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抿了口茶,一面望着夜色,一面缓缓说道:“这屋子是济云大师的。他是一位四处云游的和尚,有一年来了这里,就建了屋子。屋子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大师自已烧的。”
难怪那屋子从外面看露出几分质朴来,原来是一位和尚亲手建的。还有今天晚食的素菜,想来也是因着这位大师的缘故。
“那怎么落到了世子爷手上?”未萌还是不解。
难道那位济云大师收了他为徒,才将房子交给他?
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对面的人却一点点敛了眉眼间的笑意,垂眸望着那茶盅半晌,才缓缓道:“那时我刚从北地回来,心中愤懑无处排解,便整日纵着马瞎逛,没头苍蝇一样,后来无意间来到了这青虎峰,便遇到了济云大师。前两年他南下云游,便将这房子交给我打理。”
未萌听他声音有些低沉起来,便搁下茶盅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顿了顿,旋即反握,将她纤手握在掌心,她的手温软细腻,似能熨平他身上锋芒。
他整个人缓缓松快了下来。
他有时会感慨于缘分的玄妙。
穆家与沈家势如水火,而他却娶了沈怀正的女儿。他从北地折戟而归,却遇到了曾在北地多年的济云大师。
济云大师不光了解北地的风土人情,更熟知北燕行径。当年北地纷争四起,他便背了简单的行囊四方云游,后来到了都城一带,流连于此山的景致,便多停留了几年。
才有了二人的相识。
在穆安最消沉愤懑的时候,是济云大师开导了他。他给他讲法、讲经,回答他各种奇怪的问题。他甚至有一份北地舆图,他指着上面的山河,一一替他解了心头困惑。
他与济云大师相识不过一年,可在他心里,他如师亦如父。
仰望着头顶星空,他忽然有些想知道济云大师此时在哪里,何时会再回到这里来。
未萌也仰着头望着星空,大概在每个人心里,都住着那么一个人,在人生最迷茫最困惑的时候,那个人就像这天上的星星一样闪耀,可以驱散阴霾、照亮了整个生命。
对于未萌来说,云姨就是这样的人。
她也在想,她何时才能再见到她,和她一起过乞巧节,仰着头找天上的牛郎织女星。
二人各怀心思,都仰望着璀璨的星空出神。
未萌不知道自已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那满天的繁星,美的动人。
翌日清早她被窗外一阵阵清脆吵闹的鸟鸣声吵醒时,她才猛地意识到,自已正睡在山顶的那间屋子里。
心下暗道了声不好,一夜未归都没和婆母许氏打招呼,这还了得?忙坐起身来,不防却被身旁的人一把揽了过去。
未萌便伏在了穆安那紧实的胸膛上。
“世子爷,快醒醒,我们昨夜没回去,还没告诉母亲呢,母亲该着急了。”她顾不得同他温存,一面说一面想要起身。
身前的温软随着她的挣扎而摩挲着他的胸口,他呼吸一滞,揽着她的双手用力,索性将人紧紧箍在了身上。
“世子爷……”未萌喘不过气来,忙急着叫道。
昨天穆安在城门口大张旗鼓地朝卢麟射了一箭,想必消息已经传到护国公夫妇耳朵里了。还不知他今天要怎么应对,偏偏昨天夜里又没回去,简直是雪上加霜。
穆安倒好,竟从容不迫地将头埋在她颈窝处,肆意闻着她身上的清甜。
他口鼻间的气息落在她颈侧,引得她浑身泛上一阵阵酥麻。
“穆安……”未萌缩了缩身子,忍不住轻声叫了声。
她已经在极力保持冷静,可声音还是略有些轻颤。
那轻颤的尾音钩子一般径直勾到了穆安的心尖上,他腰上用力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细密的吻顺着她颈侧滑了下去。
未萌极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栗,低头双手捧住他的脸,又叫了声“世子爷!”
他终停了下来,眉眼间竟有几分意犹未尽的幽怨。
未萌又好气又好笑,轻抚着那清俊无瑕的面庞,和声道:“世子爷,我们该回去了。”
他重新睡好了,极力稳了几息,待身体涌动的热浪开始退却,才将她揽在怀中,道:“你别担心,昨儿我见你睡着了就已经让沧明遣人递了消息回去,母亲不会怪你的。”
未萌这才略松了口气,回头想想,昨夜是自已靠着他肩头看星星,竟睡着了。他对她如此妥帖,可是,他自已呢?
瞧到她关切的目光,他狡黠地笑了笑,一下下抚着那软缎般顺滑的乌发,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道:“今儿是难逃家法了,几十板子在屁股上打下去,睡觉都得趴着睡,若是想做些什么,恐怕还得几个月之后了。”
说罢,意味深长地瞧了眼未萌。
未萌顾不得深究他眼中的意味,她听云姨说过护国公一向管家甚严,没想到还有打板子这么一说。几十板子下去,岂不是去了半条命?
“那可怎么办?”未萌问。
他的手顺着她的发梢滑了下去,在腰间略停留了一番,才沿着曲线朝下挪了去,直到掌心覆住了圆润的弧度,他才哑声道:“你说呢?”
他手过之处,留下了阵阵颤栗,未萌瞧着他幽深的眼底,她才明白他刚才话中的意思,忙将双手抵在他肩头,忿忿道:“我在担心你,你倒好,打起了旁的主意。”
瞧着她两颊绯红,连耳朵尖都泛着桃红,穆安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把将人箍紧了,“好了,好了,别恼了,为夫知错了。”
未萌身子动不了,只将脸扭到一边去。
穆安只得和声说道:“我的好夫人,为夫错了,你别担心,弱冠之后,父亲便没对我用过家法,你放心好了。”
未萌这才扭过头来,一本正经地一字一句解释道:“我倒不是担心你,我只是不想照顾你,你整日趴在床上,日子久了,我肯定看着你就烦!”
穆安笑了起来,这小女子每每吃了亏,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便想方设法地给自已找个冠冕堂皇的台阶下,他将她的头靠在自已颈窝里,待止了笑才说道:“那我定要好好的,可不能让夫人厌弃。”
未萌听着他胸腔里欢快的笑声,索性躲在他颈窝里不出来,这人真是可恶,总是时不时就要捉弄自已一下。
而自已每次都能被他骗到,真是不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