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啥大事,营气不足,清阳不升,脑神失养,从而导致的心慌、软弱、冷汗、面白,直到晕厥。
通俗点说,就是低血糖。
熊横他们把男人抬到车站医务室,医务室里只有一个女医生,这个女医生压根就没学过医,能来这上班,纯粹是因为她是站长某个相好的姐姐。她之所以能快速判断出来病情,原因无他,见得多了。
医务室里只有土霉素、碘伏和安乃近三大神药,自然是不会有口服葡萄糖这种治低血糖的速效药,最后还是熊横在魔都买的大白兔奶糖救了男人的命。七颗大白兔等于一杯纯牛奶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五百克一斤的大白兔,可是这个年代的顶流贵族食品,死贵死贵不说,想买大白兔,还得搭着别的糖果一起买。
不差钱的小熊同学一口气买了三十多块钱的糖果,火车上、汽车上没事含一颗,生活都是甜甜的。
吃完大白兔缓了过来,女医生也不让男人走。
美其名曰,检查。
“南方爷们长得奏是俊,啧啧。”医生加虎逼哨子娘们双重BUFF加持下,女医生边用听诊器装模作样给男人听胸,边说着生冷不忌的荤话:“瞧瞧,瞧瞧,这细皮嫩肉的,哪个娘们见了不流哈喇子?”
“有什么好的,瘦得跟干柴棒子似的,指定没劲儿。”司一乾在一旁吐着酸水:“还得是俺们东北爷们,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站人。”
“跑马?”
女医生看看司一乾,然后娇笑一声,道:“大兄弟,你得有小三十了吧?还没媳妇儿?怪不得你早上还会跑马。姐是过来人,又是医生,我劝你没事少干那些一个人就得劲的事,容易早泻。”
“瞧不起sei呢。”
三十多岁微胖女医生是司一乾的菜,在喜欢的女人面前,司一乾肯定是不能不行的啊:“我老猛了,一晚上四五次,一次一个钟头。”
“吹吧你就。”女医生笑得花枝……大球乱颤:“别看咱们东北爷们个个虎背熊腰,膀大腰圆,但都是样子货,论能耐,还得是南方人。”
“南方男人是瘦,个儿也不咋高,可是他们厉害着呢。我一个姊妹就嫁给了南方人,结婚没几年,那姊妹就被她男人榨得不成人样了,一个人跑回了东北娘家,死活都不回婆家了。”
“我觉得我没事了,不用检查了。”
不知道是冻得,还是臊的,满脸通红的男人拉了拉毛衣,道。
“那行吧。”女医生恋恋不舍地摘下听诊器,道:“你这次晕倒就是长时间不吃东西饿的,往后可不兴不吃饭了啊。还有,出门在外最好口袋里装几块糖,赶不上饭点,饿得狠了,吃几块糖也顶事。”
“谢谢大夫,多少钱?”男人边系袄扣子边问。
“不要钱。”
女医生摆摆手,然后指着熊横道:“我又没帮上你啥忙,要什么钱。真正救你命的是那小伙的大白兔奶糖,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虽然说大恩不言谢,但我还是要谢谢你。”男人冲着熊横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请你们吃个饭吧。”
“不用。”熊横淡淡道:“我们也没做啥,遇到有人晕倒,是个人都会搭把手的,用不着感谢不感谢的。”
按说作为深受“扶不扶”、“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救”荼毒的一代,又是自私的95后,熊横应该秉持着“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行为准则,可谁让他是“仗义每多屠狗辈”的黄袍骑士呢。
每当路上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冲上去总是小黄人小蓝人。
“一定要的。”男人坚持道。
“那……好吧。”熊横答应了下来。
反正他们本来也要吃饭的,多一个人也不多,大不了到时候熊横自已提前把账结了就是,挟恩求报不是他熊某人的作风。
“大姐,一起啊。”司一乾对女医生道。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还得坚守岗位,为广大旅客朋友们服务呢。”女医生冲着男人抛了个媚眼,道:“这位同志,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留一个呗,咱俩可以互相写信,做个笔友。”
王超嘞!
女医生的直白与大胆,让熊横大吃一斤。
神特么笔友,不就是炮……一起吐泡泡的朋友嘛。
说好的八十年代是个纯(保)真(守)年代,怎么老子见过的女同志,一个两个,都这么大胆求爱呢?
“我不认识字,不好意思啊。”男人婉拒了女医生。
“不认字就学啊,认字又不难。”
女医生还是不死心:“你岁数又不大,让人教你或者下了班上个夜校什么的,很快就能认不少字。咱俩做笔友,也有助于你认字。”
“我家在山里,离有邮局的地方几十里,寄信收信很麻烦。”
“这样啊。”女医生也听出来男人的推脱之意,不再坚持了。
“大姐。”
司一乾忙道:“我认字,我寄信也方便,咱俩当个笔友啊。”
“你?”女医生打量了司一乾一下,冲他甩了个卫生球,道:“我不乐意跟喜欢吹牛欢喜的人交朋友,你找别人吧。”
“走吧走吧,你不早嚷嚷着你饿了吗?”快憋出内伤的熊横把司一乾拉出了医务室,出了屋再也忍不住,“嘎嘎嘎”笑出了鹅叫。
“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
司一乾臊眉耷眼道:“那大姐冤枉死我了,我又没吹牛欢喜。那天老江大哥给我找的那个大姐,受不了我,连钱都不要就跑了。”
“咳咳……”熊横干咳了两声,道:“别听他搁这胡扯八道,这货总喜欢把梦里的事当真事讲,跟甜蜜蛇精病似的。”
司一乾也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闭上嘴,不吭气了。
“哈哈,这没什么。”
男人打着哈哈道:“我有时候也会把梦里的事跟现实中的事情混淆,很正常。对了,我叫祁东强,魔都人。几位怎么称呼啊?”
“蛤,你说你叫什么?祁东强?”
熊横乐了:“你不是还有个哥叫齐德隆啊。”
“我是有个哥,不过他叫祁东富,上面还有两个堂哥,叫祁东国和祁东家,我们四个的名字连起来就是国家富强。”祁东强认真道。
“呃呃,好名字,好寓意。”熊横道:“我们都姓熊,你叫我们熊大、熊二和熊三就行,我们就是吉省本地的。”
互相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以后,一行四人在离火车站不远的地方找了家私人小饭店,熊横他们上次来北国春城,在这家店吃过饭。
“锅包又,小鸡炖蘑菇,杀猪菜,排骨炖干豆角,溜肥肠,酸菜大骨头,再给俺们来个白菜豆腐汤,四大碗米饭。”
一进小饭店,连菜单都用不着看,熊横径直点了菜。
全是硬菜,价格肯定不便宜,但祁东强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子口袋,也没说什么。跟他一条命比起来,花这点钱也不算太过分。
“老弟,这回又是小鸡炖蘑菇不要蘑菇,杀猪菜不要酸菜,排骨炖豆角不要豆角呗?”胖胖的老板娘笑着说道。
“额……这回正常上就行。” 熊横道:“对了,把你们家泡的人参蛇胆酒给俺们来二斤,要年头长的,年头长的劲大。”
“好嘞老弟。”胖老板娘撩帘进后厨去了。
不多时,小鸡炖蘑菇、杀猪菜、排骨炖干豆角、酸菜炖大骨头四个菜就上来了,全甜蜜是预制菜。
酒是拉近男人关系最好的媒介。
几杯老酒下肚,素昧平生的四个人很快就热络了起来。
祁东强这个南方人酒量不行,再加上熊横和司一乾有意引导,没多大会儿,祁东强的底细就被掏得一干二净。
56年出生的祁东强,18岁跟着邻居家小青梅到东北插队。小青梅水土不服,来东北的第一个冬天都没熬过去就病死了。祁东强这次来东北,就是来给他去世十周年的小青梅上坟的。
“东子,你恨吗?”熊横问祁东强道。
“恨?”祁东强醉眼朦胧道:“恨什么?”
“如果不插队,你跟你小英妹妹的孩子应该能上小学了吧?”
“没有如果。”祁东强又猛喝了一大口酒,道:“什么响应国家号召之类的大口号我就不说了,让我们下乡,其实也是给我们找口饭吃,确切来说,是从农民嘴里抢饭吃,国家已经够照顾我们了。”
“那是。”
司一乾愤愤不平道:“生产队分口粮,都是人七劳三,就你们挣那点工分,要不是这种分配郑策,大多数都得饿肚子。不少知青年年欠生产队的钱,有的直到回城都没还清生产队欠款。”
所谓人七劳三,是在粮食分配时,将粮食总量按照一定比例进行划分,其中人头因素占七成,工分因素占三成。
举例来说,某生产队一年余粮是1万斤,按人七劳三,会拿出7000斤粮食按人口分配,如果该生产队有100口人,每人分得70斤。剩下的3000斤则按劳力们的劳动工分来分配。
当然,这个分配只是分配额度,粮食还得用工分折算成钱来买。
挣工分少的社员或者知青,工分换的钱不够买他的配额粮食,又不能让他饿肚子,生产队允许他挂账,也就是所谓的“倒挂户”。
“其实要说恨,也恨不着国家。这个郑策又不是给你一个人,是给全国所有人的。”祁东强又喝了一大口酒,大声说道。
“你要恨,就恨你自已没本事,谁让你自已考不上工作留城;你要恨,就恨你爹娘,谁让他们给你安排不了工作或者送你去当兵。”
“你说的后者,不少可是利用职务之便,这公平吗?”熊横问。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过。”
喝完碗里的酒,祁东强一下子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