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玄明也不是一般人了。发现屋子里有人大摇大摆地闯进来,他没有把对方赶出去。
“阁下前来找我,所为何事。”
“我是来问问边宗主,昨夜为何潜入月溪宗弟子程星阑的房间。”
方渡开门见山,不兜圈子。
边玄明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问。
“敢问阁下可是沈宗主的朋友?”
“我是他长辈。”
“……”
戴着黑色头罩的男子刻意压低声音,却能听出他的年纪不大。
沈欢连白头发都有了。
修真界怪人多,边玄明不去追究对方是否说得是真话,探究太多会变得不幸。
这次他回答了方渡的问题。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方渡的意料。
“我和星阑是多年好友。前些日子他写信给我,说经常头痛,夜里发梦。正好我要来月溪宗参加试剑大会,准备去探望他。
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边玄明说他和程星阑是朋友。
但从昨晚蹲人的发现来看,他对程星阑根本漠不关心。
他更在意那个房间里面有什么。
方渡突然转换话题。
“沈欢有意将程星阑选为下一任宗主。这件事……你可知晓。”
边玄明对于宗主之事依旧耿耿于怀,哪怕沈流月已经故去多年。
他的第一反应是皱眉,方渡将其解读为不耐和厌烦。
“这是月溪宗自已的事,我一个外人,轮不到我插手。”
边玄明是个心防很重的人,而且他善于自已骗自已。
这种人就算严刑拷打,也问不出个什么结果。
方渡回到住处,小人参还在睡觉,石万在院子里砸核桃。
他的习惯先砸后吃,这会儿已经剥出一小碟完整的核桃仁。
石万听见门口有动静,顿时警惕。
仍是慢一步,下一瞬,那一碟堆成小山高的核桃仁,就到了方渡手中。
“给你留一个,免得说我小气。”
他还真在石掌柜的掌心里放一颗。
“……”
石万一上午的活都白做,他拍掉手上的残渣,问方渡审得怎么样。
方渡轻嗤。
“三个人,没一个说实话。”
问过一遭,这里面最诚实的,竟然是冯凭。
石万把唯一的一颗核桃吃了,又从旁边摸了一把瓜子,呱嗒呱嗒嗑起来。
这会儿方渡把他的见闻讲过一遍。
石掌柜斟酌后开口。
“季实不想让程星阑当宗主,要借刀杀人。边玄明所说的好朋友就是狗屁,他恐怕是想利用现在的阵法,让月溪宗更乱。
至于你说的冯凭……他还真有可能说的是实话。但他也有自已的小心思。不止护剑,我觉得,他在觊觎这个把月溪宗害得这么惨的阵法。”
这么厉害的阵法,就连见多识广的方渡和石万,一时间也不能完全看出头绪,说明它背后的布阵之人功力相当深厚,是阵法高手。
有这么一个阵法,就算不能为所欲为,也能让对手方寸大乱。
方渡把核桃吃完,又夺了一把瓜子。
“三人心思都不纯,但我总觉得……他们都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也对。能布下这种阵法的,说明这人心思缜密。不可能因为计划有了一点变动,就坐不住了。”
石掌柜是个很容易没耐心的人,这点他和方渡正相反。
“话说我们难道不能把这事撂下直接走人?也太麻烦了。”
“也成。过段日子直接过来给沈宗主收尸,我看不错。”
“……”
石万挤着眉毛,眉头一高一低。
“至于这么严重?”
“对方如此大费周章,总要看到一点效果。先是普通杂役,随后是内门弟子,现在又伺机对程星阑这种有资历的下手……这不正是对沈欢步步紧逼么?”
方渡解释两句,石万一听,在理。
“那还是留在这里吧!唉,现在的小孩真不让人省心。”
瓜子吃得口干舌燥,方渡将手中剩下的十余粒倒回盘子,给自已斟一杯败火的白茶。
“今晚你留在这里,照顾一下灵生。我继续蹲人。”
方渡手中那杯茶刚倒好,石万腆着脸自然而然接过。
“多谢多谢……你说让我照顾小人参,要不你我换一下呢?我怕把人伺候走了。”
“灵生的情况已然平稳,不必担心。正好,你也能休息一晚。”
石万沉默了一瞬。
方渡拧眉。
“又怎么了?”
“不是,你突然这么客气,我在想我是不是之前哪里得罪你了。”
“……”
两人迅速决定今晚的分工。白天沈欢随时会去探望,等到夜晚,方渡才来到程星阑所在的院子。
守夜的弟子这次变成三个人,是方渡让沈欢这么安排。
方渡这次没有选择之前那棵蹲点的树,他换了一棵。
在程星阑居住的庭院里有一株高大的紫玉兰,方渡隐藏了气息,就在上面守着。
怪的是,这晚竟然没有人来。
方渡守到半夜,除了负责守夜的弟子,一个外人都没有。
他稍作思索,今晚大概是等不来人了,干脆提前收工,回去休息。
方渡从树上一跃,落在地上。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当双脚踏在地面之时,方渡忽而身形一顿。
他缓慢地向左转头,目光平静。
和屋内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内的程星阑对视。
两人起初都没有动,是方渡先转了半边身子,直视着他。
气氛凝固,画面有些惊悚。
本该躺在床上昏迷的程星阑,现在竟然站在了敞开的窗子后面。
他面向方渡,却没有看他。
他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语速很快,嘴唇蠕动不停。
方渡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而且这里除了那些弟子,也不见任何人的人影。
方渡微微皱眉,他将自身灵力缓慢地向四周释放。
这样如果有人隐藏身形,灵力的波动一定会发生变化。
然而方渡检查了两遍,却没有发现奇怪的存在。
他胆子大,没在怕的,直接走到程星阑面前,仔细分辨他在讲什么话。
程星阑的眼神空洞无光,明显是被人操控的状态。
方渡站在窗子外,隔着一道窗,盯着程星阑不断变化的口型。
他吐出来的那些文字,大约三个字两个字停顿,字和字之间并不连贯。
方渡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似乎……是在念着一串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