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遇到麻烦,方渡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对方已经排除了家中仆人闹事的可能性,那必然是撞到邪祟了。
朋友在信中提到,因为这件事,他连月来都没怎么睡觉,脾气变得反复无常,身体也要支撑不住。
方渡心想事不宜迟。他打算简单收拾行李,今日就启程。
他一抬头,两个圆圆的脑袋在书案的对面探出。
“先生,你要下山吗?”
木祈最先问出口。
方渡点点头。
“但是不能带你们,很危险。”
木昕也赶在哥哥央求之前开口。
“木祈,不许给先生添麻烦。”
“……”
不添麻烦是不可能的。木祈一直想跟着方渡下山走走。虽然石万经常带他到各处玩,但那和跟先生去是不一样的。
方渡起初还没有领会到他这层意思,只是安抚他说今后还有机会,等下一次。
“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先生平时在山中就够忙的……我保证不会给先生添乱!再说,我已经跟先生学了好一段时间的本事,这不是正好可以试试手么?”
方渡仍然不应允。木祈气得离家出走。
他还没走到山门口,就被石万捞起来。
“你这小鬼,不在山里好好读书习字,又要出去乱跑?”
“我要离家出走!”
木祈很不服气地喊。
石掌柜被他逗乐,说真稀罕,方渡那个不管遇到天大的事都不在乎的人,竟然有办法把小孩气成这样。
“跟我说说,方先生怎么气你了?”
木祈囫囵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石万,中间夹杂着很多愤怒的语气词。
石万对小孩的愤怒不置可否,但他对方渡那位耿姓友人身上发生的怪事很感兴趣。
“石掌柜,石掌柜!”
木祈见石万想得出神,不由得举高手臂,在他的眼前晃晃。
石万其实到后来根本没听小孩在抱怨什么,他很敷衍地回:“方先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欺负我们小木祈呢?”
“就是就是。”
“所以,我现在带你去他面前,质问他。”
“……等等?石掌柜,我不要回去!”
木祈进行了一番无用的挣扎,最后还是被石万押送回了方渡面前。
方渡正在给木昕洗头发。盆子放在高腿的竹凳上面,木昕乖乖弯腰低头,等方渡握着葫芦瓢,一点点倒水,将她头发上的泡沫冲洗干净。
“好了。”
方渡托着女孩的长发,从旁边取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包住头发,绕了几圈。
木昕两手举过头顶,顶着沉重的一颗头,望向门外进来的石万和木祈。
“方先生,看把孩子气的。”
木祈自已抱了个小板凳,坐得远远的。方渡也不理睬他,只和石万说话。
“今天我就要启程了。朋友那边耽搁不得。木昕木祈,就劳烦你照看了。”
“好说好说。”
石掌柜点头应承下来,但下一句,话锋一转。
“我可以把他们俩带在身边,但是我们三个要跟着你。”
“……”
端着水盆的方渡,作势要把水泼在石掌柜身上,却被对方灵活躲开。
“诶诶,有话好说,别动手啊!”
方渡质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兄妹两个个子还没门前的小树高呢,友人家里的邪祟看上去又不是好招惹的。木灵生将两个孩子托付给他,不是让他送去给妖魔鬼怪当补品的。
石万嘿嘿笑着,让方渡先别急着生气。
“你忘了当年的小流月?那时候她才多大,七岁,还是八岁,就跟着你我二人闯进晁家的老宅了?木祈木昕有悟性,他们迟早要传承你的衣钵,跟你学真本事的。外面的小道童五六岁就跟着道长师父学降妖除魔了,就你溺爱小孩。”
石万说得其实不无道理。他们修道之人和旁人不同,很早的时候就要启蒙开悟。方渡小时候也是天赋异禀,他只记得自已跨门槛都费劲的年纪,就在降妖伏魔了。
外面那些门派收弟子,也都不要年龄太大的。同样修炼,人家六岁开始,你十六岁开始,平白比人家少了十年的经验。差距越来越大,后面的修道之路可想而知有多么艰难。
石掌柜的意思是让方渡早点带着他们学习。日后迟早是要行走江湖的。
木祈听完石万这番话,眼睛一亮,立刻冲过来央求方渡。
“方先生,您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不会添乱,我一定紧紧跟在石掌柜身边!”
方渡被他们磨得没有法子,叹气,答应下来。
他转头横了石万一眼。
“下回你自已想去,就不要把兄妹两个当借口。”
“好说好说。”
石万咧嘴一笑,目的达到。
四人即日启程。因为事态紧急,方渡就不要马车渡船那些,选择了最快捷的交通方式。
“这是瞬移符,你们要拿好。”
他将两张写好了符文的符纸递给兄妹二人,两人好奇地将符纸摊开,端详上面弯弯曲曲的朱砂字。
“使用的时候要默念你想去的地方,切忌胡思乱想。不然等你们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已处在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
生怕他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石万还在旁边添油加醋。
“以前有个修士就是这样白白送掉了自已的命。他掐着瞬移符,想回到故乡。但他中途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黄泉是怎样的呢。结果一念起,万恶生。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已没回家,而是到了凶恶的黄泉,这下真是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兄妹两人被石掌柜的故事吓唬得不行,战战兢兢不敢开口说话。
还是方渡好心补充一句——
“这个故事是石掌柜瞎编的。放心吧,你们的瞬移符和我共感,我们会顺利抵达的。”
得知石万在骗小孩,木祈木昕气呼呼地瞪了他几眼。
石万只是笑,最后给了他们一句忠告。
“用瞬移符的时候别睁开眼睛,不然会……”
石掌柜说话说到一半,至于后半句,两个小孩在瞬移结束后,已经彻底知道了。
他们扶着墙,吐了个昏天黑地。石万一边看笑话,一边贴心地为他们送上水壶和手帕。
方渡没有理会他们三人的闹剧,而是静静站在宅子的正门前。
一块深色的牌匾,上面写着“耿府”两个大字。
还没进门,他就嗅到了里面不一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