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想,一面不动声色地瞧着二人,只见那男子一面同她笑盈盈地说着话,一面亲自将她送至一旁候着的马车旁,恭恭敬敬冲她行了个礼,那女子回了礼,笑着说了句什么,便上车去了。
直到车走远了,那男子才收回目光,转身仍回到林家铺坊门口。门口的小二毕恭毕敬地打了帘子,那男子便掀了袍摆大步进去了。
未萌缓缓摇着团扇,林家的生意能做的这么红火,除了那藕丝纱难得外,想必也借了沈怀正和安乐的光。沈念娇看中了什么纱,还需遣了丫鬟亲自过来?那林家掌柜若是脑子活络,早早就亲自送了过去。
她有些想不明白,四下看看,可巧一个十三四的小二手捧着茶壶立在门口,也偏头看着外面。
似乎觉见未萌看了过来,那小二慌忙扭过头来,带着讨好的笑着望着未萌。
那小二看起来稚气未脱,笑起来憨厚淳朴,未萌便也笑笑,问道:“小二哥,方才进去林家丝缎的,可是店里的掌柜?”
那小二有些腼腆,红了半边脸又笑了笑,才说道:“他不是这店里的掌柜,不过掌柜的也得听他的,他是林家大郎。”
林家大郎?未萌琢磨着,莫不是有心同沈家结亲的那位?
那小二见未萌来了兴趣,便也高兴起来,走得离未萌近了些,接着说道:“小的听说林家就这么一个郎君,林家家大业大,往后都是这大郎的。”
未萌哦了一声,那小二接着压低声音说道:“小的听说,好多姑娘来铺子里,不买纱,就盯着人看。那林家大郎长得可俊了。”说罢,还啧啧了几声。
即便是离得远,未萌也瞧得出那大郎面如冠玉,的确是上等人才。
不过她对林家大郎委实没什么兴趣,她只是有些好奇,像长公主府这样的高门大户,自然有专门采买的奴仆,无需巴巴地遣近前伺候的丫鬟出门往铺子里去。而且看刚才二人举止,那丫鬟和沈家大郎说说笑笑,不像是头一次见面。
先将心头的疑虑按捺下来,未萌又问道:“林家掌柜的可常来店里?”
那小二摇了摇头,“小的在这没瞧见过,只见过这大郎几面。”
未萌不再多问,看来想在店里等到林家掌柜,无疑是守株待兔了。也罢,既来了,索性去瞧瞧也好。
日头如琥珀一般坠在天边,洒出的华光将大街染成鲜亮的蜜色。未萌将团扇轻轻遮在额上,跨过街缓步走进了林家的丝缎坊。
瞧到是年轻女子,丝缎坊的小二耷拉着的眉眼略微挤出些笑来,也没看未萌一眼,虚虚扶了扶高卷的竹帘,道了句“姑娘请。”就当是打过招呼了。
想到方才酒楼那小二说的话,又瞧到坊内果真不少妙龄女子,未萌也明白这小二为何怠慢了。
且不同他计较,她拿下团扇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这铺坊内悬了各色织锦纱罗,精细的纹理闪动着绮丽的色泽,如同进入了迷幻的天地。
她一匹匹细细端看着。
大抵女子对美好的东西都没什么抵抗,林家这些织锦软缎又分外精致,未萌手抚过那细腻的纹理,心中不免暗暗赞了这凤州林家的厉害。
绕过一匹云散晴山的素绡纱,未萌赫然瞧到一个俊俏的郎君正含笑望着自已。
那郎君拱手施礼,温声道了句“在下林皓,是这丝缎坊的东家,姑娘似乎是头一次过来?”
未萌见过的郎君不多,邢家四哥温润如玉、一身书卷气,穆安英姿挺拔、有一种张扬的美。二人虽大不同,却都是优雅而得体的。
眼前这人面如冠玉,一双含笑的眼睛直直看过来,不知怎的让未萌忽想到书册里面写的妖怪。
不怀好意且专门勾人的那种。
未萌鲜少会在第一眼时就对一个陌生人怀了戒备,她朝后退了两步才偏身回礼道:“原来是林家郎君。”
林皓见她偏过身去,也不好再绕到她对面,只看着她的侧脸映着晴山的素绡纱,有一种雅致的美。
“姑娘是哪家府上的?瞧中什么只管叫小二亲自送去。”对于这样的美人,林皓怎会轻易错过,又追问道。
锦瑟也瞧出这林家大郎一双眼睛只往未萌身上瞟,不像是好人。要紧时候还得扯出护国公这面大旗,她忙在一旁道:“我们家夫人是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到底是护国公府几个大字吓到了对面的人,锦瑟眼见着他敛了桃花眼中温情的笑意,一张嘴拢圆了,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原来是世子夫人,林某失礼了。”飞快看了眼未萌,他朝后退了两步,恭恭敬敬拱手又行了个礼。
未萌猜出他那声“哦”的意味,当初林家婆子上门就是为位郎君相看的,好在有云姨提前筹谋,自已才没嫁到林家来。
心里暗道了几声阿弥陀佛,未萌回了礼。
再好的绫罗绸缎也没了看下去的心思,未萌带着锦瑟离了铺坊。
将那林皓远远留在了身后,未萌才倚着车围子长出了口气。
锦瑟一面替她摇了扇子,一面道:“刚才酒楼那小二说的我还不信,后来见着真身了才知道他说的一句都没错。姑娘你瞧那人的眼睛,可不把人的魂儿给勾走了?”
未萌想到那铺坊里三三两两的姑娘们,便也点了点头,“那大郎确实长了一副招惹人的脸。”
话说罢了,未萌心头倒是动了动,招惹人的脸?莫不是招惹上了沈念娇身边的丫鬟?或是……
她攥了攥团扇,有些不敢往下猜了。
那可是安乐和沈怀正的掌上明珠,锦衣玉食的千金大小姐,当不会做出这样辱没自已名声的事。
万一呢?
未萌念头转了转,看来这丝缎坊得派人盯着了。
回到穆家时日头已经落在了山后,天要暗不暗的时候。院子里的下人正在上灯,烛光透过大红的纱罩撒出来,撒下一团淡淡的光晕。
未萌绕过照壁,就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甬道尽头,头顶的纱灯照下来,在他脸上染了清浅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