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思蓉‘嗯’了声,没有说话的欲望。
王妈妈本分的守在一旁,轻轻打扇。
隔了一阵,花思蓉才开口,“姨母接到了西山老家的信,说是找到了当初陪着我父亲一起跑商的友人和护卫。”
王妈妈激动万分,“可当时来报信的人不是说,没找着活人吗?”
冬日的时候,花思蓉本就身子不适,加上父亲的死讯,哪里有精力去探究内情,这会儿才发现她心中还有许多疑问。
“信中说,当时父亲一行人是遇到了劫匪。唯有这位叔叔和父亲雇佣的一个护卫还活着。”
王妈妈:“那大老爷治丧的时候,怎的没出现?”
花思蓉解释,“说是二人均重伤昏迷,之前被人救了,一直在养伤,现在总算好了,这才找到了西山老宅去。”
王妈妈眼中带出希冀,“会不会咱们大老爷也在哪处养伤呢?”毕竟当时找回来的遗体,是不完整的。
没准儿,那不是她家大老爷呢。
花思蓉抬头看天,尽量不让泪珠子钻了出来,“父亲的遗体虽然不全,我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细看,可族里却是派了人细细查验过的。
身上那身衣裳就不说了,贴身的玉扳指虽找不着了,但父亲后背上那道疤痕和手臂上那颗黑痣,却做不得假。”
王妈妈也知道希望渺茫,“那族里来人,是要接你回去的?”
花思蓉摇头,“不是,说是来交代父亲留下的遗言的。”
王妈妈这才慢慢死心,“难不成大老爷还在哪里藏了私房的?
要真是有,怎的不偷偷说与姑娘知晓,这万一被侯夫人听了去,姑娘还能落下什么来哟。”
花思蓉拍了王妈妈的手,回头看了一眼书房那头,王妈妈这才想起,贺知珠主仆在书房呢,赶忙噤声,唯恐她刚刚说的话被人听了去。
花思蓉小声解释,“之所以书信要经姨母的手,是因为信中提到,我父亲在弥留之际,曾嘱咐那位友人叔叔。
如果他能活着回去,一定要记得告知我,不用为父亲守孝三年。为表孝义,只需守满百日即可,父亲担心会耽误了我的花期。”
说完,花思蓉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以前觉得父亲对她好,有时候又觉得父亲对她不够好。
可父亲临死之际,都在为着她打算,叫她如何不遗憾不思念不难受。
王妈妈也是又哭又笑,“大老爷虽然不能再活过来,奴婢心里难受得紧。可这信中所言,对姑娘来说却是大好事啊。
以前妈妈总担心你岁数大了,不好说亲事。这下好了,有了大老爷的遗命,姑娘也能早早的相看合适的人家。”
花思蓉想到了贺知珠先前那番为妾论,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事儿是好是坏。
“秋葵,我怎么听见有人在哭?”贺知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瞧见了在一旁摇扇的秋葵。
秋葵忙起身,“姑娘醒了?可是扰着您睡觉了?”
贺知珠透过窗户,看外头的日头,“哎呀,我都睡糊涂了,我这是在表姐的院子里呢。表姐呢?外头哭的该不会是我表姐吧。”
贺知珠招呼秋葵赶紧伺候她起身,稍作收拾,就出了屋子。
“表姐。”
花思蓉与王妈妈听见书房有动静,早就歇了交谈,“我扰着表妹了,可有睡好?”
贺知珠好心情的道,“我好几日没有睡得这样香了,都是表姐的功劳。”
花思蓉:“我可不敢居功,你这分明是累得很了。”
贺知珠也不在乎她认不认,“表姐怎的红了眼睛,发生了何事?”
花思蓉只得简单说了一下信中遗言的事。
本以为贺知珠要祝贺一番的,哪知她听了却面露骇然。
“表姐能否将书信借我一观?”
花思蓉心下奇怪,“书信在姨母那里,你要看只能去逸梅园了。”
刚巧,沈氏也要见一见自已的小女儿,这也算是一举两得了,秋葵刚刚在屋里伺候的时候就同贺知珠说了这事儿。
贺知珠仿若有急事般,也不与花思蓉过多闲扯,直接辞别去了逸梅园,步履匆匆,可见心中着急。
这头贺知珠见了沈氏,就急急忙忙的要瞧那信。
沈氏只当她为花思蓉高兴,也就大方的翻出来给她瞧。
贺知珠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直说‘不可能,不可能’。
虽声音极小,但沈氏隔得近,还是听了个正着。
沈氏:“什么不可能?这白纸黑字的,还能有假?何况过几日,你表姐老家就会来人,届时当面再说上一遍,这事儿定然不会有假的。”
贺知珠捏着那封信,跌坐在椅子上。
沈氏走过去,拿回信折好,嘴里没好气地道,“臭丫头,真是个讨债鬼。
你在我这里没甚礼仪就罢了,出门子在外头的时候,可别这样坐没坐相的。”
贺知珠对沈氏的话无动于衷,她的脑海中正在进行天人大战。
上辈子阿娘并没有接到什么花家族里的来信,表姐也是真真正正的守满了三年孝的。
这辈子是哪里出了变故呢?
上辈子没发生过的事情,这辈子却发生了!
那么,上辈子会发生的事,这辈子是不是有可能不会发生?
比如,他们沐清侯府抄家流放一事?
她现在脑子乱极了,心也慌极了。
她急需仔细回忆上辈子发生的其他事情,再对照现实世界,以此来验证她的想法。
“阿娘,我还是想去表姐那里住两日。”
沈氏不赞同,“你刚刚还说你表姐哭过,她正是不好受的时候,你去叨扰她作甚?
你要是一个人住着害怕,那就搬到我这院子来。东厢房你小的时候也是住过的,稍稍收拾就能住人。”
说完,也不等贺知珠点头,沈氏直接喊了院子里的几个小丫头,跟着秋葵去收拾东西。
贺知珠本想制止,后来一想,她住在逸梅园,等花家族里来人了,她也能及时知晓,到时候定要偷偷跟去听一听事情的真伪。
打定主意,也就不再反对沈氏的安排。
沈氏看闺女偃旗息鼓,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想跟亲闺女吵嘴,可贺知珠在自已的院子里连连噩梦,去了青芜院花思蓉的地盘儿,就一觉安睡,怎么想怎么邪门儿。
她是不嫌弃自已姨侄女,可有璎姐儿的例子在前,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总之,她暂时还是不想自已闺女跟花思蓉走得过分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