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曾是天子脚下的存在,所以四九城过年的规矩和讲究特别多。
不是有这么一首民谣吗?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儿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割猪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儿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郝仁!”西厢房里,秦淮茹手上正忙活着包饺子。“倒座房的窗户可不能关上,吹着西北风,牛肉条才干的快。”
倒座房里,郝仁把馍筐里的馒头,摆放在了靠窗的位置。
西厢房里是万万不能放的,过不了几天指定是要发霉。自打进了腊月,西厢房外间就多了个小火炉。炉子并不大,只够坐上水壶取取暖。可就是这么个不大的火炉子,愣是把西厢房热的暖烘烘的。
郝仁随口应了一声,转身走到墙角寻了颗白菜,回了西厢房。
“媳妇儿,半颗白菜够不够?”他说着话,拍了拍手里的白菜。
秦淮茹觑了他一眼:“够了,还有猪肉饺子呐。”
怀孕时的女人,想法总是瞬息万变、千奇百怪。前一刻还吵着要吃猪肉饺子,下一刻就能掐着你的腰让你去准备白菜豆腐馅……
郝仁放下白菜,诧异的道:“媳妇儿,你刚才在嘀咕什么呢?”
见男人提到这事,秦淮茹笑了起来:“剁小人呐……你不会是没剁过吧?得儿,等下你把白菜剁吧剁吧,权当是剁小人了。”
媳妇儿的话,郝仁还是有些印象的。包团圆饺子时,剁馅儿要全家轮流剁,边剁边念叨“剁小人”。可他一个外来户……确实是把这档子事给忘了!
“好嘞。”他答应的很爽快。“我这就把‘小人’给剁碎了……剁的稀碎。”
“得性儿。”女人笑着啐了句。
于是,小两口一个坐在桌前包饺子,一个手持双刀剁起了白菜豆腐。
“郝仁!”这时,外面传来何雨柱的大嗓门。
郝仁放下手里的活儿,拉开了门。然后他就看到何雨柱左手拎着两条鲤鱼,右手拿着几张窗花。
“哟,瞧您这客气的。”郝仁也不推辞,接过了鲤鱼、窗花。
何雨柱咧着大嘴笑道:“就该着你摊上这好事!我那几个……十几个大舅哥,一大早跑去德胜门旁的护城河,下了拉网。弄了满满当当好几桶的鱼!”
“还有这事?”郝仁一脸艳羡。抓鱼摸虾,这可是男人一辈子的爱好。“下会有这事,算上我一个!”
“那成!不瞒你说,起初我也有这打算。”何雨柱开始嘚吧起来了。“就哥们儿这水性,一个猛子能出去百十米!不是哥们儿吹牛x,想当初……”
何雨柱正说得起劲,秦淮茹突然问道:“你们家包好饺子了吗?”
“瞧我这记性,哥们儿改天的……”何雨柱连忙跑了回去。
郝仁看着大盆里的鲤鱼,犯起了愁。不知是怎地,自秦淮茹有了身孕后,她就愈发闻不得鱼腥味了。所以,这个年他们压根儿就没买鱼。
或是看出了男人的纠结,秦淮茹笑了笑:“别犯难了,今儿下午还得炸丸子呐。就着炸丸子的油锅,一并把它们炸了吧。”
如何给鲤鱼去腥?大底是有十几种方法的。可无论是哪种去腥的法子,指定是好不过油炸。如果不是……那一准是炸的时间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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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阎埠贵的家里,今儿是来了不少人。
人群里不时传来一声:三大爷,劳烦您受累。接着,就会听到阎埠贵的声音:瞧你这孩子,这就是三大爷捎带手的事,怎么还抓了捧花生过来……生的熟的?
贾张氏笼着手,站在靠门口的地方。心里不屑着:呸,整就一酸秀才!竟还捞上好处了!
眼瞅着人少了,她连忙掏出一沓红纸递上:“他三大爷,给我们家也写一副。”
“贾家嫂子,今儿可够冷的。”阎埠贵偷偷瞄了一眼……空着手来的?
贾张氏的脸上堆满笑容:“可不是嘛。俗话说得好,下雪不冷化雪冷。你瞧瞧,院里都化成一滩了。”
阎埠贵心里暗骂:我和你说手冷,你跟我说雪化不化?再说了,这是手冷的事吗?没瞧见爷们儿的手空着呐?!
“可不是嘛!一早上净顾着扫雪水了,饭都没来得及吃。”阎埠贵搓了搓手,接着点了一句。
贾张氏好似没瞧见他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了里屋:“他三大妈,这么冷的天,不做饭哪成!”
这下,阎埠贵没耐心了。他指着一旁的砚台,笑着说道:“不巧。没墨水了……”
贾张氏凑了过去,仔细看了看。果然,砚台里还真就只剩几滴墨水了。她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他三大爷,您可是小学教师。家里还能缺了墨水?”
没成想,贾张氏的这番话却惹到了阎埠贵。听听,这说的什么话?!要是让旁人听到了,指不定怎么寒碜咱呐?堂堂一学校主任,竟然干起顺墨水的事!这不和厨子一样了吗?太特么掉份儿了!
“得儿了!贾家嫂子,你可都瞧见了。不是我不给你写,实在是没有墨水了。”阎埠贵起身,拱了拱手。“您呐,出门右拐,另请高明!”
“嘿!你这阎老抠!”贾张氏顾不得其它了,儿媳妇还在家里等着呐!“别人家的都给写了,轮到老娘你倒是推脱了?!”
三大妈在里屋听到了动静,急忙抱着阎解放出来了。
“贾家嫂子,怎么吵起来了这是?”
“老阎家的,你自己说说。连外院的都给写了,凭什么轮到我这近邻,他还不乐意了?”
阎埠贵涨红着脸,指着砚台:“都跟你说没墨了!要想我给你写,自己带墨水过来!”
“这可是你说的!”贾张氏把红纸往桌上一拍。“阎老抠,我这就去……诶,这砚台里不是还有点吗?cei点锅灰和上水,不就成了吗?”
闻言,阎埠贵瞬间呆住了:这法子好啊……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贾张氏打锅底cei了把锅灰,放进砚台里。一脸得意的催促道:“阎老师,这下子有墨了。您就麻溜的出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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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晚了,空气中的鞭炮声逐渐的密了。在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都赶做着年菜。偶尔有北风吹过,瞬间酒菜的香味就充斥了口鼻。
因是炸丸子、鱼耽误了时间,郝仁小两口直到现在才堪堪的把家规制好。窗户玻璃上,业已贴好了窗花,只是这窗花稍稍臃肿了一些,像极了朱小妹的那双小胖手。
柜子、床、座椅板凳,甚至是火炉子上,一个个全都贴上了‘福’字。门前的两旁,挑了两盏红灯笼。个头不大,却把地上照的亮堂堂的,喜气非常。
“三大爷的这手字,写的可真漂亮。”四九城一中毕业生秦淮茹同学,对着春联评头论尾。
郝仁扫了春联几眼,对媳妇儿的话很是认同。只要比哥们儿写得好,那就是好字!
“郝仁,你去看看锅里炖的鸡。”秦淮茹仔细的嘱咐着。“先用筷子插两下,能插得动就是煮烂了。”
今儿晚的饭,是除夕饭,那可不能含糊了。
主食是荤素两样式的饺子,荤的是猪肉馅,素的是白菜豆腐馅。菜是两凉菜、两炒菜、两烧菜。凉菜是卤牛肉,白菜心拌豆腐;两炒菜是醋炝白菜,大葱炒鸡蛋;两烧菜是萝卜炖牛肉,白菜烧羊肉……
当然,最后还有一锅母鸡汤。
“那几块牛肉送过去了?”秦淮茹突然问道。
郝仁笑着回道:“一早就送过去了,朱小妹直夸味道好。”
女人口中问到的牛肉,自然就是引发何大厨愤慨的‘茴香卤牛肉’。这事儿瞒得过朱小妹,却糊弄不了何雨柱。郝仁只好趁着何雨柱贴春联的功夫,端给了朱小妹……
“你得多吃点。”秦淮茹不停的给郝仁夹着菜。“就咱们俩,这菜委实有点多了。”
虽然郝仁的嘴巴已被媳妇儿喂得满满,可他仍是含糊不清的宽慰着:“没事。大过年的,不就讲究个吃剩菜吗?”
秦淮茹点点头,又道:“红包准备好了吗?”
郝仁一脸诧异:“就咱俩这辈数……不找聋老太太磕几个就算好的了。谁还能找咱要红包?”
“何雨水啊。”秦淮茹敲了敲桌子,忽又觉得大过年的有些不妥。忙收回筷子,正襟危坐起来。
“她?”见秦淮茹一本正经的样子,郝仁也迟疑起来。“一个辈的……用不着吧?”
秦淮茹盘算开了:“何雨柱两口子是不是得给她?”
郝仁想了想,点头默认。
“这小半年来,那丫头可没少端着饭锅跑腿。”秦淮茹又提醒道。“不给个红包,总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得儿,既然您老人家心里都有答案了,还费这事干嘛?钓鱼执法呐?
想到这,郝仁连忙起身寻了写春联剩下的红纸,三下五除二的叠了个红包。
“包多少?”他看向女人问道。
“你觉得呢?”女人反问向了他。
“我……觉得我怎么觉得都不重要。关键是你觉得。”男人的态度很是诚恳。
秦淮茹瞥了他一眼,似撒娇道:“你就说一下嘛。”
“一块……”
“太多了吧?”
“一块怎么能行?五毛就够了。”
“这还差不多。”秦淮茹满意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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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烟花升腾,爆竹声声的时候,四合院的医务室破天荒的开了门。医务室里,郝仁略有些无奈的看着‘倒卖团伙’。
“郝哥,来一根。”闫解成掏出包门子,挨个散了遍烟。
何雨柱看着一旁的贾旭东,小声问道:“怀上了?”
“怀上了!”贾旭东一脸喜色。
“嘿!就你那两下子……”何雨柱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妥,毕竟是一起昧过钱的不是?
贾旭东却是不以为意。要不是你这孙贼说的小丸子,哥们儿哪能这么容易就射中了?
“我说哥几个儿,咱们就在这干坐着?”郝仁拍了拍桌子,提醒道。
“嘿!那不能够!”何雨柱得意的回道。“解成,过去催催……不就是搬个火炉子吗?怎么耗这么大会儿功夫!”
不等他话音落地,刘光齐就吭哧吭哧的提着小火炉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光天、光福俩小跟班儿。见状,何雨柱一乐:“哥几个儿,各回各家捎摸点东西过来。今儿晚,让你们见识见识地道的老四九城火锅!”
几人不着四六的跑过来,又不着四六的跑回去……接着又提溜着、捧着、抱着堆吃食回来。
何雨柱端了口铜锅,放在小火炉上:“瞧见没?正儿八经的铜火锅!各位再瞧瞧这锅底,新鲜猪大骨熬出来的锅底!”
这下,就连郝仁也来了精神。来这快一年了,他对火锅可是怀念的紧!可惜,就是人有些多……要是能少两个,那就再好不过了!
片刻后,一群人围着火锅眼巴巴的等着。
眼瞅着锅底翻开,郝仁打兜里掏出了两毛钱:“守岁……没个声响算什么守岁?谁去买小鞭?五分钱的跑腿费!”
“郝哥,我……我!”刘光天高高的举起了手。
“那行,快去快回……”郝仁嘱咐道。“甭怕巷口的小店不开门,多拍一会儿,好使!”
“等等我……哥!”刘光福哭喊着追了出去。
竞吃者-2,郝仁暗戳戳的想着。
“哥几个儿,大过年的咱们喝点。”何雨柱提溜着一瓶二锅头,挨个倒进了茶缸子里。“解成,别离的那么近,小心蹭上了锅灰”
闫解成连忙向后扯了扯凳子,忽又想起什么,龇牙咧嘴的笑了起来。一旁几人,顿时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他。
“你小子犯什么傻呢?”何雨柱性子急,心里憋不住话。
闫解成看向贾旭东,小声道:“旭东哥,我说了你可不准急眼的。”
贾旭东撇了他一眼:“那不能够!有什么事,我也不能跟你小屁孩一般见识。”哥们儿可是刚打老娘那里抄了家底,现在心里甭提多快活了!
“旭东哥,你们家那春联……”闫解成欲言又止,但终是说全了。“是贾大妈拿锅灰让我爸给写的。”
“什么?”贾旭东立刻坐不住了。锅灰那玩意儿,能写春联吗?整一遇水就糊的玩意儿!今天贴上,明个儿就得褪色!
“你们先吃着……我得回去一趟!解成,你家里还有墨水吗?”说罢,贾旭东一把揪住闫解成,在闫解成欲哭无泪的眼神中两人走了出去。
竞吃者又-2,郝仁忍不住暗暗叫好!
何雨柱端着茶缸,怔怔的出神片刻。
“郝仁,光齐,这是……就剩咱仨了?”
郝仁夹起肉片,涮了涮:“甭着急,等会就得回来!咱们先吃着……人都没到齐呢,喝什么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