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一面牵了她的手跟在众人身后往里走,一面轻声道:“原因很简单,不光光因着殿下是圣上的弟弟,更重要的是,殿下手中握着南疆十万大军的兵权。”
未萌一愣,压低声音问:“圣上岂会……坐视不管?”
穆安笑笑,偏过头瞧了她一眼,自已这夫人倒也聪慧。他点头道:“圣意难测,兴许景王殿下也摸不清,此次大张声势,不过也是投石问路,探探圣上的心意罢了。”
未萌不免想到了沈怀正,小声说道:“今日人多眼杂,难免有人居心不良,殿下若是夫君口中所说的不拘小节之人,怕是要被人算计。”
穆安脚下顿了顿,旋即垂眸冷声道:“想在殿下的地盘上算计他,怕是没那么容易。”
未萌听他这么说,心下倒松了口气,毕竟景王多年厉兵秣马,也不是吃素的,看来已经做了防范。
夫妻二人说着话间,便已进了王府,绕过一道丈来高的开阔照壁,未萌抬眼望去,景王府果真是华贵气派、气势恢宏。
亭台水榭、游廊曲径,无不是装饰的金碧辉煌、开阔敞亮。甬道两侧悬着各色琉璃宫灯,灯下系了金银铃铛,风吹过,便听得到阵阵清脆的声音,恍若天籁。
未萌不由得攥了攥穆安的手,他偏过头来,问道:“怎么?喜欢?”
未萌摇头,美好的东西谁都喜欢,可她攥手倒也不是为了这个,而是景王府的装饰细节无不透露出几分奢靡的味道,旁人不知,还当是景王殿下骄奢淫逸。
穆安似乎也猜出她的心思,只用拇指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背,便不再言语。
未萌便也不再多问,只随着许氏等人一一见过在场众人。
许多女眷都是头一次见,未萌少不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一见了礼。心头不免暗暗咋舌,都城的适龄女子果真齐聚一堂,虽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可都是上好的容貌和气韵。
尤其是平康郡主的孙女韦璀怡,气韵温婉,更有着一张国色天香的面容,她一到场,便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未萌倒更喜欢太常寺少卿卢家的二姑娘,她一张娃娃脸,笑起来两个酒窝,娇憨动人。
未萌不免感叹,景王殿下若真是认真去挑,怕是得挑花了眼。
不过,她心头最惦记的还是妙颜,听到许氏道了句“陈国公夫人,许久不见了。”便忙循声望去,果然便瞧见妙颜立在人群之后也望了过来,锦衣华服、簪珠戴宝,与她平日的模样判若两人。
与众人寒暄几句之后,邢夫人便伸手拉过未萌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道:“都说世子夫人相貌出众,今儿才算是见到了,可真真是好相貌,难怪我们妙颜只见过一面便念念不忘。”
她明明提到的是妙颜,可这话落在穆安的耳朵里,还是不免让他想到了她袖间的香囊,目光在人群中扫了过去,果然瞧到那十八九的清瘦少年郎正立在人群后,温文尔雅,玉树临风。
他微微蹙了蹙眉,目光调回到身旁女子身上,她脸上一脸的笑意,已经同邢家大姑娘手挽了手。她的目光并没瞧那少年望去。
他摇头,自已什么时候这般拈酸吃醋起来?
未萌的目光一直只在妙颜一人身上,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道:“你这么妆扮起来,倒真有几分王妃的样子了。”
妙颜抬手扶了扶头上的赤金头面,叹了口气,忿忿道:“也真是奇怪,这景王殿下也不知是哪路来的神仙,竟让家中父母这么看重,还把我打扮成这样,就差直接将人送到他面前了。”
未萌笑了起来,妙颜一向心思单纯,她或许不知道背后缘故。太子虽是皇后嫡出,可母舅邢家在都城势力平平,远比不上二皇子。若是邢家能同景王攀上亲,有了景王的支持,太子殿下可谓是大获裨益。
可穆安也说过,景王不愿意牵涉党争,自然不会与邢家结亲。
她便宽慰道:“不过一个晚上,忍忍便过去了。”
妙颜将她拉至一旁的游廊上,抬眼望着她,又瞥了眼远处立着的穆安,小声问道:“你去了穆家可好?”
未萌点头,道了句“一切都好”。
妙颜似乎有些不信,极力想从她眉眼间看出点端倪来。可她眉眼温柔,倒没看出不妥来。
也罢,她要是一切平安,那是最好不过了,妙颜放下心来,笑盈盈地望着她,说道:“前几日还听说你去了穆家便病了,今日见到你我算是放心了。”
“不过是受了些累罢了,并无大碍。”未萌挽了她的手臂,接着问道,“你最近可好?”
妙颜点头,“我好着呢,只是家中没有姐妹,你也去了穆家,我就是闲得慌,你瞧我的脸,都圆了一圈了。”
未萌细细端看着她,她本就一张圆脸,弯弯的眉眼,自带着笑意。她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只问:“闲的慌为何脸会圆?”
妙颜“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忘了?我闲的慌就要吃东西,吃多了脸自然就圆了。”
未萌也跟着笑了起来,伸手便朝她的脸上摸去,道了句:“你这性子还没改,让我瞧瞧。”
妙颜索性握住她的手搁在自已脸上,道:“你摸摸看嘛,是不是圆了?”
穆安远远瞧着二人立在游廊下,一开始只是挽着手臂,后来不知怎的,未萌的手竟摸在妙颜的脸上,二人的手也握在了一起。
他抿了抿唇,从前怎么没发现,女孩子间竟可以亲近到这份上,要是吴繁或是邢仲潇的手搁在自已脸上,他不给他一拳才怪。
正腹诽着,便觉肩头一沉,他回头望去,竟是景王苏元昌立在他身后。
他拱手行礼,道了声:“见过殿下。”
苏元昌朝他摆了摆手,只问道:“今日弟妹可来了?”
弟妹?穆安咂摸着他的话,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按理,内子该称殿下声舅舅。”
苏元昌瞪大了眼睛,旋即哎了一声,道:“都城这官宦家的关系简直是乱了套了,本王这几日就在理这些关系了,还是没理明白。要不是先遇到了你,否则又要闹出笑话来。”
穆安笑了起来,“也不用您亲力亲为,身边有个可靠的人提醒着便好。”
说罢,他目光在苏元昌身边扫了一圈,只见四位比他还高大健硕的随从,正不远不近地跟着。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穆安唇角抽了抽。这可不是在南疆打仗,这是在他自已的府邸里。
苏元昌回头瞧了几人一眼,神秘莫测地笑笑,压低声音道了句:“防身用。”
穆安心领神会,目光朝远处那莺莺燕燕望去,不觉有些好笑,只拱了拱手,笑着道:“殿下保重。”
苏元昌幽幽叹了口气,抄手朝人多的地方去了,身后四人便也寸步不离地紧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