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之后,纪衡经常喊沈竹去家里吃饭,次数多了,纪家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
纪衡的爸爸在一个海岛上当兵,妈妈去随军了,纪衡到年纪回来上学,所以他像一个没人管的野孩子,收了一群小弟,一帮人呼啦啦地看起来很有气势。加上家住军区大院,非常有号召力,很多人都乐意给他当手下。
纪衡比她小一两岁,知识衔接得特别好,应该能考上不错的大学。可是,文革十年不仅迫害了无数的知识分子,也让正当年的学生荒废了学业,他中学的经历几乎一片空白,他说:“我不是学习这块料,翻开书就想睡觉,我要去当兵,报效祖国。”
“但是,当兵的肚子里也得有点墨水。”
如果他们不认识,她才懒得管。
沈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一转头,他已经睡着了。
他可以不走学习这条路,男人没有学历放在哪个时代都活得下去,他们或许有钱,或许有势,但沈竹不同,上学这条路对她而言是投资最小回报最大的事。
他的家里早早为他铺好了路,九月份纪衡就要应征入伍了。
沈竹从纪爷爷那弄到了全套的高考复习资料,她白天去厂里做工,晚上挑灯夜战,当年但实在熬不住,想着偷个懒,早上起床,听说军区大院发生了大事,家属院的职工们都议论纷纷,她东听一嘴西听一嘴,还原了整起事件的原貌。
隔壁大院的“混世魔王”,他们都是如此称呼纪衡的,传说他上树掏鸟窝,打碎过李家的玻璃,偷过王家的鹅蛋……,什么离谱的事情都干过。这些都是小错,无伤大雅,但纺织厂家属院的这些人就是不肯放过他,宣称他长大了还会干出更出格的错事。
纪衡打了厂领导的儿子,领导不依不饶,告状告到了老首长那里,纪爷爷拿柳条抽了他一顿,还说,今年别入伍了,队伍上不要无组织无纪律的新兵,罚他在院子里跪了一宿。
沈竹想去看看,但她进不去。
她心里想着事,复习效率很差,第二天去上工,领导开大会,底下有人议论,“他儿子被人打了,看上去还挺高兴。”
“你不知道啊,纪首长赔了双倍医疗费,他可是赚了。”
“赚什么赚,老首长丢了面子,还能让他好过。”
依她之见,纪爷爷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纪衡就不一定了,如果这件事错不在他,他一定还会报复回去。
一个穿军装的警卫员来找她:“纪首长让我来接您过去吃饭。”
这个时候叫她干什么?
上次是空着手去的,这次说什么也得讲讲礼数,“那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进门只见到了纪爷爷,她东张西望,“那小子在屋里窝着呢,爷爷叫你过来劝劝他,怪我打他了,锁在屋里生闷气。”
“他能听我的话?”沈竹承认,他不是外人形容的样子,但也不敢随意保证。
“听,他肯定听你的话。”
纪衡有多喜欢她,他可是看在眼里,沈竹来吃饭,往人家碗里夹小山一样高的菜,夹完害羞得不敢抬头,只低头扒饭,她出去,偷偷跟到进家门才回来。
她刚进门,他一直在看电视,眼睛都不敢移开,可是电视是静音的,爷爷在一边偷偷地笑。
她站在他卧室门口,手抬起又放下,看了一眼纪爷爷,终于鼓起勇气敲门。
纪衡卧室不大,但东西都归置得很整齐,衣架上挂着一顶军人戴的帽子,纪爷爷教育得很成功,有组织,有纪律,沈竹进来的那一刻,他站得笔直,眼神坚定地像要入党,仔细看,站的还是军姿,中指紧贴裤缝。
这么紧张,她是洪水猛兽吗?沈竹逗弄的心思上来了。
“纪衡,我手好像抽筋了,怎么办?”言语勾引加上眼神暗示。
他好似全身僵硬一般不敢喘气,再过几分钟会窒息吧?沈竹唾弃自已,变态吧!他可是个弟弟。
“我开个玩笑,哦对了,你别生纪爷爷的气了,他老人家也是为你好,打人犯法。”
她随意靠在书桌边,示意他坐下。
“那就是个人渣,他摸女生屁股,打他都算轻的了,还敢告诉爷爷,碰到他一次打一次。”
“你要是当兵了,行事就不能这么随意了,你可以把他交到公安局,警察会教育他的。”
要是沈竹遇到这样的渣男,高低得踩他两脚!
他今年不能去当兵了,还得在这里晃荡一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