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隔着直棱窗照了进来,屋内一片光亮,纱幔内绯红褪尽,未萌浑身无力瘫在榻上,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欠的债总是要还的。只是,偿还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屋外,锦瑟焦急地立在檐下。
日上三竿,还未等到二人起床,她心里头不免有些担心起来。昨天晚食二人吃了酒,姑娘身子骨弱,不会生病了吧?
她轻轻问一旁的杜若:“杜若姐姐,姑爷平日都起来的这么晚吗?”
杜若此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被她这么一问,慌忙摆手道:“世子爷自小习武,一贯天不亮就起床了,这几日怕是……怕是……受累了。”
她比锦瑟等人年纪大些,知道的也多些,里面的动静也隐隐听到了些,折腾到这时候,怕是真的……受累了。
锦瑟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脑子里仍想着二人吃过酒的事,还是道了句:“姑娘没吃过酒,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说罢,一脸焦急,手便落在了门上。
杜若忙一把拉住了她,说道:“锦瑟妹妹只管放心,即便大奶奶身子不好,也有世子爷在里面照应着。”
照应?锦瑟一脸怀疑地望着她,指望那头一次见面就把自已姑娘腿上踢出了一大片乌青的主子照应?还是算了吧,他不把姑娘再弄伤了就不错了。
可毕竟二人都在里面,也没叫人,她终究还是不好贸然进去,只凑近了侧耳听着。
里面似乎隐隐有些动静,像是在断断续续说着话,可却听不清。她攥了攥手,旋即双眼一亮,既然有动静,那二人便是醒来了,马上就会叫人了。
可她又巴巴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听到里面叫了热水。
锦瑟这才松了口气,几人跟在杜若身后鱼贯而入。
二人已经起来了,世子穆安已经穿戴整齐立在地上,未萌则坐在榻上。锦瑟暗暗端看着二人,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一个若无其事地抄手瞧着窗外,一个垂眼瞧着榻沿,谁都不说话,谁都不看谁一眼。
难道又闹别扭了?锦瑟暗想。
伺候未萌在里间净房的浴桶里洗着身子,她忍不住小声问道:“姑娘,姑爷看着不对劲,你们怎么了?”
未萌还未答话,倒红了脸,锦瑟一贯粗枝大叶,今日倒是心细。她含糊说道:“世子爷有什么不对劲,我怎么没瞧出来。”
说罢,才觉得喉咙有些发哑,轻咳了几声,又在心里将穆安骂了一顿,先头说什么没伤了根本,后面又说试试才知道,一试,便折腾到这时候。就不该信他的鬼话!
锦瑟凑近了些,道:“姑娘,临来穆家前云姨可说过了,万万不能和姑爷闹掰了,往后在穆家的日子,还指着他呢。”
瞧她一脸担心,未萌哭笑不得,只得应了下来,哑声道了句“我知道了”。
锦瑟这才放下心来,低头瞧到她颈侧一团拇指肚大的紫色痕迹,心又提到嗓子眼,忙问道:“姑娘,你脖子上怎么回事?”
未萌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也瞧到那一片紫红,细细摸了摸,不疼不痒的。蹙眉想了想,却也想不出在哪里受的伤,还是摇了摇头,道:“兴许是碰到哪里了。”
“姑娘,日后可要当心着些。”锦瑟不免心疼,道了声。
未萌点头,想想时候不早了,便也忙起身离了浴桶。
锦瑟便赫然瞧到她身上几处与颈侧一样的紫色痕迹。“姑娘,”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未萌低头瞧到自已身上的痕迹,愣了愣,忽明白了这些痕迹的来历,忙拿大衫遮住了,道了句:“嘘……”
锦瑟心头着急,“姑娘,是不是姑爷弄的?”
未萌脸上发烫,她不知该怎么同她解释,只哑声说道:“也不是,可能是……是……吃了酒的缘故。”
锦瑟歪着头想了想,倒有些信了,“难怪云姨叮嘱姑娘不能吃酒,竟是这个缘故。那日后姑娘可再不能吃酒了。”
未萌嗯了一声,生怕她再多问,便忙拭净了身子穿了衣裳走了出去。
外间,穆安端坐在八仙桌旁,早食已经摆好,只等着她一道来用。
迎着他投来的目光,未萌不由得将衣领紧了紧,缓缓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他偏过头,还是瞧到了她颈侧隐隐露出的一点紫痕。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她肌肤白玉一般,经不起折腾,终究是自已太过孟浪了。
心下有了几分做错事的愧疚,他便拈起筷子夹了块莲蓉糕到未萌碗内,殷勤道了句:“受累了,多吃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未萌红了脸,抬眼瞧到杜若等人都立在四周,心下暗怪他口无遮拦,故意调笑,便顺势给了他一眼刀子。
这眼刀子在他看来就是女子特有的娇嗔,就如同她挠在他背上的指痕一般。
他笑而不语,望着她。
见他一副看戏的模样,未萌忿忿调开目光,却听到身后锦瑟轻轻咳了一声,接着便碰了碰她的肩头。
她会意,却懒得理他。可锦瑟不依,抬手又拍了拍她的肩头。
未萌无法,便也拈起筷子来,将桌上点心小菜扫了一圈,夹了一小块嫩腌青瓜给他,不情愿地道哑声了句:“世子爷也受累了。”
瞧着那小小的青瓜蔫头巴脑的,穆安不由得蹙了蹙眉,她什么意思,受累了?她哪里看出我累了?若不是怕她身子吃不消,我还不会轻易罢休呢。
他轻咳了一声,伸手替她盛了小半碗粳米粥来,道:“用点粥,润润喉。”
未萌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他却冲她挑了挑眉,似乎一切不言而喻。
她咬了唇,都怪他,她已经竭力忍耐了,可还是不免发出些细细碎碎的声音,他倒好,竟拿这来笑话自已。
心头忿忿的,她便也替他盛了小半碗粥,搁在他面前,柔声道:“出了汗,世子爷也用点粥。”
出汗?穆安嘴角抽了抽,她难道是在说我身子虚?可做这事哪里有不出汗的?更何况眼下这六月天,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出汗。哼,下次换你来,看你会不会出汗。
穆安沉眸望了过来,未萌冲他笑笑,一脸乖巧。
他抿了抿唇,捧起碗吃了一口。旋即又拈了筷子酱鹿肉给她,道了句:“夜里吃酒,伤身。”
未萌眼刀子又飞了过去,哪里是吃酒伤身,明明是你做的事我才伤身。
穆安挑了挑眉。
未萌心头堵的慌,也替他夹了一筷子鹿肉,道:“我听说鹿肉补阳气,最适合世子爷了。”说罢,又补了几筷子。
补阳气?
穆安抿了抿唇,瞧着碗中堆得高高的鹿肉,他有些怀疑起来了,明明是她身子娇弱,没多久便溃不成军、娇声讨饶,怎样需要补的人怎么倒成了本世子了?
莫不是,她还有什么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