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一字一顿说得再笃定不过,虞老爷总也是没忍住,不由失了神。
“我进得城来,才听说您前不久刚找回失散的亲人,偏巧也被唤做虞景闵,这才不请自来,想要问个明白。”
话至于此,顾星雾的语调却也不自觉凝重了几分,不动声色间,却也多少带了几分冷意。
尽管,顾星雾分明比那虞家掌门人要年轻许多,但说不清为什么,骤然听着她这不容置喙的语调,却也总在不经意间让人不由得冷汗涔涔。
也直到这一刻,虞老爷子才不由得兀自生出几分后怕来。
若是早知如此,他必不可能答应。
可此时再想要毫无缘由地将人径直丢了出去,却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想问什么?”
眼见着跟前的人几乎咬牙切齿问出这一句的时候,顾星雾不由心底一喜。
进得这虞家门来,顾星雾最怕的不过就是他们不认,亦或者是时不常顾左右而言他。
可现如今,有了虞家主子不无愕然的一句追问,反倒是让一切如明镜儿似的。
“我想见虞景闵,不知可否?”
顾星雾郑重其事地说出自已的请求,言语间却不见任何可商榷的余地。
虞父显然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顾星雾竟是会不偏不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招架,却也只好沉默以对。
但架不住顾星雾可从来没想过要就此搁置,反而却是步步紧逼,“您意下如何?”
如何?自然是不能应允的。
但顾星雾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给那人拒绝的机会。
见他喉结微动,眉眼间赫然带着些藏不住的怒意的时候,顾星雾还能言笑晏晏地补上一句,“您说这世上,怎的会有如此凑巧的事?偏生您家少爷,竟是跟我养的玩物是一个名姓的。”
虞父怒目圆睁,久久不语。
“来的路上,我还听说,周遭竟也常有那黑心的,强行将人变作畜牲。
也不知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
若是到了东窗事发的时候,怕是他们连哭都来不及了”
顾星雾兀自拖长了尾音,一副悠悠然的阵势。
她既存了想要看好戏的心思,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轻易停下的。
只是这一字一句,似是催命符一般,在不经意间,便让虞父多少动了些不一样的心思。
但眼前的顾星雾显然跟虞景闵不同,如今的他尚且不知这丫头到底知道了多少事。
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留不得。
“老夫许是年纪大了些,竟听不懂姑娘在说些什么。”
说罢,虞父特地意味深长地扫了顾星雾一眼,原以为能震慑一二,却不曾想,那丫头竟是丝毫不以为意。
“听您这话的意思,是不答应?”
顾星雾非但未曾感到后怕,甚至还冷不丁追问了一句。
问话时,眼睛里分明还噙着笑。
虞父行走江湖多年,却也委实没碰到过如眼前顾星雾这般不识好歹的,一时气急。
“来人……”
他没忍住喊了一嗓子,语调阴沉,神色阴郁,恨不能将愤怒原原本本地写在脸上。
但没料想,顾星雾见他如此模样,反倒是笑得愈发欢畅了:。
“虞老爷可是预备赶我走?”
“当真是不巧,进门前我跟虞景闵约定过,此番无论如何都得把他全虚全尾地带回去。”
顾星雾神色坚定,瞧着她那寸步不肯让的阵势,虞父只觉无名火起。
偏巧此时下人闻讯而来,虞父忙不迭就差使众人将人往外赶走,但遗憾的是,还没来得及动作,外头却是倏然涌入了一大批官兵,横刀立马一般,步步逼向虞家上下。
“虞景闵在哪儿?速速交出来!”
面对这突然闯入的凌厉追问,虞家人委实不由得失了分寸,好一会儿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虞老爷,虞景闵在哪儿呢?”
顾星雾瞧着眼前人神色变幻的阵势,眼底的笑意更甚了些,伴随着她一字一顿意味深长的追问,此前还始终硬着头皮的人,却是已经失了神。
“官爷,我可以自已去寻吗?”
见无人应答,顾星雾索性径直偏头看向身后在的官差,好整以暇地开口。
领头那人虽神色凌厉,可到底是没有拒绝顾星雾的请求。
“多谢。”
顾星雾忙不迭谢过,下一秒便忙不迭想要去找人,可走了不过几步路,却又倏然回头,“官爷,可否请人陪同一二?”
说这话的时候,顾星雾还不忘悠悠然回望虞老爷一眼,眼底的鄙夷意再明显不过。
虞父不是没有感受到顾星雾言行之间的揶揄意,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由得开始后悔,若是早知道这丫头是有备而来,他未必需要跟人硬着来。
现如今,有了这所谓官府的助力,自已又如何还能强求她分毫?顾星雾在虞家如入无人之境,将周遭各地都翻了个遍,所到之处无一不曾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虞家上下自是错愕,可顾星雾和身后一众官差神色凝重,赫然是半点不为所动。
“虞景闵呢?”
“虞景闵在哪儿?”
“虞景闵人呢?”
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顾星雾赫然是将虞景闵三个字彻底挂在了嘴边,无论遇见了谁,她总会忙不迭追问一句。
无论眼前人应或不应,她始终都是那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虽说她面上不显,但私心里却委实不安。
那一刻,顾星雾无时无刻不后悔,若然当初她可以寸步不离的守着虞景闵,哪至于让这家伙经历眼前的悲哀。
走在虞家地界,顾星雾脑子里总是时不时地回荡着城中众人的议论声。
虞景闵是被家人逼着做出牺牲的。
无人知晓他会为此付出什么!纵是想想,顾星雾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怕的是自已到底还是来迟了一步,若是只能眼看着虞景闵在自已跟前怅然离开,她无法设想会是怎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