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官似乎笑了一声,声音温润动听。
但南枫却顾不得这些,她只想推开对方的手,从这偌大的喜堂逃出去。
然而此刻她的脚下却仿佛生了根,无论如何都无法挪动半步,只能麻木地遵循着身边喜官的命令,牵住红绸的一端。
在众人虚假的祝贺声中,南枫一阵耳鸣,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感到眩晕。眼前朦朦胧胧的红色,像是一片化不开的雪雾。
周围很多人在说话,她隐约能分辨出有兄长的声音,但更多的是陌生人的声线。
南枫感到极度的不安,她的身体甚至在轻轻颤抖。当喜官说二拜高堂时。,南枫怎么也弯不下自已的腰。
旁边搀扶她的婆婆在轻声提醒,甚至用手指用力掐她的胳膊内侧。但南枫仍然无动于衷。
新郎官微微转头,眼中带着一丝意外。
“夫人?”
这声带着疑问的“夫人”像是一个开关,彻底刺激到了南枫。
南枫仿佛被什么用力蛰了一下,手心瞬间松开了手中的红绸。
“别叫我夫人!”
她的声音尖锐,引得旁人露出错愕的神情。
这时离得近的几位哥哥意识到了要生变,用眼神示意旁边等候的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让她们控制住南枫,防止她临阵脱逃。
“别碰我!”
南枫试图用功法去抵挡,却不想她刚要出手时,手臂一软。
这时她意识到自已在刚刚不小心被人下了药!
“卑鄙无耻!”
她咬牙切齿,用力咒骂几个哥哥。
南梭的神情冷下来,凑近一步,低声警告南枫。
“这可是南乡阁的大事,也是你自已的人生大事,别在这时候又耍你的小脾气!”
“什么大事!不过是为了你的一已私利!”
南枫也用同样的声音恨恨回复他。
“总之今天这婚你结是要结,不结也得结。”
“我不愿!这是我自已的事,你们根本无权干涉我!”
南枫奋力反击,哪怕她现在浑身酥软无力,也要从这里逃出去。
但这时她连掀开盖头的力气都没有,刚走出两步,只觉得脚下一软,身体前倾,眼看着就要重重的砸向地面。
全完了。
南枫心里想。
不过,在这里死掉,也比嫁给不喜欢的人强上百倍。
轰!
突然!有人破门而入!巨大的响动引得所有宾客转头去看。
一个同样穿着新郎官喜服的青年,俊眉星目,身姿挺拔,就站在喜堂门口。
一瞬间,他闪身上前,用手臂轻轻托住即将倒地的南枫。
月色随着他的身影,闯入喧闹的喜堂。
熟悉的温度再次传来,就算看不清楚,南枫仍然意识到扶起她的人是谁。
那一刻她的眼泪瞬间涌入,说话的声线也带着一丝颤抖。
“是你来了。”
“嗯,我来晚了。”
沈由的声音沉稳可靠,他一手揽住南枫的腰,施展轻功,带着新娘子月夜出逃。
“把他们两个都抓住!”
南梭绝无可能叫他们如愿,如今这不是南枫嫁给谁的问题,而是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他不能允许这场亲事成为笑话!
他命令左右弟子,立刻行动前去抓捕出逃的新娘。
然而就在这些弟子拔出刀剑,将要追出门去时,门外突然闪过一道身影。
那人穿着朴素低调的衣服,手中只有一柄木杖。他以以一挡百的气势,将那些冲上来的弟子打得落花流水。
“是谁在这里挡路!”
南梭简直怒不可遏。
方渡淡淡看了他一眼。
“南公子,有些事强求不得。你就别在这里硬要撮合了。人家早已有心悦的人。”
“你是哪位?南家的事,难道还能容你一个外人置喙!”
“你无需知晓我的身份,只需过我这关便可。”
方渡不愿和对方浪费口舌。
这句话惹怒了南梭,他甚至拔剑亲自迎敌。
刀光剑影,喜堂内顿时大乱,宾客们惊慌失措。
南梭很快便知,就算他们几兄弟齐齐联,也不过是徒劳。
他们和眼前这人的差距,云泥之别。
那一夜的南乡阁真是热闹,新娘被陌生青年掳走, 老阁主的几个儿子被揍得晕头转向。
此时的沈由带着南枫,已经离了南乡阁很远。
两人立于屋檐之上,抬头是明月,脚下是万家灯火。
时值中秋,人间流光溢彩,街上有儿童嬉戏,人们结队而游。
此时的沈由,双手撩起盖头的下端,将那薄薄的红布向上卷起,缓缓露出南枫的脸。
南枫的眉间点着红色花钿,目光潋滟,眉目含情。这一晚他们二人的性格仿佛对调,容易害羞的那个变成了南枫。
她微微垂着眼睛,只敢盯着眼前的沈由这一身喜服,有些意外,伸出两根手指轻揪两下。
“从哪儿弄来的新衣服?你倒是手脚快。”
“我再不快些,就真的来不及了。”
沈由意有所指,南枫又不言语。
他双手轻轻托起南枫的脸,专注地盯着她的一双美目。
“南枫,我嘴笨,不会说话。爹娘离世的早。自小跟随先生在山上生活。我没什么修炼的天赋,又胸无大志。以为这辈子就要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直到那天和你相遇。
沈由又回忆起了和南枫初遇的那一日,漫山遍野的红枫叶,扎着羊角辫的女孩,一脸神气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像奇迹一样。
“我一直以为我不是个幸运的人。如果我再幸运一点,或许我的爹娘就不会早逝。我也担心过,怕自已的这种厄运,会为你招来不好的灾祸。所以我总是彷徨,游移不定,不敢直视自已的真实心意,一次又一次地逃避。
但是,南枫。从今日起,从今时今刻,我不会再逃避了。我想和你结为一生的眷侣,上穷碧落下黄泉,直至死亡的那一刻。”
沈由郑重地说完他的誓言时,南枫已是泪流满面。
她等待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呆子,说自已嘴笨,这不是很会讲么。”
她吸吸鼻子,用力挤掉眼眶中的泪水。
这可不是哭的时候。
“我答应你。不过,你先开口,是我赢了!”
她看似计较这些年的较量和输赢,以此来掩饰自已跳动得过快的真心。
沈由也展颜,伸手环抱住他的挚爱。
“是你赢了,你总是有办法赢过我。”
那夜方渡解决了南乡阁的麻烦,匆匆赶来。他面无表情地拔掉三四个扎在他身上的暗器。好在因为有灵气护体,没出血。
他执着于让沈由抢亲,就是图个仪式感。
许多年后,二人白头,年轻的事早就记不起许多,但南枫总会记得,有个少年闯进了喜堂,当着所有人的面,不容拒绝地带她离开。
身为长辈,他来为他们的婚约做见证。
一拜明月。
二拜先生。
夫妻对拜。
礼成,他们便是一世的伴侣。
小夫妻相携着,回到无名山。如今成婚了,生活上多有不便的地方。他们不想打扰先生清静,便琢磨着,找个新地方住下。
至于抢亲这事,南乡阁丢了面子,对外宣称要与南枫断绝亲缘关系,从此她不再是南乡阁的人。
御风宗那边倒是好说。那位新郎官本来就不怎么乐意成亲,如今顺水推舟,让南乡阁欠他一个人情,反而成全了他。
再加上,冯凭之前被方渡一顿威胁恐吓,自然要把场圆好。
他还劝南梭,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南枫能找到心仪之人也是好事,都是一家人,何必把事情闹得这么僵。
可惜南梭好面子,南枫让他下不来台,他就给南枫好看。
冯凭见状,也不好多说。反正于他而言,他只要方渡问起,能有一句交代便好。
这边方渡劝沈由南枫别着急,他可以把竹屋让给他们,到山外游历几个月。
反正石掌柜有钱,实在不行还可以搬到渡已堂去住。
沈由却说那怎么好意思,本来就已经很麻烦先生了。
南枫也说:“还是我们先下山找个地方住吧。先生您常年不出山,住在外面也不习惯。”
三人正商量着,却不想意外先到来。
月溪宗的弟子竟然出现在了无名山脚下。
季实死了,被人杀死的。月溪宗一时间群龙无首,郁卓便提出,要让上一任宗主流落在外的儿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