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脑海中猛地出现了一张秀美的面庞,那面庞就那么温柔的、安静的看着她,可她却不寒而栗。
她重新将梳妆台面上的白玉凤柄梳拿了起来,旋即又烫了手一般慌张丢了出去,从前正是周熙玉替她梳头,她手上拿的也是这柄白玉梳子!
祝嬷嬷瞧到她变了脸色,便好声提醒道:“殿下,要不要去请了无为观的道士过来……”
听她提到那老道士,她不由得攥了攥手,那老道士再三嘱咐,再不能造杀业。可周熙玉生了孩子之后就元气大伤,身子病弱,本也活不了多久,自已不过推了她一把而已,算不得是造杀业。
可……可眼下这又是怎么回事。
安乐稳了稳心神,才发现自已的失态。“说不定是那丫头搞的鬼!”她冷冷说道。
“老婢也打听过了,昨天二姑娘受了风,回去之后便再没出门,梨香园的院门,早早便关上了。”祝嬷嬷答。
安乐按了按鬓角,“你传话下去,这闹鬼的混账话不要再说了,要是再传到我耳朵里,绝不轻饶。”
祝嬷嬷应了一声。
虽传了令下去,可安乐仍是隐隐的不安。按捺住心头那份难耐的不安,勉强用了些早食,又同世子夫人陈氏说了一番话,便见有婆子递了名帖过来,护国公夫人许氏到了。
安乐只觉鬓角发涨,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她站起身来亲自出门迎了她。
许氏仍是一脸热络的笑意,瞧着竟不像是兴师问罪的。她身后还跟着几位婆子,手中都捧着一色的雕漆托盘,上面摆了各色物件,或高或低、或大或小,都用大红锦缎覆着,瞧不出下面是什么。
她竟送了礼过来?安乐心头有些没底。
二人寒暄过后,许氏才笑着掀起其中一个托盘上的锦缎,众人望过去,原来是一方红笺。
许氏拿了起来,笑盈盈地递到安乐面前,说道:“这是请期礼书,殿下请过目。”
安乐一愣,她竟是亲自来请期的?
她一面接了过来,一面说道:“怎么劳动夫人亲自过来一趟?”这事该由保山来做,怎么穆家不按常理,竟亲自将礼书送来了。
她低头将上面的日期瞧了眼,不由得吃了一惊,抬眼望着许氏,说道:“六月初三?这……倒有些急了。”
许氏笑盈盈地说道:“不瞒殿下,因是太后娘娘赐婚,国公爷特请了钦天监的大人看了日子,今年一共两个大吉之日,一个在年底,另一个便是六月初三。”
竟是请了钦天监的人,安乐清了清嗓子,“眼下已是四月,六月未免也太急了。”
“谁说不是呢?”许氏笑着附和道,“昨儿我在凤栖湖畔上瞧到了二姑娘,殿下不舍得也是人之常情。”
安乐僵着一张笑脸,等她说下去。
“瞧到二姑娘,才明白殿下一番苦心,二姑娘身子是比常人要弱几分,可相貌也难得一见,难怪殿下将她避了人养着。您瞧瞧,昨儿刚出门见了人,便闹出那么大的误会来。”许氏一拍手,说道。
安乐知道她定会提昨天的事,便笑笑,道:“既是误会,解开了便好了。”
“谁说不是呢?”许氏仍是这句,明面上顺着她说,可话里的意思却拐了个弯,“哪里有亲哥哥、亲嫂子会将定亲的嫡亲妹妹哄骗到二皇子殿下面前?这样的事说出来,怕是连七岁的孩童都不会信。”
安乐只觉得脸上发烫,就像被打了一巴掌一般。她低头抿了口茶,道了句:“这是自然。”
许氏瞧着安乐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昨日堵在心头那口恶气才缓缓吁了出来。她长长叹了口气,道:“少骞这孩子殿下也是看着长大的,心眼实诚的很,最见不得人受委屈,更别说二姑娘还是和他订了亲的。”
“自然。”安乐只得说道。
“昨天从沐光寺回去少骞便要闹的要往宫里去,说要去太后娘娘面前讨个公道,殿下听听,这心性倒还是个孩子。”许氏说着,语气满是熟稔,倒像是位娘亲在讲孩子的趣事。
安乐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事她最怕的就是被太后知道,那日太后已经提点过了,离二皇子苏佑川远些,安乐也答应了下来。没成想,沈念恩不光和他走得近,还帮他做这无法无天的事。
许氏的目光瞟过安乐紧攥的手,才缓缓说道:“终究还是个孩子,也不想想看,这婚事是太后娘娘的谕旨,你这么不管不顾地进宫,让太后娘娘的脸面往哪里搁?”
这哪里是在指责穆安,这是句句都在指责安乐啊。安乐脸上一阵阵的疼。
“殿下您瞧,咱们做娘的,可真是太难了。”罢了,许氏还幽幽来了句。
安乐顺势也点了点头,摊上这么一双儿女,她这当娘的可比许氏难多了。
“大婚的日子是近了些,可二姑娘在沈家,殿下您这当娘的岂不是还要跟着担心,不如早些嫁来鄙府,有少骞在,殿下也可以放心了。”许氏说的一脸真切,就像是真的为安乐着想一般。
安乐嘴角一抽,许氏这是不放心把那丫头留在沈家。
“不瞒国公夫人,这孩子我当眼珠子一样养了十六年,昨儿又受了委屈,我心疼的紧,倒真是割舍不下。”安乐说的情真意切。
穆家这是摆明了揪住沈家昨天的错处,要借题发挥。
许氏忍了手臂上起来的一层鸡皮疙瘩,只叹了口气,面露难色道:“殿下说的也在理,毕竟是亲生的姑娘,谁不是当宝贝宠着。我回去后再同少骞好生说说,让他不要多事,在太子殿下面前,也少说两句。”
安乐只觉得喉头一梗,刚搬出来太后还不够,眼下竟连太子也要攀扯上。太子和二皇子明争暗斗多年,如今抓到二皇子的把柄,定会在建武帝面前添油加醋演绎一番,到那时,怕是要牵连到沈家。
安乐面色缓了缓,“少骞这孩子终究是到了年纪了,懂得心疼人了。未萌嫁过去,我倒也放心了。”
许氏见她语气软了下来,便笑着说道:“还有我这婆母在,殿下难道还信不过我?”
安乐自然不会说最信不过的就是她了,只点头说:“有夫人这样的婆母,是她的福气。”
许氏见该敲打的已经敲打清楚了,该办的事情也办好了,便压低声音说道:“既已经结了亲家,我便不把殿下当外人了,昨儿……蔡夫人也在场。”
说罢,意味深长地望着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