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他这落落大方的姿态，倒也着实让陈若雯有一瞬间的愕然，她说不清自已到底是怎么想的，心中却是隐隐泛着个念头，想要即刻卜上一卦。
不为自已到底能否安然度过这十五日，只为眼跟前这两人:。
事实上，在撞见顾星雾那三脚猫的本事时，陈若雯便已经径直生出了想要继续结交的心思。
无非是还没等她即刻有所动作，骤然回身却堪堪撞上了紧随其后的虞景闵，以至于她一时间恍惚着忘了本意。
但如今既决意先算上一卦，倒也并非一时兴起。
九厄当铺给人的考验从来凌厉非常，陈若雯一路走来可谓是胆战心惊，为此她不得不逼着自已再小心些。
她还指望自已能有机会多活两天呢。
因着这样的心思，陈若雯随性起手，与顾星雾那郑重其事的模样不同，她显然淡然多了。
倘若旁人瞧见，说不准还会因为陈若雯眼下这般姿态而不自觉生出些许不满来。
鬼神也好，卜算也罢，求的大抵都是些眼下未必能瞧见的东西。
人一旦撞上未知，总也会不由得从心底里翻覆出些敬畏姿态。
顾星雾如今便是。
可陈若雯却并不这么想，许多事其实无非只是为了宽慰眼前人而已。
所谓命数天定，终也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说法，调转头来找个由头让人相信人定胜天，一切便即刻有了截然不同的价值。
可想要做到陈若雯这般淡然，却也并非是件容易的事。
毕竟这人也曾为自已卜算过很多次，却也从无一次算到过有朝一日她需要借由九厄当铺来苟延残喘。
正所谓医者不自医，卜算大抵同理。
虞景闵当然也好奇陈若雯这般动作，可她起手时，分明只是随性摘下几片叶子，云淡风轻地丢落在地上，任由其随风飘散，从无半点异样行为。
纵是虞景闵博闻强识，却也并未能一眼看穿。
他只在恍惚间又撞见陈若雯突然望过来，朝他笑了笑。
似谦和，又带着些许疏离。
虞家有规矩在先，在外不可与别家女子亲密接触，虞景闵有心想要追问一二，但现如今却也只能强自咽下，只盼着还有来日能让他仔细勘探。
至少，这个人他虞景闵记下了。
陈若雯随手的一卦，显出是谨守本分，一切安然。
倒是与虞景闵瞧出的规矩二字殊途同归。
瞥见结果时，陈若雯并未表现出多少惊骇意。
相反，此前远远瞧着两桩意外，也着实让她预料到了些什么。
现如今的结果，无非是趁此佐证了她先前的猜测而已。
陈若雯岿然不动，虞景闵也留在原地，顾星雾倏然转身时,撞见的便是这一幕。
虽说陈若雯脚边还散落着些七零八落的叶片，可顾星雾却也没往心里去。
只因她方才蹙着眉头往前走时，全然不曾仔细审视周围，自然也记不得如今那陈若雯立足的地方，到底是否是现在这般光景。
事实上，是与不是，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如今的顾星雾，心中唯一惴惴不安的，只不过是担心有谁撞见了自已方才的那些动作。
等她凝神去看时，却并未从两人眼睛里察觉出哪怕半点的异样，陈若雯闲庭信步一般环视周围，眸色里夹杂着几分与顾星雾一般无二的小心谨慎。
顾星雾暗暗想着，这大抵就是身为渡厄者的悲哀吧。
一旦身处其中，无论任何时候都会不自觉悬着一颗心，就怕稍不注意出了些全然无法预料的岔子。
小心为上这四个字，听着云淡风轻，却也只有真正设身处地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煎熬。
很早以前，顾星雾一直觉得，感同身受这个词是有违常理的，任何人胆敢以此为由安抚旁人时，端的定然是那高高在上的阵势。
但现如今，顾星雾悟了。
若说九厄当铺的压迫感几何，他们这些人任何一个都能说个八九不离十。
区别无非是经历过几次而已。
第一次的话，难免会惊慌失措。
但这一点都不意味着，下一次就可以泰然处之。
至少，以顾星雾的切身经验来说，她显然无法做到这般坦然。
可眼下纵然心底里多少存着些狐疑意，顾星雾却也只能尽力说服自已摆出一副淡然姿态，以八风不动的淡定模样来应对随时可能变化的局面。
一卦大凶足以让她强行克制住所有的情绪，以争取有以不变应万变的机会。
此时的顾星雾唯一遗憾的是，始终寻不到机会跟虞景闵互通有无，虽说她如今的推断未必正确，可他们既注定是被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便是无论何种结果都该一同承担的。
正也是因此，她才总是状若不经意地往虞景闵身上瞥，亏的是某些人始终不动如山，总能抢在顾星雾的动作之前，先一步移开眼，这才不至于让人发现端倪。
虞景闵的拒绝分明是渗透进骨子里的。
从一开始的照面，到如今根本懒得跟她对视。
顾星雾将虞景闵的一应变化看在眼里，却并未能第一时间理清楚其中的真实缘故。
她甚至不自觉开始怀疑，虞景闵如今这般阵势，为的是以假乱真。
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顾星雾私心里觉得，虞景闵如今这样的安排，不过是为了在东窗事发之前，给彼此一条退路。
诚然，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错。
可顾星雾自已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在接连被这人拒绝的时候，她心底却是隐隐泛着些不快。
那是一种全无缘由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所幸的是，顾星雾从不曾受其裹挟，不过须臾光景，便释然了。
她径直收回神色，学着虞景闵那样，淡然自若地环视周围,既是审视，也是为自已先前那些下意识的动作找补。
至于效果如何，就未可知了。
顾星雾走过去的时候，陈若雯也动了。
她本就落在后头，一旦有所动作，顾星雾便无疑成了那留在最末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