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炸油条做广告刷漆剪枝劳苦命 吃牛排买时装照像观影娇贵身
张探长上海滩飞车拦马擒盗贼 袁小琳大租界梨园黑道踏坎坷
黄啸林府邸园内采用江南古典传统布景技法,布局精巧别致,园内龙墙、花墙回绕、小桥流水,叠山立峰,楼台掩映,亭榭参差,曲径通幽,花木扶疏。厅堂里屹立着一丈多高的关帝像。就在厅堂里黄啸林摆开了仗势,准备今晚开香堂收门徒,按照古法青帮规矩, 师父收徒弟,必需师访徒三年,徒访师三年,学规矩仪注一年, 总共七年时间,方可入会。但是黄啸林为了广织人脉,网络资源,却大大降低了收门徒的门槛。
黄啸林在关帝像前烧上了三株高香,然后他大声说道:“青帮自祖师创帮,由通州至杭州运河沿岸, 共立帮头一百二十八帮半,七十二个半码头,粮船亦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半, 帮众数以万计,我们青帮是靠着大运河漕运武装贩盐发展壮大的,但是洪门却视青帮为敌人,碰见粮船就打,遇见青帮就杀。太平天国时青帮被洪门杀了五十六个码头官, 只剩下72个半。 洪门有句谚语:‘由清转洪,披红挂彩;由洪转清,剥皮抽筋。’海禁开通后,粮食由轮船直运天津,运河失去作用。 我们青帮失去了经济基础,好在上海滩让我们青帮找回了过去,我们现在又有几百名弟子,控制了上海上千家烟馆、赌台、妓院,我们为大上海众多妓院提供了绵绵不绝的新鲜血液,促进了公共租界娱乐业的兴旺发达,我们帮会也迎来了新的机会。为了壮大帮会,今天我们在这里要开香堂收门徒”说罢,黄啸林在关帝像前的太师椅上,把蓝色大褂往上面一撩,就端坐在太师椅上了。
香堂的主持在大声宣读入会新门生的社会职务和姓氏:“大和轮船公司的买办朱江里、上海银行兼办大业公司总经理李路村、上海银行分行经理刘而康、上海电话公司总工程师总经理江水舟、中国旅行社总经理陈涛生,SD省督军韩长庭,江苏印花烟酒税局局长盛师应,淞沪水陆警察督办陈楚均。”被叫上名号的门生在黄啸林面前站成了一排,他们向黄啸林行礼,主持喊道:“一跪拜”门生们纷纷跪在了黄啸林的面前。门生们起立后,主持又喊“三叩首”门生们又齐齐地给黄啸林三次鞠躬。然后门生们走上前来给黄啸林呈上一个红帖,封一份贽金,然后再在小桌上按下自己的指模。
轮到袁小琳走上前去,依旧是香堂的主持在大声宣读:“上海名伶苏水儿。”上海银行分行经理刘而康对警察督办陈楚均说:“这位靓丽的名伶怎么没听说过,不知她在哪个戏院舞台唱戏啊?”
淞沪水陆警察督办陈楚均笑着回答说:“你马上就会知道这个名伶是谁,也会知道她在哪个戏院唱戏。”
袁小琳向黄啸林一跪拜,然后三叩首,并走上前去给黄啸林呈上一个红帖,封了一份贽金然后再在小桌上按下自己的指模。此时黄啸林看着面前这位女门生,眼睛里充满了温柔之情。
主持在大声宣读:“十大帮规各位门生务必谨记:一、不准欺师灭祖 二、不准藐视前人,三、不准提闸放水, 四、不准引水代纤,五、不准江湖乱道 六、不准扰乱帮规,七、不准扒灰盗拢 八、不准奸盗邪淫,九、不准大小不尊 十、不准代髪收人。各位门生严守三谈三不谈原则:同道能谈、香堂能谈、告帮能谈; 茶馆不谈、酒肆不谈、 澡堂不谈。立下三准三不准之规矩:准借不准偷、准打不准骂、准充不准赖。”
做完仪式后,黄啸林站起身来对众人说:“以后,门生中若有人飞黄腾达,地位、名望超过我黄啸林的,我便把过去的帖子原封退还给这位门生,表示我们彼此间不再是师生,而是平辈。”
依靠降低入会门槛,迅速发展人脉关系,黄啸林和青帮搜罗了不少“高档”人物,为日后青帮的大发展奠定了稳定的基础。“大亨”或“社会闻人”、“海上闻人”的人物,他们被归入“党政要人”、“工商巨子”等上流社会一档中。
鲍伯庆和媳妇正准备上床睡觉,鲍明芳推门进来,她说:“爸,妈,你们还没睡呢?明天是周末,我好久没去吃西餐了,嗯,还想去看看电影,我们能不能一块去啊?我还要坐马车,你们知道我最喜欢坐马车了。”
鲍伯庆媳妇望着鲍伯庆,鲍伯庆过了一会才说话,他不耐烦地说:“什么好久没去!上周才带你去过的,不过咱家大小姐要去,爸妈还得陪呀!早点睡觉吧,明早我们去逛街去,但是有一点,不能瞎买东西,你爸口袋里的钱就这么点。”
鲍明芳嘟囔着说:“爸!我发现你越有钱就越小气,以前什么好吃就给我买什么,现在有点钱了,倒是特别特别地手紧。”
鲍伯庆说:“去就去,少啰嗦,快睡觉!”
鲍伯庆的媳妇在一旁也插话说:“你今天学堂里的功课做完没有?上学期都有两门课不及格了,看书得认真点啊!不懂就问你大伯去啊!”
鲍明芳有点不满地说:“知道啦,反正问你俩也没用。”
清晨,欧慧君守着一口油锅,带着几个小朋友有条不紊地炸着油条。市民三三两两地在油条摊前等候着,构成一幅有趣的画面。欧小爸走到欧慧君的摊位前轻轻地吩咐道:“今天孤儿院要搞大扫除,刷油漆。你的油条摊位早点收摊。”
欧慧君说:“我知道了,外国人参观团来参观时,能不能我也在现场给他们炸几根油条让他们尝一尝?”
欧小爸说:“这个提议好,我跟裴院长去汇报。”说完欧小爸就先走了。
鲍伯庆一家三口走在租界的街上,街边商铺林立,万店云集,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女的浓妆艳抹旗袍高跟,男的西装革履呢帽长衫,公共租界好不热闹。他们走到了一家照相馆门前,橱窗里摆着几幅摩登女郎的大照片,鲍明芳指着里面的照片说:“爸!你看,这种服装是上海现在最流行的,硬领子。”然后鲍明芳不满地扯着自己的衣领说:“看我的领子软塌塌的,一点都不时尚。”
鲍伯庆的媳妇说:“那个硬邦邦的领子,卡在脖子上,穿着多不舒服,洗起来也不方便,没办法用手搓,怎么搓啊?”
鲍明芳说:“那个硬领子才好洗呢,用刷子轻轻刷一下就干净了。”
鲍伯庆说:“你知道这衣服有多贵吗?抵得我们家一个月的伙食费了。回家让你妈用米汤把你这领子浆一浆,不也就是硬领子了吗?”
鲍明芳说:“讨厌!不说了,我们进去照相去。”
鲍伯庆说:“你上个月不是刚照过吗?这老是照来照去的有什么好看啊?”
鲍明芳说:“爸,这次我们是一家三口照合影,今年我们还没照过一张合影呢!”鲍明芳撒着娇,拉着爸妈跨进了照相馆的门。
三人走进了照相馆,鲍明芳轻车熟路地说:“爸,这里拐弯。这才是摄影棚啦!这个照相馆是上海最好的照相馆,摄影师技术高,照出来的相片非常清楚。”
鲍伯庆调侃着女儿说:“你的衣领软塌塌的,照相也不好看啊,还照什么相啊?”
鲍明芳说:“我才不穿软塌塌的衣服呢,这照相馆有衣服租的。”
鲍伯庆叹了一口气说:“唉,反正就是花钱,花更多的钱呗!”
鲍明芳说:“爸,花不了几个钱,在上海啊,只要花点钱什么事都办好!”
鲍明芳对摄影师说:“我们先照张一家三口的合影吧!爸妈你俩坐前面,我站在后面,我们一家都要笑,我们生活得很幸福。”鲍明芳的脸上洋溢着欢喜,而鲍伯庆的脸上却挤出一丝苦笑。在上海照相是时尚的事,当然也价格不菲,看样子他实在舍不得花这个钱。“咔嚓”一声照完了合影,鲍明芳说:“我还得照一张单人小照,上次照相的时候我记得还有两件衣服我没穿过,把那两件衣服帮我找出来。”
鲍伯庆对媳妇说:“你看,照相馆里有什么衣服她都知道,她都穿过。没办法,花钱的种啊!”
欧慧君组织孩子们在礼查饭店门口散发着广告单,为饭店招徕着客人。欧慧君对过路的一对穿着摩登的恋人说:“先生小姐你们好漂亮好时尚啊,时尚的人就要到时尚的饭店去进餐。”
先生弯下腰说:“这位小姐你说哪家饭店最时尚啊?”
欧慧君说:“那你应该现在就进去,就是这家,上海滩最时尚的西餐店,全上海牛排就数这最好的,吃过一次你就知道了,而且今天有活动,拿上这张广告单上回答四个问题,牛排可以送一份呢。”
先生高兴地对小姐说:“这位小姐伶牙俐齿说得好,我们就试试吧。”说完先生拿了一份广告单页走进了礼查饭店。
上海红舞台的门口贴着巨幅海报,上面有袁小琳的正面头像,用红色的字体注明,头牌担纲,上海名伶,文武老生苏水儿。马路对面,礼查饭店的门口。一个过路的人。拿着一份报纸啊,指着上面的上海红舞台的广告,问沿街叫卖的一位报童说:“你们报纸上面登的这个广告,上海红舞台在哪里啊?我找了半天了。”
报童说:“我只知道卖报,这报纸可不是我编的。”
欧慧君走上前来,对那位问路人说:“你看马路对面,那就是上海红舞台,刚开业的。”路人抬头一望,“哦,我看见了,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了?原来是刚开业的。”
欧慧君对孤儿院的儿童说:“那幅广告牌做那么大,多洋气啊。我们手上这个广告单太小了,没有那广告牌那么吸引人。你们看看,那个苏水儿演员的脑袋比饭店的窗户还要大。”
孤儿院的小朋友,仰头望着那个巨型广告牌,都说:“是啊,太羡慕啦,我们在马路对面都看得清清楚楚。”
上海最热闹的喝茶的地方就是青莲阁茶楼了,茶室宽敞,窗明几净,鲍伯庆一家三口是这里的常客,这儿的茶资也是上海最贵的。
鲍明芳倒不爱喝茶,她来这茶馆是因为这儿有项特别的服务,就是能看哑巴电影。那时候放电影很简单,就在茶座中间扯几根绳子,拉块白布,然后加上一台电影放映机。把茶楼窗帘都放下来,电影就可以放了。虽然没有声音,但是电影上的画面还是非常连贯的。鲍明芳就想看电影,每次上街都得拖着爸爸妈妈在这看场电影,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今天看的电影是一部美国好莱坞的喜剧片,鲍明芳笑得前仰后翻。鲍伯庆虽然心痛钱,但是看着鲍明芳幸福的样子,心里也就平衡了。
在上海红舞台的后台化妆间里,袁小琳正在给自己化妆,黄啸林站在一边跟袁小琳说着话,黄啸林说:“我们现在上海红舞台,台柱子就是你苏水儿,这个舞台,这个戏院,就是我给你买下来的。我在上海八家最大的报纸连续一个月刊发上海红舞台的开业广告,五折酬宾。看见这楼顶上的广告牌了吗?上海还没有这样做戏院广告的,苏水儿不红不可以。”
袁小琳说:“台下那么多观众啊,我确实心里还有点打鼓,先别说红还是不红,只要能够顺利地唱完,我就谢天谢地了。”
黄啸林说:“我已经考过你几回了,没问题的,你的唱腔,非常地周正饱满。你确实是很有实力的。”
孤儿院楼梯和阳台上的栏杆都是金属的,时间一长,上面的油漆就变得斑驳了。欧慧君带着孤儿院的几位年纪稍大一点的孩子,提着油漆桶,拿着小刷子,准备为旧栏杆刷上新油漆。
欧慧君拿着一叠旧报纸对小朋友说:“你们注意看啊,楼梯的梯子和阳台都不能掉油漆,还有这个木板上也不能沾上油漆,否则就很难看了。我们怎么确保油漆不掉在这些地方呢?首先要把不该掉油漆的地方铺上报纸,这样油漆都掉在报纸上就没关系,现在大家跟我一块铺报纸。”欧慧君带领着几个孩子,和几位阿姨一起开始给楼梯栏杆刷漆。
孤儿院楼梯上的彩色玻璃窗上面画满了一条条在水草中游荡着的色彩鲜艳的热带鱼。欧慧君在指挥着一群孩子:“这面窗上的热带鱼,是我们这个孤儿院的标志。我们今天要再多画上几条热带鱼。”她在一张纸上示范着给大家看,她说:“看,这几个位置太白了,我们再加上几条鱼。我来画眼睛和鱼头,你们两位画鱼身鱼尾吧!”楼梯搭了上去,欧慧君一笔一划地把鱼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画出来了。另外两个小朋友又换了上去,他们把鱼的身体和尾巴,画得活灵活现。
一会儿窗户上就增添了好几条热带鱼,虽然孩子们的脸上都沾满了颜料,但是大家看着自己的艺术成果,都开心地笑了。有个小朋友问欧慧君说:“这些热带鱼我从来没见过活的,它们在哪里游啊?”
欧慧君回答说:“这些鱼都不是我们中国的,是外国的,过几天外国参观团来了,他们肯定会喜欢的,因为他们国家才有这些鱼的。”
一个小朋友回答说:“那外国人看见我们画他们的鱼,他们肯定会给我们很多钱的,我们就又有肉吃了。”
鲍伯庆一家看完电影,灌了一肚子的茶水,晃晃悠悠地走出了茶楼。鲍伯庆对鲍明芳说:“女儿呀,我们还是去看京戏吧。”
鲍明芳说:“爸!我就喜欢吃礼查饭店的牛排,上海只有礼查饭店的牛排才是最正宗的。”
鲍伯庆记得在XZ路口有一家欧菜馆,那里吃的是中国化了的西餐,就劝女儿说:“我们去一品香酒家吃欧菜吧,那才适合中国人口味,是中式西餐,那里的饭菜也不便宜,不是每个中国人都能吃得起的。”
鲍明芳说:“我知道一品香的欧菜,但是我还是喜欢吃牛排,爸爸妈妈你们陪我去吃牛排吧!”
HK区的礼查饭店供应正宗的西餐,是外国人喜欢吃的,但大部分中国人不喜欢这个口味。在礼查饭店的餐桌上,鲍明芳一人要了一支金山仙粉黛,两份牛排,鲍伯庆和媳妇陪坐在一旁,各点了一份空心粉和咖喱汤。鲍伯庆拿着一份刚在饭店门口买的报纸,他指着上面的上海红舞台的广告说:“刚开业的上海红舞台,头牌担纲,上海名伶,文武老生苏水儿。就在附近,今天还是试营业期,五折优惠啊。”
鲍明芳说:“我才不看京戏呢,吃完牛排逛街去。”鲍伯庆和媳妇他俩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女儿就喜欢吃西餐,而且特别喜欢吃那血淋淋的牛排。
鲍伯庆看着鲍明芳狼吞虎咽的样子就说:“你呀,实在是一个中国女孩,为什么那么喜欢吃牛排呀?还只要六分熟的。”
鲍伯庆的媳妇也说:“你看这牛肉里面还带有血丝,这就是生牛肉啊!能吃吗?”
鲍明芳津津有味地大口吃着。她切下一小块牛排肉,用左手中的叉子蘸了酱汁,优雅地送进嘴里,细细地品着滋味。直到这口肉吞下肚里,她才开口对爸妈说:“你俩不懂,现在上海有钱人家的小姐少爷都喜欢吃牛排,而且都喜欢到这家饭店来吃。你看看你旁边的人,谁不点牛排吃呀?就你们俩吃不下去。”她又翘着兰花指端起酒杯,浅浅地啜了一口红葡萄酒。
鲍伯庆和媳妇面面相觑,看着鲍明芳直摇头。
袁小琳今天演的是《八义图》里的老生程樱,她上场一开嗓就唱:“见公主只哭得泪如雨降,就是那铁石人也要悲伤!劝公主休流泪且把心放,有什么塌天大祸有我承当!将婴儿当作我亲生抚养—”全场喝彩声四起。
黄啸林坐在二楼的一个小包厢里,看到这样的场景,他心里美滋滋的,他觉得苏水儿就是一流的唱功,闻者没有不喝彩的道理。黄啸林回过头来,对旁边的站在一旁的打手说:“去给我准备十个花篮,等苏水儿唱完以后,把这十个花篮全部抬上去。”
欧慧君站在搭在外墙边的楼梯上,她调皮地在墙上画了一个人的脑袋,然后画了眼睛眉毛鼻子。
楼梯下的孩子问欧慧君:“姐姐,你画的是谁呀?”
欧慧君说:“我爸!”欧慧君故意把小爸的眼睛画得大大的,把他的嘴巴画得小小的。她把欧小爸五官的特征传神地画出来了,一个放大了的欧小爸在墙上,栩栩如生。
一个小朋友到房间去把欧小爸拉了出来,指着墙上的画对欧小爸说:“看!那就是你。”
欧小爸对欧慧君说:“现在就怕油漆不够,你还乱画,等会儿怎么给它盖上啊?墙漆什么时候才能刷完?”
只见欧慧君调皮地在画好的脑袋上又画了一把大叉,然后用手上的油漆刷在墙上大面积地涂抹起来。她回嘴说:“我这就是在刷墙,油漆都刷在墙上一点都没浪费。”一会儿她把墙上的油漆全都抹匀称了。
鲍伯庆一家人走在上海公共租界的街上,两旁是琳琅满目的商店,商店的橱窗里挂满了各种色彩、各种式样的新款服装,吸引着路人的目光。鲍明芳不时地指着橱窗里的各种新款衣服,跟她妈妈和爸爸评价这些衣服的式样。“哎呀!这件衣服你看色彩多漂亮啊!天蓝色的我最喜欢了。”鲍伯庆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他今天是不打算花钱买衣服的,但是鲍明芳一直在试图说服着她爸妈。
终于,走到一个装饰很漂亮的橱窗外,鲍明芳停下了脚步。橱窗里挂满了新潮的摩登服饰。鲍明芳一手拖住了爸爸,一手拖住妈妈,她说:“我们一定要进去看一看,不买可以,我们只去看一看这衣服到底怎么样?”
鲍伯庆老大不情愿地说:“既然不买还看啥啊?我往前走吧,我去前面等你们。”
鲍明芳连忙拖住鲍伯庆说:“爸爸,你别一个人乱跑,这么多人,等下看不见你了,我们又得找你。一块进去看看吧,你陪着进去坐坐,我跟妈妈逛。”
鲍伯庆两口子还是被鲍明芳拖进了商店。一进门鲍伯庆就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鲍明芳挽着妈妈的手臂去看衣服了。一会儿鲍明芳看中了一件华丽的貂皮披肩,对妈妈说:“妈,这披肩真漂亮!瞧这绒毛、这光泽,多么奢华名贵!妈你穿着一定很好看。”说着,鲍明芳叫伙计拿了一件下来,让她妈妈试。
妈妈说:“这披肩我穿着不合适,还是你穿吧!”
鲍明芳说:“不行吗,你试一下看到底行不行?”鲍明芳的妈妈没办法,只好把披肩接了过来。她刚把披肩穿上身,鲍明芳就夸张地大呼小叫起来,“看!妈妈配上这貂皮披肩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多雍容华贵呀!你就像那些洋太太一样高贵、漂亮!”说完,鲍明芳拖着她妈妈,走到了鲍伯庆面前。鲍明芳说:“爸,你看,妈穿貂皮披肩好不好看啊?这穿上身的效果太漂亮了,爸爸给妈买一件吧!”
妈妈说:“这披肩太洋气了,不适合我,我不要我不要。”说完,就脱下了披肩。
鲍明芳一见她妈把披肩脱了,连忙穿到自己身上,对爸妈说:“看这披肩穿在我身上也挺合适的。”
鲍明芳的妈妈说:“唉!你穿着就好看了,比我强多了。”鲍伯庆不满地白了媳妇一眼,他觉得这个时候媳妇表现得太不明智了,又要让自己破费。他实在不想让鲍明芳再买衣服,因为鲍明芳的衣柜实在装不下那么多衣服了。
没想到鲍明芳顺着她妈妈的话就说了下去,“爸!妈都说这披肩我穿着合适,你就帮我买了吧!”她摸着貂皮顺滑的毛毛爱不释手。
鲍伯庆说:“你看看你的衣柜里,最近买了多少?很多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你又要买新的。”
鲍明芳有点撒娇地摇晃着鲍伯庆的手说:“这貂皮披肩穿在我身上,就脱不下去了,反正得买。”鲍伯庆摇了摇头,他对他这位千金小姐实在没有办法。
欧小爸在教欧慧君和几个小朋友怎么给树枝剪枝,欧小爸说:“靠墙的这排栀子花,我们要给它上面剪平了。因为它后面是一面墙,墙上面是平的,它也是平的就很好看。注意剪刀口是对外的,不要对自己,小心伤到人。”
欧慧君给小朋友用剪刀做着示范,欧小爸说:“看,姐姐的动作是正确的,你们就按她的样子做。”然后欧小爸用手指着了一棵棵的小松树,问小朋友:“那么这一棵棵的单独的松树,应该怎么给它剪枝呢?”
一位小朋友举起手来说:“我来答。”
欧小爸说:“你说!”
小朋友说:“剪平了。”
欧小爸回答说:“不对,你看你们一个一个的头发,上面是圆的还是平的。”
“是圆的。”小朋友齐声回答。
“这一棵棵的小松树就像你们一个个小朋友一样,如果给它剪平了,它就不好看了,如果上面是圆的,它就会更好看一些。所以大家记住要把它剪成球形的,就像脑袋顶上一样。”
这时裴芳走了出来,她拎了一个袋子丢到欧小爸的身后。欧小爸给孩子分完工后,转过身来对裴芳说:“今晚我们又有行动了?”
裴芳说:“家里又没钱了,今晚我们到租界的商店去看看,弄点钱回来。”
欧小爸捡起地上的袋子说:“好吧,那我们走!”
鲍明芳一脸喜色地从服装店走了出来,她安慰着一脸苦相的鲍伯庆说:“爸,别愁眉苦脸的,就买了一件披肩,犯得着吗?高兴点吧,今天我们是过周末。再说钱花掉了,还会挣回来嘛。”
鲍伯庆说:“我的千金啊,今天晚上我还有应酬,我还要花钱去招待客人。”
鲍明芳看到了街边停着的马车,马车是当时上海最时髦的交通工具。于是鲍明芳说:“爸,最后还花你一点钱,我们坐马车回家,这样晚饭都不用在外面吃了。”
鲍伯庆说:“坐马车这么贵,我们坐电车回去不行吗?”
鲍明芳拎着衣服袋子,一个箭步就跨上了马车,坐在上面说:“爸!我们就坐一次马车吧,我从来没坐过马车回家。”
鲍伯庆两口子还在街边犹豫着。这时,从旁边一个商店的门里冲出来一个年轻人,后面又接连追出来几个人在大声喊叫:“抓小偷!抓小偷!”小偷一个箭步就跨上了鲍明芳坐着的这辆马车,把马车夫推下了车,然后使劲用鞭子抽打着马屁股,大声喊:“驾!驾!”马车在大街上狂奔起来。鲍明芳在车厢里吓得花容失色,惊恐地大叫起来:“啊!我要下车!”
马车的后面追赶着一群抓小偷的人,鲍伯庆两口子也加入了追车的队伍。小偷发狂似地用马鞭抽着马,马喘着粗气,撒开蹄子,在上海的马路上狂奔起来。车里的鲍明芳在不停地狂叫。街道上的行人惊恐地向两边让出道来。小偷扯着马缰,开始逼迫着马离开马路,拐向一条小弄堂。
裴芳和欧小爸正在踩点,准备找行窃的目标。裴芳正在靠近观察一家典当行。裴芳刚一进门,一条大狗就扑了上来。欧小爸连忙闪身挡了上去,狗扑到半空中,脖子被一条铁链拽住了,那条链条拴在柜台的门柱上。裴芳嘴里说着:“这开店的还养这么大一条狗,谁敢上门啊!还是一只不会叫的狗。”
欧小爸说:“这哑巴狗咬人才厉害呢。”他俩大声着说话,但是店里没有动静,欧小爸喊了几声:“有人吗?”店里还是没有回音,只有大狗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俩。
裴芳说:“可能掌柜的都不在,我们走吧!”
裴芳和欧小爸沿着街道,慢慢地往前走。他们发现了一家装修豪华、戒备森严的钟表店。这家钟表店的门和窗户上,全都加固了铁栏杆,和旁边的铺面通明透亮的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裴芳和欧小爸会意地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就想走进去。店门口,一个大包头的印度门卫拦住了他俩。
裴芳说:“我进去买货,不行吗?”
印度门卫摇了摇头说:“不行,这家店,是给公共租界的洋人开的,不接纳中国人。”
欧小爸有点不服气地还想去辩解,裴芳拖住了他,然后两人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他们俩又溜达到马路对面的一间茶楼里,他们直接上了二楼,点了壶茶,靠着窗户开始观察起对面的钟表店来。
裴芳对桌子对面的欧小爸说:“这家店正面看来,确实没有漏洞。”
欧小爸说:“是的,他把一楼所有的门窗全部都加固了,晚上会落上大锁。但是二楼窗户,只有几根铁栏杆,咱们可以进去。一楼这些加固的栏杆,就是咱们上到二楼的楼梯。”
裴芳轻声地说:“我看不行吧,一楼那个屋檐伸出来这么长,你怎么绕上去?”
欧小爸说:“那么坚固的铁栏杆,我只要斜插一根木棍,就可以爬上去了。”
裴芳捂住嘴轻声地笑了起来,她说:“设计这个防护栏杆的,绝对没想到会被你利用上,会帮到你的忙。”
欧小爸说:“谁叫他们看不起我们中国人啊!”
在一条小弄堂里,王警官和张天宇在访查。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一辆马车冲了出来,越跑越快,车的后方跟着一群人在大呼小叫。
王警官说:“马被惊了,危险!”
张天宇看到了车上坐着一位花容失色的少女,他说:“车上还有人。”张天宇把手中的包递给了王警官,然后迎面向马冲了上去。
王警官在身后大叫道:“小心!危险!”马向站在马路中间的张天宇直接冲了过来,这时张天宇才发现,马夫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在用手上的鞭子不断抽打着马,不让马停下来。张天宇来不及细想,马车已经冲到了面前,鲍明芳连忙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她不忍直视。街道两旁行人的一片惊呼声:“撞上了!撞上了!”张天宇的身影被迎面而来的马车一下子吞没了,但是大家并没有在马车的车轮后面看到张天宇的身体。
街道两旁的市民高兴地叫了起来:“他爬上去了!”张天宇在马车即将撞上自己的那一瞬间,抱住了马的脖子,然后从马肚子下爬上了马背。他双手抱住马脖子,想让马停下疾驰的马蹄,他那矫健的身手赢得了围观市民的欢呼。这可急恼了他身后的小偷,小偷用马鞭狠狠地抽打张天宇,张天宇气愤地对他喊:“你疯了!你在干吗?”
鲍明芳在后排座椅上,使劲喊起来:“他是小偷!”这时张天宇明白了,他转身抓住了抽打在自己身上的鞭子,使劲一拽,小偷掉下了马车。马车停了下来,街道两旁又是一阵欢呼声。
张天宇跳下了马背,走到车后,对鲍明芳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鲍明芳惊魂未定,连忙点着头:“哦,哦!”了两声,她被突发的状况惊呆了,她也被眼前的这位英俊帅气身手不凡的年轻人镇住了。看见围观的人太多,张天宇迅速转身离开了。
鲍伯庆追了上来,他心有余悸地问鲍明芳:“还坐不坐马车?真是吓死我了。”
鲍伯庆的媳妇也问鲍明芳:“刚才救你的那个小伙子呢?”
鲍明芳有些失落:“走了。”
鲍伯庆的媳妇说:“你谢了人家没有?”
鲍明芳这才反应过来说:“我就去谢他!”她把手上的衣服袋子丢给了鲍伯庆,然后跳下马车追张天宇去了。
鲍伯庆和媳妇俩站在马路上等了半天,也没看到鲍明芳回来。鲍伯庆就说:“你在这等吧,我要去接待客户,完了以后我就自己回家。”说完鲍伯庆就跟媳妇分手了。
鲍伯庆拎着鲍明芳的衣服袋子,他没有去见他的客户,而是到了绣春楼。
他一进锈春楼,老鸨就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老鸨说:“恩客!好久没来了,今天是哪阵风把你吹来的,来就来呗,怎么还带着礼物啊!”鲍伯庆刚想解释,老鸨一把就夺过了鲍伯庆手上的衣服袋子。
老鸨顺溜地从包装袋里拿出了貂皮披肩,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喜出望外地叫了起来:“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款式啊?”她把披肩在自己身上比了比,美滋滋地说:“等会儿我穿上给你看,一定很合身的。”然后老鸨扯着拐着弯儿的高腔叫道:“小红!下来见你的恩客!”
鲍伯庆被老鸨一把推上了楼梯,他心里叫苦不迭,想着要拿回披肩,却又开不了这个口。
鲍伯庆一走进春色满园包厢,小红一把就抱紧了他,给了他一记香吻,然后在他的耳边压低嗓子说:“恩客,那貂皮披肩是给我带的吗?”
鲍伯庆灵机一动说:“是的是的,刚在公共租界买的,好贵呢,差不多花完了我身上所有的银两,没想到一进门就被这可恶的老鸨抢去了。”
小红一听鲍伯庆身上没钱了,就有点不乐意了,脸上的笑容马上变得僵硬。她把鲍伯庆一把推开说:“怎么不多带点钱啊!”
鲍伯庆回答说:“今天钱带少了,又看电影,又坐马车,买完衣服就没几个了,下次给你补上。”
小红嘟着嘴有点不情愿地回答:“还下一次,这次等了多久你才来,恩客!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啦。”
鲍明芳坐在椅子上,还在抹着眼泪哭泣。她妈妈在一旁安慰着她,说:“不就是件披肩吗,你爸去拜访客户事多,把它搞丢了,下次再买吧!”
鲍明芳哭着说:“不行不行,我就喜欢那件貂皮,爸爸对我根本就不上心,所以才把我的披肩弄丢了的。”
鲍伯庆坐在床上说:“我的千金啊,不就是件披肩吗?丢了我们可以再买嘛。”
鲍明芳还哭闹着:“你不知道那家店,每一种式样就那么两三件,而且每一件的貂皮都不能完全相同的,你丢了我再也买不到了。”
鲍伯庆打着呵欠说:“哎,我累死了,好吧,这样行不:我明天把钱给你妈,让你妈带你再去看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
鲍明芳马上破涕为笑:“那就要买两件,给我补偿。”
鲍伯庆说:“困死了,我要睡觉了。好吧好吧,就两件。这钱是越花越少的,下次买米要是没钱了,看你们吃什么。”
鲍明芳高兴地起身退出房门,说:“好吧,让你们睡个安稳觉!”
夜色已浓,夜宵摊上没有几个顾客,裴芳和欧小爸把夜宵当成晚餐吃。裴芳对欧小爸说:“今天的情况,这家典当行我看有点油水,要不他不会养那么一只大狗守护。就不知道那条狗怎么对付?”
欧小爸说:“对付狗,我有好办法。”
“有什么办法?”裴芳问。
“吃过饭你就会知道的。”
裴芳说:“嘿,学会卖关子了。”
欧小爸又说:“旁边那家洋人开的钟表店,我看里面肯定有货。”
裴芳说:“就怕只有货没有钱,你还记得上次我们进西药洋行那家仓库吗?钱都存在银行了。”
欧小爸说:“钟表店的货可不一般,什么货都能出手,上海有钱人家谁都想买西洋宝贝。”
已经快到下半夜了,夜宵摊上最后就只有裴芳和欧小爸两个人了。裴芳说:“我们可以动手了。”
欧小爸说:“好的,找个地方换身行头吧。”裴芳跟摊主结了帐,欧小爸对摊主说:“还得多来个烤红薯,要大一点的。”
摊主说:“烤炉里有,你自个挑吧。”
裴芳问:“没吃饱吗?”
欧小爸悄声说:“是给狗吃的。”他在炉子里挑了一只烤得热乎乎的红薯,两人就离开了夜宵摊。
裴芳和欧小爸换上了一身夜行服,顿时显得非常地干练。
欧小爸在典当行的门口,把嘴里的小刀片吐了出来,然后把刀片伸进了门上的锁芯。一会儿他就把典当行的门打开了,他轻轻地推开门,一股潮湿的热气从半开的门缝里喷了出来,一条凶恶的大狗双眼注视着门外。
欧小爸知道晚上狗链子松开了,狗的活动范围扩展到整个房间。欧小爸麻利地从袋子里掏出那只热乎乎的红薯,把红薯从门缝里滚了进去。不会叫的狗一跃追了上去,它猛地咬住了红薯。这烤红薯外面的那层皮把热量都包裹在里面,那狗咬着大红薯,被烫得呜呜地翻滚。吐又吐不出来,甩又甩不掉,狗的嘴被红薯给封住了。裴芳和欧小爸相视笑了一下,两人闪身进了典当行。那条狗暂时对他俩失去了威胁,只是蹲在地上拼命地在甩脑袋,想丢掉那只红薯。
欧小爸和裴芳在典当行里迅疾地翻箱倒柜,一会儿两人就把装过红薯的口袋撑得满满当当的。两人离开的时候,欧小爸还戏谑地用手摸了摸那恶狗的头,可怜那条恶狗看着欧小爸,原本凶恶的眼睛里只有了哀求的眼神。
出门后,欧小爸顺手把门口一根胳膊粗的挂着斗大的“典”字幌子的木棍拔了下来。他把幌子取下来,擦了擦手扔在地上,把木棍夹在胳肢窝里,两人扬长而去。
裴芳欧小爸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钟表店的门口,这时已经是下半夜了,大街上没有任何行人。裴芳和欧小爸在钟表店旁边的小巷子里做着准备工作,裴芳帮欧小爸拦腰系上一个布口袋。裴芳有点担心地问了一句说:“这家店不知道晚上有没有值更的,这是第一家我们没有事前踩过点的店。”
欧小爸说:“既然门口落了大锁,里面估计没有人。”
裴芳说:“今天我们没有看到里面的状况,你还是小心点。想好了进去的路径,回来原路退回,一定要头脑清醒。除非迫不得已才能从二楼跳楼下来,注意不要伤了自己的腿,我在下个路口等你。”
欧小爸说:“放心吧,我知道怎么退下来。”
说完欧小爸手拿木棍走了出去。欧小爸顺着窗户的铁栏杆,几下就爬到了窗户的上方。然后他把长木棍插进铁栏杆里,像一只猴子一样顺着斜斜的木棍爬上了屋檐上到二楼的阳台。他两手轻轻抓住二楼阳台的两根铁栏杆,往外掰。稍一用劲,两根栏杆就被掰歪了。他把里面的窗户轻轻推开,身体就轻巧地钻了进去。
欧小爸弯腰从窗户钻进了二楼,然后他把手中的电筒打开了。顺着光线他看见二楼是一个小仓库,堆放着一些纸盒,他发现纸盒里摆放的都是各种各样的钟。他觉得这些钟太大不好携带,于是他顺着电筒光往一楼走了下去。一楼的玻璃橱窗里摆满了晶莹透亮造型各异的钟,以及各式各样的怀表、银质的绅士表和淑女表。于是欧小爸把一个个的橱窗玻璃揭起来,往腰上的口袋里装着怀表和手表。他觉得钟太大,占地方,就专挑小巧的表下手。
正当他忙个不停时,突然墙上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接着“布谷!布谷!”的鸟叫声传了出来。欧小爸紧张地用手电光照了过去,墙上是一口不大的挂钟,一只布谷鸟正好伸出头来开始准点报时。欧小爸觉得这钟很有特点,踩在桌子上把它取了下来,抱在怀里。欧小爸又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寻找钱财,在一口上了锁的抽屉里,他吐出嘴里的小刀,撬开了这只抽屉。终于发现了很多的现金,他把现金找了一个袋子全部装了出来。然后他按原路折返。
欧小爸又回到了地面上,一气呵成!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裴芳和欧小爸回到孤儿院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欧小爸在孤儿院的大堂里,搬了一把椅子,准备把刚到手的挂钟挂上墙。
裴芳说:“天都要亮了,赶紧去睡觉吧,今天还有好多活得干。”
欧小爸兴奋地说:“没事,我挂上去,明天让孩子们都乐一乐。”说完欧小爸掏出了那口自动报时的钟挂上了墙。
裴芳爱怜地说:“你呀!还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第二天清晨,张天宇和王警官,赶到了钟表店的案发现场,那条凶恶的大狗已经死在店里,张天宇指着狗问店小二说:“这是下毒毒死的吗?”
店小二回答说:“不是的,是红薯烫死的。”店小二一边说着,一边掰开了狗嘴,狗嘴里那一块红薯,还紧紧地嵌在狗的嘴里。
王警官有点不解地问:“怎么会烫死呢?”
店小二说:“我们乡下打狗,都是用烤好的红薯丢给狗吃,狗咬着,就张不开嘴了。”
王警官说:“那看样子,这个贼是乡下来的,我就不知道用红薯去烫狗。”
张天宇问:“店里少了些什么东西?”
店小二递了一张纸条给张警官,他说:“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失物清单。”
两位警官在店里四处看了一下,他们没有收集到有用的证据。张天宇在出门后,发现那面丢在地上的幌子,他问店小二:“这是怎么回事儿?”
店小二回答说:“这面旗本来是挂在一根木棍上的,现在木棍不见了。”
张天宇问:“他是用木棍打狗的吗?”
“没有,狗没有受任何外伤,它就是被红薯烫的。”
王警官又问店小二:“这个巡夜的每晚是什么时候经过你们店的?”
“晚上十二点。”
“他们昨晚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没有?”
“应该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王警官就说:“应该是在十二点以后发案的。”
孤儿院的孩子们清晨在阿姨的招呼下,来到一楼大堂一如既往地欢叫着排队做操。孩子们做完操以后就到了吃饭的时间,这会儿餐车还没有推出来,大家都在注视着餐车出现的方向。这时欧小爸走了出来,对孩子们说:“大家记住,等会儿鸟叫的时候就是我们开饭的时间。”
有个孩子举手要求发言,他说:“天还没亮我就听到鸟叫了。”
欧小爸说:“我说的不是外面的鸟,而是我们这个房间的小鸟。”孩子们都四处寻找着房里的鸟。
有孩子问:“我们这房间里哪有鸟啊?”
欧小爸说:“只要你们听话,鸟就知道你们饿了,它等会儿就会出現,我告诉你们这只鸟是一只布谷鸟,等它叫三声布谷——布谷——布谷!早餐就会出现了。”
时钟正好指向七点整,自动报时的布谷鸟就自动出来了,开始“布谷——布谷——布谷!”地叫了三声,孩子们一片欢呼声,通向餐车的门打开了,餐车被王姐和欧慧君推了出来。
欧小爸接着说:“以后大家一定要听布谷鸟的指挥,犯了错误布谷鸟不叫你们就不能离开罚站的位置;该睡觉了不睡觉的,你就得站在这儿直到听布谷鸟叫了才能睡觉,它可要好久好久才叫一回的。大家记住了吗?”
孩子们此刻开心得不得了,齐声回答:“记住了!”
裴芳站在一边直乐,等欧小爸说完话以后,她对欧小爸轻声地说:“你给孩子们带来了欢乐。”
欧小爸说:“不是我带给他们的,这是布谷鸟给他们的。”
张天宇和王警官又赶到第二个案发现场——钟表店。他们还没到门口张天宇就看到一楼窗户栏杆上插着的棍子。他就说:“挂幌子的棍子在这儿,他就是沿着这个棍子爬上二楼去的。”
王警官说:“如果他知道带根棍子过来,说明他白天或者更早的时间是来踩过点的。”
张警官说:“是的,他们准备工作应该做得很充分。”一位英国人大呼小叫地跑了出来,那位头上裹着大头巾的印度门卫很紧张地跟在他身后,英国人不会说中文,印度门卫结结巴巴地给他做翻译,印度门卫说:“他是这家店的老板,他说他这里值钱的东西,昨晚都被盗空了。”
王警官问:“昨天白天有没有人到店里来光看不买的?”
门卫说:“你是问外国人,还是中国人?”
王警官说:“不管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都算!”
印度门卫说:“中国人没有,外国人倒是有几个。因为我们这家店是不让中国人进来的。”
张天宇皱了皱眉头:“那你认为,这家店昨天晚上应该是外国人偷的?”
印度门卫说:“这个小偷偷东西,目标非常准确。他肯定来店里看过,连几天的营业款也全部被偷走了。”
王警官对张天宇说:“这个案子连是哪国的人干的都不好确定啊。等会我们再回到那家典当行去问一问,看是不是有外国人最近也到他店里去踩了点。还有就是我觉得破案的关键点是那烤红薯,应该是中国人做的案。”
张天宇反问道:“为什么?”
王警官说:“那个红薯肯定不是这个贼从家里带出来的,从作案现场来看这个贼不是附近的。他带一个红薯过来,时间长了慢慢就凉了。等他给狗吃的时候就达不到预期效果,所以他应该是在旁边附近夜宵摊上买的,我们今天晚上只要在附近的夜宵摊上去查问一下,也许就会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干的。”
张天宇说:“说的好!今晚我们就把附近的卖烤红薯的摊子都走一遍。”
杨威在一张双人餐桌前一个人坐着,像在等什么人。服务生拿了菜单过来,问杨威要点什么,杨威有点气恼地对他说:“你怕我不点单吗?我已经跟你说了两次了,客人还没到,你着什么急?”服务生被吓得急忙退下。
一会儿刘处长出现在杨威的餐桌前。对刘处长的到来,杨威显得有点惊讶。
杨威问:“是张会长让你来的?”
刘处长说:“正是!”
杨威说:“弄了半天,张会长给我请的礼仪老师就是你呀,哈!哈!哈!哈!”杨威大声地笑了起来。
刘处长对杨威轻声地说:“在吃西餐的地方,笑声、说话声都得控制音量。现在开始给你上课了。”杨威立即正襟危坐。刘处长在杨威的对面坐了下来,他对杨威说:“你现在把我当成是个女士,我准备坐下来的时候,你起身到我身后来,把我的椅子往前移,让我坐得靠桌面尽量近一些,方便我用餐。”杨威连忙起身走到刘处长的身后,刘处长把屁股抬了抬,杨威把椅子往前送了送。刘处长说:“注意别让椅子碰到我的腿!”
杨威回到座位上说:“我可从来没有给人家端椅子的习惯。”
刘处长说:“当老板的都没有这个习惯,都是被人服务的对象。但是今天你不是老板,你是绅士,而我是女士。所以你要紧盯我的每个动作,要主动为我提供服务,这就是欧洲绅士的风度。”
杨威说:“这绅士这么不好当啊!不过今天没办法,我得学会当绅士。”
刘处长对杨威说:“可以叫服务生了。”杨威连忙大声喊服务生点菜。
刘处长做着手势,要杨威降低音量。刘处长说:“你招手的动作幅度太大,在女士面前,你的动作幅度都要控制,要小小的动作,不要惊吓到女士。”
杨威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他自嘲地说:“这女士是人啊,她不是小鸟啊!”
刘处长现场教杨威怎么点菜。杨威原本是从不吃西餐的。开始上菜了,刘处长要了两份牛扒,一支金山仙粉黛。杨威手中的刀和叉都不知道怎么拿。刘处长就告诉他说:“右手拿刀,左手拿叉,你看像我这样。请先小块地切开。”
杨威笨手笨脚地切牛扒,他左手右手的力量不均衡,左手拿叉的力量用得太大,一块牛扒被杨威用力叉到了邻座的桌子上,吓得那桌的洋人都站了起来。弄得大家尴尬万分。
办公室里,裴芳正在跟欧小爸商量接待考察团的工作,裴芳说:“这一次,租界工部局工委会组织的洋人商会考察团过来参观我们的孤儿院,我们要准备一点表演项目给参观团看。我一直想买一台风琴,让孩子们练练合唱。一来可以提高他们的表演水平,二来也经常可以给来参观来孤儿院的人,即兴表演。”
欧慧君兴奋地拍着手说:“太好了,太好了,孩子们都喜欢唱歌。”
裴芳说:“这个事就交给你俩去办吧!还有就是我们孤儿院这次搞得很漂亮,到那一天还得张灯结彩,让外国人看了感觉到我们这个孤儿院办得很好。听说他们这次来参观,也是准备提供赞助的,如果我们做得很好,可能他们给的钱就会更多。”
欧小爸说:“院长,我们这个孤儿院像一个红漆马桶外面光,人家一看你条件很好,说不定就不愿意给钱了。倒不如破破烂烂的,外国人一看可怜,钱就拿出来了。”
裴芳说:“那样不好,即使我们很穷,也不能那样搞,让洋人看笑话。我们还是尽量把环境搞得漂亮点。”
杨威和刘处长在饭店的门口,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刘处长还在继续给杨威上课,刘处长说:“你看这位洋人,他是怎么请女士上车的:帮她开门,然后用手挡在车门上,因为他不想让这个女士的脑袋,磕在金属的车门上。等女士上车以后,他把她的车门轻轻关上,然后自己走到另外一边再上车,这就是绅士。”
杨威感叹:“好累呀!这绅士真不是人做的。”
王警官跟张天宇两人在上海的街头踱着步,夜色渐浓。
王警官不断地打着呵欠,张天宇说:“你又犯困了。”
王警官对张天宇说:“你知道我瞌睡大,晚上睡得早,我好长时间没有这么晚还在街上巡夜的了。”
张天宇对王警官说:“谁叫我们是巡捕,租界的安全我们都得负责,还有很多案子都没破啊,我心里着急,就是想睡都睡不着。”
王警官说:“现在差不多了吧?难道我们非得十二点以后再去找烤红薯的夜宵摊吗?”
张天宇对王警官说:“这都是你分析出来的,我们要是去早了你想想看,昨晚的盗窃犯他会很早去买个红薯等它凉了再去给狗吃吗?不会的,他也会等得很晚再去摊上买烤红薯的。”
王警官说:“这个典当行的四周至少有四处摆夜宵摊的地方,每处都有很多夜宵摊位,我们先找哪一家?”
张天宇说:“这倒容易,到了十二点我们就去问,看哪家夜宵摊上有烤红薯卖。”
十二点过后,张天宇和王警官开始在夜宵摊上挨个打听烤红薯的摊子来。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靠近了唯一的目标。张天宇开始盘问起那个烤红薯的摊主:“昨天晚上,你说有一男一女在你这吃夜宵,最后走的时候还买了一个烤红薯?”
摊主说:“是的,我记得很清楚,那一男一女都长得很周正。”
张天宇又问:“那你从他们的口音上判断,他们是哪里的?”
摊主回答说:“肯定是本地人。”
张天宇说:“如果你再碰到他们,你能认出他们来吗?”
摊主回答说:“没问题,我肯定认得。”
裴芳陪着杨威和刘处长在孤儿院在进行检查,刘处长说:“孤儿院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漂亮过,张会长来了肯定也会表扬你们的。收拾得很干净很整洁,这油漆也是刚刷过的,看上去让人赏心悦目。”
孤儿院的楼房里传来了风琴和孩子们的歌声,刘处长兴奋地说:“怎么还准备了演唱?我们看看去。”
在赌场里,袁小琳带着几个打手在赌场里巡视着。一个赌场的看场子的跑了过来,报告袁小琳说:“老板娘,刚才抓到一个,玩老千的。”
袁小琳说:“带我过去看看。”一个头发抹得铮铮发亮的小瘪三正在苦苦求情。袁小琳一走过去,那个小瘪三一看来头就知道袁小琳是老板,他连忙爬了过来,跪在袁小琳的面前磕头赔罪。
袁小琳一脚把个小瘪三踢开,然后问手下的打手说:“他身上还有钱吗?”
打手回答说:“没了,输得干干净净。”袁小琳一边转身离去,一边说:“哪只手做的老千就把那只手给砍了。”
打手回答说:“两只手都用上了。”
袁小琳说:“那就砍掉两只!”袁小琳不管地上苦苦哀求的小瘪三头也不回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