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侄儿。”
熊大海忙打圆场道:“别怨老二说话难听,老二残了,老二小舅子死了,尸体都不让运回来,最后装小盒里抱回来了。是老二把他小舅子带出去做买卖的,你让俺们怎么跟老二的丈人丈母娘交代啊。”
“管我雕事?”熊横又掏了掏鼻孔。
“这不是大侄儿你能耐嘛,帮帮忙呗。”熊大海陪着笑脸道:“俺们在那边报案了,可那边的大檐帽就登了个记,然后让俺们等通知。”
“谁都知道这等通知,就是个推辞,俺们又是外地银,那边的大檐帽能用心破案才怪。大侄儿你认识那边的大老板,让那边的大老板给咱使使劲呗。人死是不能复生,但咱得替老二小舅子报仇啊。”
“让那边的大老板帮忙啊?可以。”
熊横右手拇指食指相搓:“那大海叔打算出多少钱啊?”
“钱?要什么钱?”熊大海装糊涂。
“帮忙的钱啊。”熊横道:“你不会是想着让人家白给你们帮忙吧?让人帮忙调查和抓人不要钱吗?人家请大檐帽吃饭、给大檐帽送礼让大檐帽赶紧破案不要钱吗?南边跟咱这不一样,干啥都要钱。”
“俺们哪还有钱啊。”
熊大海叹了口气,道:“家里的钱,全让老二带走倒参去了,被人一锅端,全家加起来最多也就能凑出来几十块钱。叔知道大侄儿你有钱,要不你替俺们先垫上?等老二的钱追回来,俺们一定还你。”
“没钱啊?那哪凉快哪待着去吧。”熊横指着大门道。
“你怎么说话呢,大窝囊?”熊红旗不干了。
“就当叔求求你了,大侄儿,要不叔给你跪下?”
说着熊大海就作势欲跪,熊红旗忙拉住他道:“爹,你咋能给一个小辈儿跪呢,也不怕折了他的寿。”
“老大,你别拦我。”
熊大海道:“大侄儿要是不答应帮忙,我就跪着不起来。”
“行了,熊老六,别甜蜜搁这玩里格楞了。”
熊三姑道:“打小你就喜欢干这种你在后面拱火,让别人替你冲锋陷阵的腌臜事,这么多年了,你是一点都没变。”
“上回就是让你儿媳妇找大窝囊要钱,你还在后面装好银,你这点小把戏,当谁看不出来吗?不稀的拆穿你,你还来劲了是不?”
“大窝囊是带着你家老二去南方倒了两趟参,把他平安带回来妹有?说好给他的钱,给他了妹有?你们老二自已又去倒参,跟人家大窝囊有什么关系?出了事,就赖上人家大窝囊,人家该你们的啊?”
“三姐。”
熊大海陪着笑脸道:“我妹说跟大侄儿有关系,我这不是没招了嘛,求大侄儿来帮忙的吗?家里那几个虎老娘们,真不是我出主意让她们来的,我是拦不住她们啊,一天天的,净给她们擦屁股了。”
“还搁这把人当傻子呢。”
熊三姑爸气十足道:“我替我干儿做主了,你们家的事,跟他没关系,他管不着,也不用管。你们自已有招想去,没招就死去。”
“我都听俺娘的。”熊横搂着熊三姑的肩膀道。
“三姑,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熊红星恨恨地看着熊秀梅,咬牙切齿道:“人家熊大老板现在可是魔都户口,哪天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你可是还要在这边生活呢。”
“你身体不好,你家老大又是个不靠谱的,真出点啥事,你还得指着我们这帮近门子。把我们都得罪了,看到时候谁还会管你。”
“放心。”
熊三姑淡定道:“我就是快病死饿死了,也不会求到你熊红星门上。哪天我真是死了,身边没人,就算我臭在炕上,也不用你管。”
“老二,你个小瘪犊子,怎么说话呢,反了天了是不?还不赶紧给你三姑赔个不是。”熊大海用烟袋锅在熊红星脑袋上敲了一记:“咱跟你三姑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本家人,一家人不帮一家人那还中?”
杆断了用胶带粘的烟袋锅:爷青回!
“你把人家当一家人,人家可没把你当一家人。”熊婶道:“人家跟人家的干儿子才是一家人,谁让人家干儿子有本事,能弄来钱孝顺人家干娘呢。咱们这帮穷亲戚啊,早就被甩到后山墙外面去了。”
熊婶这番话,是意有所指。
干亲肯定是不能白认的,熊横专程去喜都百货大楼给熊三姑买了一只三十多克的大金镯子,当做认亲礼。
现在的金价每克在七十多块钱,买这只金镯子花了两千多块钱。
这么大的金镯子,熊三姑根本不敢戴出去,也就没事在家自已戴着玩。有一回熊三姑做饭的时候忘摘了,刚好被突然来串门子的熊婶看到了。熊婶问是谁给她买的,熊三姑脑子一抽,说了实话。
其实也是臭显摆,显摆她收了一个孝顺的干儿子。
“那是。”熊三姑拍拍熊横的手背,道:“大窝囊打小就没爹亲没娘疼,他现在有了俺这个干娘,俺疼俺护俺干儿。”
自从熊大山两口子有了亲生的孩子,原主就成了小可怜,司杏林熊三姑夫妻俩是屯子里对原主最好的,毕竟是奶儿子嘛。
“三姐,你就跟大侄儿说说,让他帮帮忙呗,算俺求你了还不行吗。”熊大海可怜巴巴地看着熊三姑,道:“俺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熊家屯人祖籍鲁东,老辈儿闯关东过来的,都多少代了还是改不了说“俺”这个称呼。熊大海倒是与时俱进说我,但很容易被带回去。
“办法不是跟你说了吗?”熊三姑道:“要么等通知,要么你拿钱去让人帮你抓人,你这又不想出钱,又不想等,你想咋地?”
“俺不是没钱了嘛,大侄儿有钱……”
“大窝囊有钱也是他拿命挣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瞧你说那话,追回来钱就还大窝囊,要是追不回来呢?”
“额……其实我挣钱还不算难,除了坐车辛苦点,熬人点,倒也谈不上拼命啥的。”熊横心道,但他肯定不会拆干娘台的啊。
“俺给大侄儿写欠条还不中吗?”熊大海道。
“欠条?”熊三姑嗤笑一声:“写那玩楞有用?到时候你真没钱还,或者有钱就是不还,他还能逼死你咋地?”
“你们别忘了,当初你们第一次倒参,还是赊的我们家的参。”
熊婶道:“要不是有我们家的参,你们也不会有后来的钱。”
“俺儿后来倒参的钱,都是南方老板出的。”熊三姑道。
“什么南方老板。”熊红星拆穿道:“你说那个祁老板是吧?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南方来的老板,是俺们仨在火车站捡的。”
“你怎么就知道没有南方老板呢?”
熊横反驳道:“祁老板确实是我找来的演员不假,那只是我用来应应急。老板在南方,不方便过来,不可以吗?”
“反正你大窝囊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熊红星道。
“我嘴里有没有实话,重要吗?”熊横冷哼一声:“该给你家的参钱,我没有少给一分吧?不要说什么第一次是不是赊的,你们之所以会赊给我干娘,还不是因为贪图那每斤多给的十块钱。”
“我自认为挺对得起你们家了,就连那个工作机会都给了你们家。是,最后工作是没搞成,那是你们老三不争气,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工作不是给的,是俺家花钱买的。”熊红星道。
“我现在就给你一千四百块钱,看你能不能买来一份银行的工作,看那么好的工作有没有人卖。”熊三姑道:“老二,你咋跟你三弟一样,不知道感恩呢?你爹虽然蔫坏了点,但他还知道个好歹。”
“娘,人家说的没错,那工作咱确实收人钱了,最后也没给人搞成,人家用不着感恩咱。”熊横摆摆手,冷哼道:“但是,你自已倒参倒出来篓子,还往我身上扣屎盆子,这可就有点不厚道了吧?”
“说句抬举你的话,我往南方倒参,你也跟着倒参,你这就是跟我抢生意。你甜蜜都从老子碗里抢食吃了,还甜蜜想让老子给你擦屁股,是你傻还是我傻?真当老子还是以前那个大窝囊,谁都能欺负?”
“唉。”熊大海长叹了口气:“都跟俺回去。”
临走,熊大海还对熊三姑说了一句:“不管咋着,你永远都是俺三姐。要是哪天真没人管你了,俺还管你。”
等他们一家子走了以后,熊三姑对熊横道:
“儿啊,你别怨你大海叔,他就是爱耍个小聪明,其实他心眼不坏。操持那么一大家子人,他也是不容易。”
“那我们就容易了?”司一乾道:“在外面挣点钱,那真是拿命挣的啊。凭啥他一张张嘴,我们就得把拿命挣来的钱,帮他填窟窿?”
“亲戚之间哪有什么凭啥不凭啥,你乐意帮就帮,不乐意帮拉倒。”熊三姑在司一乾背上重重地拍了几下,道:“就是你这次不帮人家,下次你有事,人家可就不一定会帮你了。”
“用不着他们帮。”司一乾赌气道。
“傻儿子。”熊三姑又拍了拍司一乾:“谁敢保证一辈子不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