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矫情。”
花思蓉摇头,“怎会,你这样很好。我们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可却能让自已在有限的条件下,活得更自我些。”
“像表姐这样吗?”贺二浅笑,环顾着处处透出简约的青芜院。
“身外之物罢了。”花思蓉不甚在意的说道,她前面十八年把这辈子能享受的都享受过了,现在也不缺吃少穿的,心态上倒是还好。
贺二认真的看着花思蓉,笃定她说的是真心话。
她盯着花思蓉那张不施粉黛却依旧明艳的脸,缓缓开口:“如果表姐生来普通,你还会有现在这样的好心态吗?不忿,不妒。”
花思蓉知道这就是贺二困住自已的枷锁,只要一朝看不破其中缘法,就一生不得解脱。
她组织语言,极力让自已显得更有说服力,“王妈妈说我打小就生得冰雪可爱,你说的那种假设,在我身上不存在。因此,我说如果我是你,我会怎么……云云,这话太假,不可信。”
“可我父母双亲俱失,如今身如浮萍,居无定所,未来前程更是不可知。”听到这里,贺二先前还因着那句冰雪可爱,而隐隐升起的不明情绪也逐渐散去。
是啊,这世间两全其美的事情哪有那么多,她们都不是上天的宠儿,能够样样好。
“可我至少还活着,手中银两还够我继续生活。
咱们不该认命,但却要惜福。
这个天下这样大,表妹觉得自已生得普通,不过是跟府中人相比,跟家中常常往来的圈里人比。
可这个天下,百样米养百样人,还有生得更加面目可憎的人,难不成他们就只能掩面自羞,不能活了?”
“没有这样的道理。”
“得了机会,表妹也去外面瞧瞧那些日子都过不下去的人。瞧瞧她们衣不蔽体的样子,脸皮算什么?能够活着吃一口饱饭都是奢侈。”
贺二喃喃低语,“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这样吗?”
“表妹聪慧,一点就通。你既成了都城里有名的才女,何不一条道走到黑。
要是能够成为千古传颂的女才子,我看以后谁还敢当着你的面,拿你的容貌说事。而且,真要到了那天,容貌于你,不过是锦上添花,哪里就值得你那样看重了。”
贺二噗嗤出声,“这又是何种说法?”按着表姐的说法,十年二十年之后,她该羞于自已年少时候的肤浅了。
花思蓉喝了一口茶,掸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煞有其事地说道,“你看古往今来那些名留青史的男子,世人记住的都是他们的功绩,谁会去议论他们的容貌?
便是他们身材矮小,样貌丑陋,可与他们在历史上留下的浓墨一笔,那外貌也被描绘得高大起来了。”
贺二想一想还真是这样,“可我一介女子,哪里能成就那样大的名声。”想都不敢想,能够被家中长辈看重,已是她这辈子最努力的一次,如何还能与天下男子比肩?
至于京中才名,那更是离不开侯府在背后推波助澜,她有自知之明。
“表妹勿要妄自菲薄,谁天生就有将帅之才了?
不过是天赋差异罢了,表妹已经用实力证明才女一途大有可图。以后再努努力,谁又能说没有机会呢。”花思蓉抛去一个鼓励的眼神,逗得贺二心情大好。
“要不,我试试?”贺二被蛊惑得热血沸腾,左右都是要嫁进孟家的,后半辈子的前程实在不好说,靠别人不如靠自已。
要是她贺二真闯出了名堂,以后在孟家的日子,铁定是差不了的。
“试试!”花思蓉一锤定音。
贺二大受鼓舞,丧气而来,尽兴而归。
王妈妈看着二姑娘远去的背影,回头看着兴致勃勃的自家姑娘,一时无语。
“瞧什么?难不成妈妈也被你家姑娘画的大饼,砸晕了?”
王妈妈一言难尽,“感情姑娘刚刚说的那许多话,竟是忽悠二姑娘的?”
花思蓉瞪着一双漂亮的杏眸,“谁说的?你家姑娘可不会骗人。我瞧二姑娘有慧根,是个才女的好苗子呢。”
留下王妈妈在院里风中凌乱。
甭管王妈妈如何想,贺二本人却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回了自已的住处,竟开始翻箱倒柜起来,把个书房重新又规整了一遍。
惹得背后关注她的侯夫人和詹氏,好一通猜疑。
詹氏的手伸不到花思蓉院里去,沈氏却没有这样的顾虑。
于是青芜院里,隔天又迎来了沈氏身边的大丫头问琴的关照。
“请表姑娘安。我家夫人本还担心姑娘这些日子禁足,会无聊了些,不想二姑娘倒是个心疼人的,隔三差五就要来看一回您。”问琴话里话外,都有看低花思蓉的意思。
花思蓉却不为所动,依旧言笑晏晏的与她说话,“我自小就不是活泼的性子,一个人独处惯了的。
说句玩笑话,禁不禁足,于我这个不爱出门子的人来说,倒是没甚影响。如此,倒劳累姨母白担心我一场。”
当然,花思蓉也不是没脾气的,今日她没有给问琴看座,也没有喊王妈妈专门给她奉茶。
瞧着问琴那不屑隐藏的表情,花思蓉好心情地用了一口茶,又道:“府上二姑娘是个热心肠,与我倒有几分投契,她明年出阁,现在课业不算繁重,这才来得多些。”
问琴自以为掩饰得极好的撇了撇嘴,心里想着还不是你这里有些不正经的书籍勾着我们府上的姑娘们,要不然以前大姑娘还在府上的时候,整日里没有课业,怎的一次都不曾来找过你这个表姑娘。
相较于二姑娘,大姑娘与表姑娘本该更亲近才是。
她稍稍收敛了几分情绪,拿话提点花思蓉,“表姑娘能够与府上姑娘们交好,我家夫人听了,只会替您高兴。
只奴婢私底下听了一些传言,府上对待客人向来宽厚,王妈妈日常出入侯府都极为便利。
听门房说,似乎带了许多书籍回府。姑娘家爱读书,在咱们这样的人家本是好事。但难免有些奴婢不懂事,为着讨好主子,去寻了那些污眼的烂本子回来。
瞧着姑娘们是高兴了,可实际上却是干的有损闺誉的蠢事,移了姑娘家的性情。表姑娘素来知情识趣,想来是不会看那等有辱斯文的书籍,给我家夫人遭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