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雾本就精神不济,要是不小心成了对方的俘虏可如何是好?脑子里倏然闪过这个念头的刹那,虞景闵不是没有想过即刻放弃搜寻食物的念头,立刻赶回去,寸步不离地守着顾星雾。
虽说这无可避免地会让他们不自觉陷入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可虞景闵到底是没有忘记,他几个月前曾被顾母再三请求,要他务必好生关照顾星雾的事情。
虽说那时候,虞景闵也不曾斩钉截铁的应承过分毫,但显然,他已经将这一嘱托听进去了。
纵然没有顾母的请求,虞景闵也是断然不可能眼看着顾星雾陷入危难的。
旁的不说,单是强行将这人拉过来与自已组队一事落定,顾星雾便毫无例外成了他的责任。
这是虞景闵心底里早就已经笃定的事情,无需任何人多言:。
这边厢,虞景闵始终都提着一口气,而另一头,顾星雾却是已经亲眼见识了被逼无奈的人到底有多疯狂。
也是在那之后,顾星雾才突然意识到,或许能找到一抓黄土,还能毫不迟疑地丢进腹中,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一桩幸事。
那些寻不到吃食的人,为了能够活下去,有人生啃自已的血肉,也有人易子而食。
顾星雾就像个木头一般,杵在原地。
她说不清亲眼见识了这般光景之后,自已到底该是个如何的模样。
感性告诉她,眼前众人都是被饥饿冲昏了头脑,失去了该有的理智,可偏生理性又不时蹦出来,为他们如今的疯狂做注解。
不过是为了活着而已。
顾星雾颓然闭上了眼睛,她不敢再看。
不过瞬息的功夫,便忙不迭往回跑,她不能看,也不能想。
与此同时,虞景闵总算凭借自已敏锐的动作,矫健的步伐,抢在那一群浑浑噩噩的人之前,找到了几只趁乱奔走的小兔子。
算不上肥硕,可终究不至于让他无功而返。
彼时的虞景闵从来也不会料想到,他堂堂镇魔卫副指挥使攥在手里的东西,竟然也有人觊觎见。
“它们不属于你们,不必浪费时间了。”
起初,虞景闵还试图与他们讲道理,但遗憾的是,不容置喙的说辞显然抵不过那诱人的美味。
为了一口吃的,他们可以豁出全部,乃至于性命。
虞景闵不是没有注意到那些人眼睛里不自觉迸射出来的精光,他当然也知道,仅靠着言语的劝谏未必会奏效。
若然换做他从前的性子,大抵会毫不客气以暴力镇压。
但许是因为这一路走来,他与顾星雾都见识了太多超出预料的事情,也着实为众人的遭遇而感到怅然,以至于一时间不自觉生出了几分悲悯来。
却不料想,就是他这片刻的仁慈,让眼前的众人自以为找到了可乘之机。
那一刻,被疯狂的饥饿感裹挟的众人根本就不可能腾出功夫来设想要如何才能团结协助,共图大业,每个人的心思都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他们想要虞景闵手里的活物。
非常想要。
那毫不掩饰的贪婪模样落在虞景闵的眼里,惹得他不自觉蹙了蹙眉。
诚然,虞景闵外出觅食的时候,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我再说一次,这东西不属于你们。”
他几乎是阴沉着脸,沉声警告。
奈何,从前足以震慑镇魔卫上下的阴冷语气却并不能奏效。
毕竟,那一刻,眼前这些人眼睛里分明只剩下吃的,旁的已然什么都顾及不到了。
虞景闵话音刚落,几人便即刻蜂拥而至,彼时虽全无默契可言,倚仗的也不过是人多势众,可虞景闵到底是个练家子,跟前又不过是一群饿过了头的疯子,并不难处置。
最麻烦的是,虞景闵发现自已并不能安然抽身。
他倒是可以迂回着跟他们周旋,可折腾一圈又一圈,到头来耗费的也只是自已的精神,牵绊得久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冷不防蹦出好些人来。
饶是他再有能耐,可架不住全无停歇的骚扰。
更为重要的是,顾星雾等不起。
几番权衡之后,虞景闵终究还是决定收起自已的那些怜悯心思,再不曾手软。
手上的力道不做收敛,虞景闵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手起手落,将众人如数敲晕,又仔细确认他们不会再继续对自已展开疯狂追击,这才总算忙不迭往回赶。
彼时,顾星雾也正惴惴不安地回神。
“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
虞景闵回来时,第一眼撞见的便是顾星雾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还当是与那些疯子周旋了一阵,耽误了些功夫,才害得这丫头久候,没忍住解释了一句。
不成想,骤然听到声响的顾星雾却是被吓得够呛。
整个人没由来一阵激灵不说,连带着面上也不由得挂着些失魂落魄的惊骇之色。
这又一次超出了虞景闵的预料,他慌忙扔开回来路上已经简单处置过的野味,忙不迭冲到了顾星雾身边,不无关切地问,“发生了什么?”
虞景闵不知何时凑到了自已眼前,顾星雾望着陡然出现在自已跟前的人,一时有些恍惚。
方才冷不防听到声响时,她下意识以为是这座宅子原先的主人回来了,她不自觉想要躲,可偏生又在那一刹那间,陡然意识到自已原本就是无处可去的。
她和虞景闵不过是两个外来的闯入者,纵使现如今侥幸有了性命,也会在日后骤然消失的,不是吗?第一次跟在虞景闵身后踏入九厄当铺前,顾星雾不知若然身死其中会是如何的下场,可上一次,她分明是亲眼瞧见了所有人对死的畏惧,更不消说现如今不远处还横七竖八倒着很多人……死。
顾星雾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近距离地感受着所谓的死亡压迫。
尤其是在亲眼瞧见了他们会全无顾忌地啖人肉,饮人血的疯狂模样后,哪怕是些微的风吹草动,都足以让顾星雾胆寒。
“你怎么才回来!”
顾星雾说着,便不自觉扑倒在虞景闵怀里。
倏然被她紧紧环住的虞景闵有一瞬的错愕,可终究是没有强行推开怀里的人。
顾星雾大抵是被吓坏了,虞景闵心想。
就连他自已,在某一瞬也不自觉感到胆寒,更遑论顾星雾一个小丫头。
“对不住。”
虞景闵想了想,又一次郑重其事地致歉。
无可否认,他必须要承担起其中不少的责任,可仔细想想,如果不是跟自已组队,顾星雾的当铺之行大抵也不至于变得如此惊心动魄。
无论如何,是他将顾星雾拖入了眼下这般危险的境况之中。
他活该致歉。
殊不知,好容易稳住心绪的顾星雾再三听到虞景闵说这样的话时,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你发现了什么?”
问出这一句时,顾星雾已径直稳定了情绪,连说话的语调都变得笃定地多。
可怜虞景闵却是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建设,以至于一时有些无从招架,既是为顾星雾这突兀的变化,也为着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当然有发现,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虞景闵踌躇之间,顾星雾却是先开了口,“我怀疑,这城里发了疫病。”
虞景闵并未打断,而是凝神望着顾星雾,等她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