了。”
陈一欣说:“那你认识他吗?”鲍伯伦还来不及回答,陈一欣抬头看到店铺的牌匾,惊叫起来:“大奥药业,怎么开到我的门口来了?你就是大奥药业的老板吧!你怎么敢把店子开在我家门口?”
鲍伯伦说:“这里到处都是店面,谁都可以开呀!再说你们药行是做批发的,我在这儿开家零售小店影响不了你们的生意。你看这不我还无意中帮你把自行车找到了。”
陈一欣一想到自行车的事,就有点气不顺:“你是不是和那个人一伙的,偷了我们店里的药再拿出来卖?”
鲍伯伦说:“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根本不认识那个小伙子。他说是来还车的,我看到车没锁顺带帮你们守了一下午。好意给你守了半天自行车,你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倒想把我赶走啊,没门儿!要不是我认识你这辆车,我也不会帮你守这么久的。”
陈一欣说:“哼,我绝对会盯着你,看你是不是他们的同谋。”
鲍伯伦揿着自行车的铃铛冷冷地说:“这车你还要不要啊?”陈一欣走过来,要鲍伯伦让开位置,她好推车。
鲍伯伦却没有松手,他对陈一欣说:“我还不知道这车是不是你的,你得证明给我看才行。”
陈一欣气愤地说:“你不是说认识这车吗?”
鲍伯伦说:“正是因为我认识这辆车,才知道这车不是你的,是一位老伯的。”旁边已经有几个人围了上来在看热闹。
陈一欣越发有点急躁地说:“这台车它就是我的。”
鲍伯伦不依不饶地问:“那你说出那位老伯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陈一欣识破了鲍伯伦的诡计,她反问:“如果你认识那位老伯,你说出他姓什么叫什么?”陈一欣就是不告诉鲍伯伦,自己爸爸姓什么叫什么?
鲍伯伦往怀里拽了拽自行车说:“那这个车我就不能给你,因为你不能证明这辆车是你的。”
陈一欣马上对已经出来看热闹的几位洋行员工说:“你们能证明这个车是我的吗?”
员工们说:“这个车是我们襄理的,她天天骑着上下班的。”
陈一欣得意地对鲍伯伦说:“现在这个车可以还给我了吗?”
鲍伯伦说:“还不行。”
陈一欣有点恼火地问:“为什么?”
鲍伯伦说:“因为我给你看了几个小时的车,你到现在还没有说谢谢。”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陈一欣眼睛看也不看鲍伯伦,冷笑着说了句:“谢谢了!bye bye!”她恼怒地推着自行车头也没回地进了洋行。
在春色满园的包厢里,鲍伯庆意犹未尽地双手搂着正在整理衣服的妓女小红。他说:“想不想一块做单生意啊?让你挣点钱。”
小红说:“客官这么客气,我只有感谢的份了。”
鲍伯庆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小红说:“我手里有一批西药的上等货,数量不多,来路很正,我缺钱用,想把这批货换点钱。”
小红说:“这事就包在我身上,看你给个什么价啊?如果价合适。我去叫个局,请几位老板来吃饭,把你的货都收了。”
鲍伯庆“哎哟”了一声:“看样子小姐很会做生意啊,有不少相好的吧?”
小红说:“我出道前也跟家里人开过小店,算算账还是会的。不是相好多,是我们老板有朋友。我们老板在这十里洋场上海滩,哪个做生意的做买卖的她不认识啊,都是些大老板,肯定有做药的。她来叫局,什么人都会来的。喝茶、吃饭,也会叫我出场装点门面,或者给他们弹唱几曲,助助兴。他们一高兴就会收了你的货。”
鲍伯庆酸不溜秋地说:“还看不出这妓院里的大人物还是很多的啊!不出这包厢就能做大买卖。”他用手在小红的脸上揪了一把说:“以后给你赎了身,就做我的秘书吧!”
小红说:“客官说笑了,不过客官有这番心意,小女子也感激不尽了。”
鲍伯庆带着挑着一担药品的梁助理,走进了绣春楼的一楼大堂。梁助理问鲍伯庆说:“这是什么地方啊?”
鲍伯庆回答说:“没见过吧?这是上海最有名的妓院绣春楼,待会儿你不要东张西望像个乡巴佬一样让人家看不起。”
鲍伯庆让梁助理把药品放在大堂的桌子旁,妓院老鸨走了出来说:“恩客今天把货带来了,我叫老板马上出来验货交钱。”
一会儿老鸨把杨威请了出来,杨威一边下楼梯,一边跟鲍伯庆打着招呼说:“这不是鲍家的二少爷吗?看样子鲍家现在生意越做越红火了。”
鲍伯庆认识杨威,连忙跟杨威握手说:“还需要杨会长关照,没有业界大佬们的支持,我们的生意也不可能做得这样顺风顺水的。”
杨威客气地说道:“哪里哪里,你是做西药的,我们是做中药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哪里谈得上帮忙啊。”
鲍伯庆说:“我记得我们大奥药业开业的时候,杨会长亲自登门为我们贺喜,我们非常感谢啊!”
杨会长说:“那是我们商会应该做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跟鲍家少爷做买卖了,幸会幸会。”他望着地上的那堆西药说,“鲍家的西药很正吧?”
鲍伯庆连忙悄声说道:“非常正的一批货。”
杨威连忙说:“那怎么会在绣春楼出手啊?”
鲍伯庆有点尴尬地说:“是小红说这里有大老板,好成交。”
杨威连忙打断鲍伯庆的话说:“难道我们还不相信鲍家吗?这一点我们从不怀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说完杨威抖动着脸上的肌肉笑了起来,鲍伯庆也在一旁呵呵地陪着笑。杨威接着说:“鲍家少爷你开个价?”
鲍伯庆说:“嗯,不贵,五百吧!”
杨威迟疑了一下说:“价格不菲呀!但是我们相信你家药的质量,愿意跟鲍家二少爷交个朋友,这个价位我们收了。今天鲍家二少爷的账都算在我们的单里!”最后一句话,杨威是转身对老鸨说的。
梁助理想跟着鲍伯庆一块上楼,鲍伯庆拦住了他,他对梁助理说道:“你回去吧,这没事了。”一边说话,鲍伯庆一边接过了杨威递过来的五百元。
梁助理亲眼看着鲍伯庆用区区一百六十块鹰洋,转手就挣下好几百块。这笔巨款他一辈子也没见过,没想到就在他的眼前,鲍伯庆轻轻的一句话就挣到了这五百块。于是,在梁助理的眼里,杨威就成了一尊财神。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杨威,走出了绣春楼的大门。但是他一边走一边在想,有什么了不起,尽管现在都不正眼看我一眼,但总有一天我要跟你们做生意,要让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知道我的厉害。这不就是个妓院吗?我要买下这里最有名的小姐,为她赎身,改变她的命运,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张天宇在图书馆发黄的旧报纸堆里面翻阅着,王警官已经趴在报纸堆里睡着了,鼾声阵阵。张天宇不停地翻阅着报纸,他把当年案发后的所有报道都翻了出来,比对着各家报纸报道的不同角度和来自不同渠道的消息,试图查找出凶手的蛛丝马迹。每每他都遗憾地摇摇头,他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张天宇用脚踢了踢王警官说:“该醒醒了,还了报纸。我们再去案发地看看。”
张天宇和王警官从街边的一家屋子里懊丧地走了出来,看样子他们对案件的线索一无所获。王警官失望地对张天宇说:“我们走访了这么多人,到现在为止就是没有一点有价值的线索。时间过去这么久,几乎找不到知情人了,我们回去吧!”
张天宇摘下大檐帽,擦了擦头上的汗问:“今天已经走访了几家了?”
王警官说:“六家了。”
张天宇说:“那我们就收工吧,陪我去上次那家街头理发店,理个发去吧!”
俩人踏着夕阳,拖着长长的疲惫的身影走向了街头。
理发店的师傅是一个年轻小伙,把张天宇请进了理发的转椅。年轻的理发师用白布围裙给张天宇系上,然后师傅问张天宇:“要三七开还是四六开?哦,你这头发谁理的,乱草一样,这水平也太差了!”
张天宇没有回答,王警官在旁边说:“上次这个头发不就是他理的吗?”张天宇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这回轮到年轻的理发师不好意思了,他陪着笑说:“不好意思,我没认出来。”
张天宇和王警官相视一笑,没有说什么。小师傅也没有多言语,拿起推子开始给张天宇理起脖颈后面的头发来。头发理了一半,小师傅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钝了刀口的剃刀,拽着墙上的一块老旧得快要断了的磨刀布,“嚯!嚯!”地磨着剃刀。王警官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又睡着了,鼾声渐响。
张天宇看着那把剃刀说:“你这剃刀和剃刀布,有点年头了吧?该换了。”
小师傅回答说:“这剃刀是我爷爷那一辈就开始用的,这剃刀布是我爸用的,传家宝啊!”
张天宇的眼睛一亮,立即来了精神,他连忙问:“你爷爷也是理发的?”
“我们家理发手艺是祖传的,都靠这个吃饭。”小师傅回答。
张天宇把腰板坐直了,感兴趣地问:“那你爷爷以前也是在这儿理发的吗?”
小师傅摁住他:“你先躺下去别动,我要给你刮脸了。”
张天宇拦住小师傅的手说:“不着急,我就想问你们家以前是在这儿开店的吗?”
小师傅回答说:“是啊,在这条街上,我家这个理发店开得最久,这谁都知道啊!”
张天宇对小师傅说:“那你能不能把你爷爷请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手艺不行啊?”小师傅还没碰到过这么挑剔的顾客。
张天宇连忙说:“不是的,我是想跟你爷爷打听件事。”
小师傅回答说:“那可不行。”
张天宇说:“为什么?”
小师傅告诉张天宇:“因为他十年前就过世了。”
张天宇有点失望地慢慢躺平了自己的身体。这时王警官睁开了眼睛,他问小师傅:“我想问个问题:这胡子是不是刮多了,就越长越快?”
小师傅回答说:“男人都会有胡子的,长出来就得刮。我们理发反正是一块结账的,也不另收钱。”
王警官说:“这我知道,只是人家说刮多了反而不好,胡子越刮越粗,长得也越快。”
小师傅说:“我只知道来理发的没有不剃胡子的。”然后他又对张天宇说,“你想找我爷爷打听什么事儿?”
张天宇闭着眼睛说:“你太年轻啦,问你也不知道。”
小师傅说:“我看你也挺年轻的。再说我不知道的事可以问我爸爸啊。”
张天宇坐了起来,拉住小师傅的手问:“你爸爸在哪儿?”
小师傅回答:“我爸爸正在后屋做菜呢。”
张天宇的眼睛又兴奋地放着光。
厨房里烟雾腾腾,理发师的爸爸正在用锅铲在锅里炒着菜。王警官蹲在灶坑边帮着添柴烧火,他往炉子里塞进了一把柴草。张天宇在一旁跟忙碌着的理发店老师傅交谈着。
张天宇问:“大伯,济人药号出事的那天,我看有的报纸上说,除了老板一家三口,还有个保姆。还有些报纸说,除了保姆以外还有个账房先生,不知哪个是对的。”
老师傅一边炒菜一边说:“济人药号一共是五个人,喏:老板家夫妻俩加一个孩子三口,加保姆加账房先生正好是五个人。”
凶手手持利刃疯狂砍杀着欧阳强和刘月芬,保姆黄阿姨抱着欧小爸 恐惧地在阁楼上逃生。
张天宇又问:“惨案发生第二天,听说死的只有老板夫妻俩,但是孩子和保姆,还有账房先生都失去了踪影,销声匿迹了。不知道你后来见过这三个人吗?”
老师傅停下了锅铲,他说:“惨案发生第二天,死了两个人,跑了三个人,后来谁也没见过他们。”
张天宇又问:“那你对济人药号这家店子的五个人都熟悉吗?他们的关系怎么样?”
老师傅说:“这五个人我都认识,都熟悉,都是常在我这里理发的街坊,我怎么能不熟悉呢?要说他们的关系,看上去都不错。老板人也挺好的,对左邻右舍、对下人都很客气,大家也对他们非常尊敬。就不知道是哪个天打五雷轰的谋财害命,杀了他们全家。实际上,那天惨案发生以后,我们这条街道上除了两个被杀的,失踪的不止他们家三个人,应该是四个人。”
张天宇饶有兴致地问:“哦,还有谁?”
老师傅说:“还有马屠夫,我们以前吃的肉都是在马屠夫的摊位上买的。那起杀人案发生以后,没有几天马屠夫也关了门,人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了。因为后来买肉不方便了,所以印象深刻。”
张天宇靠近了老师傅,他显得更加有兴趣了,他问:“那个马屠夫是个什么人?他跟济人药号的关系怎么样?”
老师傅说:“那个马屠夫吧,一个人在这卖肉,他也是本地人,不过他妻儿老小好像都不住附近。平时他为人也挺豪爽。大家买肉上他的摊位去,理发到我的店里来,病了药就去济人药号抓点药,大家左邻右舍关系都还可以吧!”
王警官在旁边插话说:“是不是那段时间上海的猪肉大降价,屠夫也不杀猪了,改行了?”
张天宇对王警官伸了个大拇指,他在表扬王警官把报纸上的关联信息都记住了。老师傅说:“是啊,当时上海的猪肉大降价,好像是外地发了猪瘟,所以人们就不敢吃肉了。越不敢吃猪肉,猪肉价格就越便宜。后来弄得本地人都不愿意喂猪了,上海当时卖肉的摊位也少了很多。当然,马屠夫到底是什么原因关门走人,我们也不清楚。”张天宇挨着王警官蹲了下来,看着炉膛里舔着锅底的火舌,陷入了沉思。他觉得三十年前发生的这起惨案绝对不简单,自己似乎开始接近这个案子真相的边沿了。
张天宇的办公桌上,铺满了关于济人药号的案卷,他正在分析济人药号的案件脉络。王警官却在办公桌的另一头打着瞌睡。张天宇拍着桌子,叫着王警官说:“该醒啦!下班了!”一听“下班”,王警官一激灵,瞌睡就醒了,然后他站了起来。对张天宇说:“正准备下班呢。”
这时,陈一欣走进了巡捕房。一进门她就看到了站立着的王警官,她对王警官说:“我是代表我们洋行来打听我们的盗窃案是不是有新的进展?”
王警官立正,对陈一欣说:“这个案子我们思考过,认为很有可能是你的员工作案。”
陈一欣有点吃惊地反问:“为什么是我的员工呢?”
王警官说:“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蒙着脸,怕你一眼就认出。”
张天宇说:“我们认为至少有一位案犯是你们洋行的员工,你不是介绍案情时告诉我们说,有一个蒙面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们想这个没有说话的案犯,应该就是你们的员工。因为他一开口,就有可能被你听出他的声音,认出他来,所以,他不敢开口。”
陈一欣有点兴奋地说:“有道理!有道理!那会是我们公司哪一个?说实话,我们总部给我的压力太大了,早点帮我把这个案子破了,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今天登门,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现在办案的进度。不过那两个案犯好像都不认识药,而且他们拿走的药,有好的有差的;有贵的,有价格低的。如果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应该只选贵的才是。”
张天宇说:“正是你们的员工不敢让你看出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装作不懂药,乱挑药。”
陈一欣说:“有道理有道理。只要突破最后一道防线,那就知道到底哪个员工是真正的案犯。”
张天宇说:“可能要你们洋行配合一下,我们需要到你们那儿去,找每个员工谈一次话。”
陈一欣说:“没问题啊,你们是为我们破案,我们将全力支持,全力配合。”
陈一欣下班回到家里推开屋门,先把自行车上的一个纸箱子搬进门来。她叫陈老伯:“爸!帮我搬一下箱子!”陈老伯立刻放下手上的活,跑过来帮陈一欣搬纸箱。陈一欣走进门,看见桌子上摆了一桌子的豆腐就问:“爸!你是不是在做霉豆腐啊?自从妈妈走了以后我就再没吃过霉豆腐了。”
陈老伯说:“这车小偷真给你还回来了。”
陈一欣说:“小偷也有讲信誉的。”
陈老伯又问:“怎么还给你的,你见着人没有?”陈一欣只得把鲍伯伦给自行车的过程介绍了一篇。
陈老伯说:“难道我的名字这么稀罕啊,你告诉他又何妨?”
陈一欣说:“不!偏不告诉他。他直接问我我会说的,他越是动脑子我就越是不告诉他。”
陈老伯笑了笑,就换了话题说:“你问我这霉豆腐啊,是倒是做的霉豆腐,但不是用来吃的,是治病的。”
陈一欣问:“豆腐还能治什么病啊?”
陈老伯说:“霉豆腐是中医当中的一种传统方子,专门用治疽痈。这是一记绝招,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陈一欣从纸箱子里,拿出一台显微镜放在桌子上。这回轮到陈老伯好奇了,他开始提问:“这玩意,是干啥的?”
陈一欣说:“这个你可没见过吧?它叫显微镜,专门用来观察非常细小的东西,我今天是用来观察培育几种细菌。因为每个时辰都要做观察记录,所以我把它带回了家。西药属于化学性药物, 它的治病机理是用药物产生化学反应来杀灭细菌或病毒,简单说就是抗菌消炎。所以一般的病菌病毒如果用对症杀死它们的西药来治疗, 效果非常明显。显微镜不仅用来观察细菌,西药的调配、日常剂量的控制没有它也不行。”
陈老伯更好奇了,他又问:“这细菌你不是要灭杀吗?为什么还要培育出来?”
陈一欣说:“如果不先培养出这种细菌,怎么知道对症下药。怎么知道调配啥样的药剂来杀死细菌呢?”
陈老伯摇着头说:“这西医确实很奇怪啊。”
陈一欣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闪闪发亮的白色的听诊器,她递给了陈老伯说:“爸!你也试试这个玩意。”
陈老伯说:“这个是挂在洋医生的脖子上的,我一个老中医用不着。”
陈一欣说:“你带着它又不会坏了你的名声,跟你讲啊,用它能听出人身体里的各种声音,有心跳声、呼吸声,还有肚子里咕咕的叫声。来!不信你试试。”陈一欣把听筒放在自己胸口上,然后把耳塞塞在了陈老伯的耳朵里。
陈老伯一下子喊了起来:“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我听到你的心跳非常地有力,你的心脏肯定健康,没有毛病。”
陈一欣说:“你用上这个,再加上你的望闻问切,你就会如虎添翼了,就是神医了!”
陈老伯说:“看样子,中西医结合在一块确实相得益彰,很有必要。”
陈一欣指着满桌子的豆腐,对陈老伯说:“我估计你培养这个霉豆腐,主要就是上面这种细菌能杀死疽痈里的细菌,有时间我给你做个分析!实际上中西医很多知识都是相通的。”
陈老伯拿着听诊器说:“是不是明天我就可以开始用这个来帮忙诊断病情,嗯,我看是可以考虑配合使用。这个听诊器也不应该完全是洋医生的专用品,中医也可以挂在头上,你看我这么挂着像不像那么回事儿?”
陈一欣看着爸爸挂着听诊器得意的样子就笑着说:“爸,你不挂它,也是神医,挂了它更像一个神医了。我那里还有许多新式武器,下次都给你装备上,你就是一位响当当的现代神医!”
欧小爸跟青帮的一个帮派头目在小茶楼里接头。青帮的帮派头目对欧小爸说:“对方武功高强,善使两把短剑,不可大意,你得一枪毙命。这里面有地图和费用。老规矩还有一半事成后给。”
欧小爸说:“放心吧,老规矩。”
陈一欣正在挨个把洋行员工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张天宇和王警官两人坐在办公室,询问着洋行的员工,调查着案情。王警官对每个人就是几句老话:“那天晚上你在哪?去了哪?有人证明吗?”问完一个又一个,张天宇在旁边听着,一边听一边摇头。
王警官对门外的陈一欣喊道:“下一个!”陈一欣又从外面请进来一个年轻人,王警官又是几句老台词,年轻人听后,觉得这样做有点冤枉人,就说:“你们做巡捕的没本事抓凶手,老抓着我们内部员工审来审去的,这算什么事儿?”
王警官不客气地回答说:“请你配合我们巡捕办案,这也是对你们洋行负责,也是在排除你们每一个人的嫌疑。”
等年轻人走出房门后,张天宇站起来对王警官说:“这样问恐怕不行,我们得找到个突破口,才能够顺藤摸瓜。这样大海捞针,我估计全部问完也白搭。”
陈一欣这时走了进来,她问张天宇:“有什么发现吗?”张天宇摇摇头,王警官也沮丧地摇着头。陈一欣问道:“那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张天宇说:“我们可能还要换个思路,找准方向吧!”
王警官突然问陈一欣说:“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现哪个手下突然好像挣到了一笔钱,到处花钱买东西的?”
陈一欣摇了摇头说:“没发现。”
王警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撤吧!一无聊就犯困。”
黄啸林和袁小琳,并肩坐在帆船的太师椅上。黄浦江的江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和衣服。他俩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黄啸林问袁小琳:“回到上海,回到这个你熟悉的城市,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你的家,你回到上海后想做什么?”
袁小琳说:“当然我也希望能找到家,如果你想问我想干什么,我现在想做你的助手,帮你处理青帮的事务。”
黄啸林哈哈地大笑起来说:“你一个姨太太去管什么青帮,打打杀杀,那是男人的事情。”
袁小琳固执地说:“我就喜欢打打杀杀,打架才过瘾呢。”
黄啸林轻声责怪着说:“哎,不能这么说,女孩子家,就应该来点琴棋书画,你有唱戏的功底,你的实力在上海完全可以唱红。我用重金捧你,在上海你不红不行,你应该是上海的当红名旦。”
袁小琳说:“唱戏可能是我以前的职业。但自从认识了你,我就不想唱戏了。我还是想正式加入青帮。”
黄啸林摇摇头说:“青帮有很多规矩,你也做不到。不行不行,你就是苏水儿。你就唱戏吧。”
袁小琳固执地说:“不行,那这样吧,我一边唱戏,一边做青帮。”
黄啸林摇摇头说:“你怎么就想当黑社会了?好吧,白天唱戏,晚上当青帮。”
袁小琳对着黄浦江使劲喊道:“上海,我回来啦。我的家在哪里?”叫完她的泪水流了下来。
黄啸林走上前去从身后紧紧地抱着她。他实际上从第一次看到她,他就爱上了她,为了她他可以牺牲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