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穆安松了手,只说道,“夏日里水凉些也不要紧。”便转身进了里间净房。
未萌这才长长吁了口气,一屁股在榻上坐了下来,好在有惊无险,一切还算顺利。
侧耳听了听里间的响动,窸窸窣窣,似乎是在脱 衣,怕还得一会儿,还是先在榻上等着他。
榻上松软,锦被又薄厚适中,躺在下面,未萌的一颗心总算是放松了下来。成亲果真是一件容易让彼此尴尬的事情,还是不要擅自行动才好,索性就躲在这榻上,便没了刚才那让人面红耳赤的事。
想了想,又听了听里间哗哗的水声,夹杂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倒像是彼此呼应一样。
未萌只觉得眼皮子有些发沉。
待穆安来到拔步床前的时候,床上的女子已经睡熟了,身上裹了大红的锦被,只露出一张雪白的脸。
穆安哑然,她果真是没心没肺,把自已撩 拨的心猿意马,洗了好一阵子凉水才冷静下来,她倒好,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掀了被子在她身旁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努力想睡着,还是放弃了,侧过身子望向身旁的人。
她呼吸绵长,唇角还带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的手有些不安分起来,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那缎子一样光滑的触感顺着他指尖传来,他忙收了手,大半夜的,自已不能再给自已添柴加火了。
他转过身将把不安分的手压在脑后,望着大红的纱幔,轻轻喟叹一声,她待自已究竟是何意?方才的举动,又是为何?还有那大红的香囊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索性问个清楚算了。
可转念倒又生出几分忐忑来,如果她承认了,那日后又该如何面对彼此?难道承诺日后一纸和离书还她自由,成全他二人?
思来想去,穆安猛地一凛,自已这是怎么了,竟如此患得患失起来,真是可笑。
他摇头,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睡了过去。
细雨下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天便放晴了。
未萌听到身边有了动静,也跟着睁开了眼睛,晨曦照了进来,满屋子都是火红的光彩,她揉了揉眼,却猛然发现一张男子的脸正在自已上方看着自已。
她吃了一惊,忙要起身,便听“珰”一声,额顶生疼。
穆安不防,只觉眼冒金星,抬手捂在额头上,道了句“好大的力气”。
未萌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她已经成亲了,这男子正是自已的夫君,护国公世子穆安。
她一面揉了额顶,一面坐起身来,“你看着我作什么?吓死了。”
成了亲就是不一样,连未萌自已都听得出话中责怪却又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她有些心虚起来,忙垂下眼避开他的眼睛,自已对这世子夫人的新身份倒适应的挺快的。
那娇嗔软糯的声音让穆安不由得牵了牵唇角,一面揉着额头,一面忽想到那日她从树上下来将自已狠狠扑倒了,他起来时也碰了她的头,倒也有些好笑,道了句“我们扯平了”。
未萌也想到先前的事,抬眼望着他,又是熟悉的场景。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了声“好”。
四目相对的笑语间,昨夜的尴尬一扫而光,穆安抬手替她揉了揉额顶,柔声道:“今儿还要去给父亲、母亲敬茶,可不能被母亲瞧到了,否则她定是以为我欺负你了。”
未萌的头跟着他掌心的力道轻轻晃着,一双眼睛却没离开他的脸,即便是脑门红红的一大片,他还是这么好看,此时眉眼间温润如玉,像极了一位温柔和善的夫君。要是没了那么多的算计,只有她和他两个人,会不会成为一对恩爱夫妻?
或许会,他瞧着自已的眼神总是有些让人心头难安,或许,他是喜欢自已的。
可旋即她又忙摇了摇头,昨天明明下定决心不要被他一张脸蛊惑了,怎么刚过了一夜,便又这么胡思乱想起来了?他是谁?都城出名的纨绔,自已若是当真,可就输了。
摒了杂乱的思绪,她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起来吧,去晚了可不好了。”
穆安不知她心头的弯弯绕绕,便也停了手,凑至她面前认真端看了一番,才道:“匀点粉,便看不出了。”
未萌道了声好,抬眼瞧着他额上红红的一片,便问道:“那世子爷呢?”
他摆手,“无妨”,反正今日他不是主角,他怎么样也没人注意到,尤其是许氏,早便扯着他耳朵嘱咐过了,“沈家二姑娘身子不好,你可要当心着点儿,若是让我瞧出她受了什么委屈,头一个便找你算账。”
穆安心头轻叹一口,明明自已是她的头一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入她的眼呢?
二人收拾妥当,简单用过了早食,便起身往内厅去了。
未萌昨日一路都盖了盖头,没瞧清楚府上格局,如今看来,倒是开阔敞亮,气势恢宏。出了院子绕过竹林,便是一条宽阔甬道,甬道两侧并无什么遮挡,一眼便能瞧到不远处的堂皇院落。
再往远处看,便见是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四周围了木头围栏,当中一处八角亭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穆安见她瞧的起劲,便伸手缓缓牵过她的手,道:“当心脚下。”
未萌的目光从远处的亭子上调了回来,落在身旁人身上,他目光清澈,甚至流露出几分少见的温润来,未萌愣了愣神,便觉得指尖一紧,她的食指便被他勾住了。
她垂下眼去,两人都穿着品红的衣裳,开阔的滚边缂金丝大袖连在一起,看不清底下勾着的手指。可越是看不清,手指上的感觉似乎就越敏感些。
他弯了弯手指,拉着她朝前走去。
未萌跟在他身后,有了种亦步亦趋的追随感。她抬眼望着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就这么牵着手,倒真像是一对恩爱夫妻呢。
直到了内厅,穆安才在跨入门槛的时候松了手。细细的手指,勾在指尖倒也舒服。瞧了眼身旁的人,她目光正好也望了过来,眉眼清澈。
他愣了愣神,跟着跨入的第二条腿有些不听话,绊在了门槛上,他一个趔趄,险些先跪在厅内众人面前。
未萌忙上前扶了他的手臂,心头纳罕,他这举动,又有何深意?
厅内穆家众人都在,瞧着穆安这腿上像是抬不起来的样子,懂的人便眼神往来如梭,到底是年轻人,不知节制。
当中端坐的许氏有些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自已养的这是什么败家儿子,明明嘱咐过了未萌身子弱,万不可孟浪,他倒好,简直是把自已的话当耳旁风。
穆安抬眼瞧了许氏那微蹙了的眉,心下忽有些明白过来,忙挺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