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鹤门,原是凡俗江湖里有名的门派,帮主陆万鹤得了仙缘,易容功夫出神入化。门派后来惹了大祸,被迫解散,陆万鹤流亡到了丹山坊,开起了店铺。
陆万鹤先简单介绍来路,再说起自家传承:
“易容术最重要的是换脸,但远远不够,想要彻底掩人耳目,改变必须从骨到皮从内至外,堪比脱胎换骨。”
啊?孙平恰当地表现出惊讶。
陆万鹤得意一笑:“想要脱胎换骨,必须了解身体构造,精确到每个零件,了解它,熟悉它,理解它,变成它!”
理解他,变成他......孙平顿觉这套说辞亲切熟悉,忍不住连连点头。
“我这就告诉你人体的构造,你看。”陆万鹤对孙平的表现非常满意,说着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副精致的骷髅骨架,当面讲解。
孙平早看出骨架只是模型,从前去医院看病时见得多了,故此波澜不惊,很快记住每个零件的位置和名称。
陆万鹤称赞孙平的天分,继续讲起法门关键。
拆骨变化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非常困难,尤其对于孙平这般在灵药里泡过,骨骼异常坚硬,筋膜也特有韧性,十分难以拉伸。
孙平试了数次,要把自已的骨头拆下来再装回去,每次都疼得呲牙咧嘴,半途而废。
“做不来就不要勉强了,你把法诀记下就行,以后再帮我找个传人吧。”
陆万鹤的态度不知不觉淡了下来。
你连后人都没有,又怎会有别的传人!孙平低吼出声,扳动手指,硬生生松掉一段指骨,脸色从来没这般白过,涕泪滂沱。
易容术这般容易拿到手,里面定然有蹊跷,但孙平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想得通透。
原因无非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自已身无所长,地位低下,拆骨卖肉也换不来几块灵石,这副皮囊谁爱拿就拿去!
至于长生道果,单凭灵根混杂、法力粗浅、几可算毫无保命手段的自已,早晚都会被人夺去,又怎能防得了高手算计?
反正这条命也是白捡的!且随他拿去!
而,如果陆万鹤的确真心实意传授秘法,自已却想半途而废,岂非不知好歹?
诸如混元劲、造化诀都有不小缺陷,如果拆骨法能毫无痛苦轻易练成,又怎配成为传承?
我不认输!我不会放弃!成功固然重要,但和结果相比,通往成功的过程同样值得铭记在心!
就这样,孙平凭借罕见的毅力和韧性,咬牙不让自已发出声音,从指骨拆到腕骨、臂膀,直至其它肢体部分......
陆万鹤不知不觉从开始的故意激将,到情不自禁与孙平一起咬牙用力,最终撑不住易容秘术现了原貌,也未能察觉。
等孙平拆解完毕,倒在地上瘫软如泥,呈现半昏迷状态,还是陆万鹤帮忙将骨头接了回去。
将近凌晨的时候,孙平恢复了几分力气,睁眼看去,见到面前多了个魁梧的中年汉子,两只眼睛亮得和夜猫子相似,骇得登时从地上坐起,连问“你是谁”。
那汉子稍稍惊讶,伸手抹脸,重新变成老态龙钟的陆万鹤,老脸笑容堆叠。
孙平摇头,绝不多问,此时暗催混元劲,法力上脸,眉毛变成扫帚,眼睛化为豆豆,薄嘴缩腮,发须顷刻全白,体内传出咯嘣轻响,个子矮了将近半尺。
“原来你是从刘斌那老混球嘴里打探到我的秘密!”
陆万鹤见到孙平化身的老者形象,立刻变得怒气冲冲,破口大骂:“他最近三番四次刁难我,分明是贪心我的秘制配方!”
孙平也是随便选了个形象小试牛刀,见此忙问究竟。
陆万鹤义愤填膺,“老东西前不久要我配制麻辣秘方,百般挑剔,不是嫌不够辣就是麻得不正宗,呸!我麻他妈妈的批!我的药粉从来都是......”
他忽然反过味来,收住话茬,改了态度,和蔼地说:“小哥骨头坚逾精铁,应该喜欢吃辣,老朽这里的辣椒粉一定合你口味。”
孙平对其中内情心知肚明,但惊讶于陆万鹤变脸之快,又不由觉得刘斌的小心思蛮好笑。
此时稍稍沉吟,郑重抱拳:“如果前辈不吝将配方赐下,我感激不尽!”
自已和陆万鹤经过一夜相处,推断出控鹤门多半是不正经的门派——常人要是心里没鬼,谁会把易容术练得出神入化?
既然不正经,那辣椒粉和麻药自然不俗。
如今自已拿了对方最主要的传承,不妨再多学些花招保命,何况这里的辣椒确实不够味,吃着不过瘾。
孺子可教!陆万鹤点头捻须,徐徐道来,还送了本心得书简。
半个时辰后,天色渐亮,孙平在店里拿了些特制辣椒粉和麻药等“调料”,因为担心药园活计,便匆匆离开。
又过了两个时辰,太阳升得老高,清风铺子的门上挂了把大大的铜锁,老板陆万鹤怒发冲冠找上天香居,撸胳膊挽袖子与老板刘斌在长街上大骂三百回合,引来无数看客。
两个老头儿言辞犀利,骂起架来精神头十足,不亚于年轻小伙,让看客们不时爆出喝彩。
直到招来驻守此地的青云宗执法弟子,骂战终于收场。
刘斌仗着祖辈数百年经营,靠山关系强硬,以绝对姿态胜出,陆万鹤悻悻败北,被收去坐监,清风店也贴上了封条。
孙平对后事一无所知,回到药园后浇水松土,一阵忙碌。
自已现在修为增长,干起活来比从前利索许多,但终究要花费时间,就像这次下山,要是能找个帮手,肯定不用这般急着往回赶。
“许久没看到木莲了。”
孙平叨叨咕咕,从药园出来,稍稍变化容貌,转去西边路径,去“益康园”看望木莲。
益康园比百草园大多了,里面有二十数种灵草,由六七位草药童子轮值看护,药园外面围着半人高的花草丛,进出都没那般方便。
孙平请人传讯后老老实实等在花草丛旁边,半晌后才见木莲从里面走出。
“孙大哥?”木莲快步走近,惊喜出声。
孙平点头,冲一角扬了扬下巴,先走了过去。木莲连忙跟上。
等远离益康园一段距离,孙平停下脚步,笑道:“好久没来看你了,你现在过得怎样?”
“我现在......想开了。”
木莲稍稍低头,扯着衣带小声回应,“爷爷也不希望我自暴自弃,我自已更要努力,才对得起他的苦心。”
这样就对了。孙平温声鼓励。
木莲的气色看上去比从前好得太多,黑里透红,自然健康,平凡的眉眼显得朝气蓬勃。
“孙大哥来找我什么事?”木莲抬头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