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健曾立志不靠老爹,要自已闯出名头,骨子里自然有傲气。
他肯放低姿态与孙平结交,一是平日习惯所致,二来也能赚取好名声。
就像他一向看不起周正言,却肯帮忙送信,不过是图个礼贤下士、和睦同门的美名。
有时这种刻意礼貌,本身就代表拒人千里。
然而,经过寥寥几次交往,邢健发现孙平极不简单。
单说那酒菜,就绝不是杂役该有的手段。
上次他找人整整炼化了一夜,法力进步明显。
有这种本事的人,为什么还在做杂役?
再者,孙平待人接物的态度与别的杂役完全不同,他眼里似乎没有等级之分。
可修真界又怎么可能没有等级?
就不提修为高低,只说身份。
看他今天和那姑娘说笑逗趣,像极了朋友间的交往,平等,尊重,给彼此留份应有的体面。
虽然并没有任何深入交流,那姑娘看他的眼神却完全不同。
那眼神很难具体形容,既饱含真挚感动,又大方热情,甚至让邢健都起了嫉妒。
至少他自已从未在别的姑娘那里看到这样的回应。
邢健觉得这样很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趁着酒意上头,种种不解,都夹在这句话里问了出来:
“以你的本事要往上走不难,所以为什么不呢?”
孙平神情郑重:“我本来就没有大志,守好一亩三分地即可。”
因为怕他继续追问,主动提出要求:“我最近在修炼火法,苦于手里没有合适法门,刑老哥见多识广,可有门路?”
上对下主动示好,那叫礼贤下士。下对上示好,那叫曲意逢迎。
曲意逢迎有许多目的,其中之一就是往上爬。
可自已完全不想动弹,就只能主动表明诉求,以免邢健胡猜。
正好最近都在揣摩火法,进展有限,要是能从他这里拿到一本,何乐而不为?
“老弟确实合适火法......”
邢健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改天我带你去转转。”
有劳。孙平也不问去哪里转,抱拳谢过。
那边的胡琴咿咿呀呀响了一阵,这时停了下来,余音袅袅。
两位姑娘并排坐着低声交谈,不时发出悦耳低笑。
邢健插了句嘴,逗得姑娘们红了脸面,他也趁机起身离开座位去了那边。
他看着喝多了,实则眸中精光隐现,步履稳健。
走到一半,回头看向孙平:“我晚上要留在这里,你......”
“我走!”
孙平哈哈一笑,痛快离开包间。
今晚喝了酒,晕晕乎乎的感觉确实不错,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所有的烦恼和忧虑都变得轻飘飘的,轻得不值一提。
但,孙平知道自已还有正事没做。
他很快摇了摇头,暗催混元劲化去酒力,数息后眼神雪亮如刀。
就这般在昏黄的长廊上走着,五官和身材开始慢慢变化,等上了楼梯,走到另一包间前面时,整个人完全变成了叶川。
直接推门进去,见里面只有一女子揽镜自照,镜子中映出惊讶的小脸,眉目如画。
“你怎来了?”女子回头,由惊转喜。
孙平扔出本蓝皮书册,落在床头,半句话不说,转身离去。
那女子张着小嘴呆愣半晌,拾起书册翻看,只看了两眼俏面生晕,连连小声埋怨:
怪不得这段日子不来,原是嫌奴家本事不够......
女子是叶川所养,算是独宠。
书名开阳,作者佚名,与那本锁阳一起在坊市购得。
“机会给你了,看你自已能不能把握了。”
此后的日子,孙平就藏身于群芳园中,或化身恩客,或化身小厮,静静等待。
对这次的报仇,他充满耐心。
半个月后。
叶川找上门来,与女子打斗一番,呼喝连连,大战三百回合,直到精疲力尽。
却不想那女子仿佛脱胎换骨,总有出乎预料的花样,不知能夹死多少英雄汉。
最是曲径通幽处,蚀骨销魂人上人。
叶川昏头涨脑之际,冷不丁被那只玉手按上尾椎骨处的大穴,顿时狠狠赔出所有家底,还欠了不少。
又过了两刻,叶川仓皇落跑,身形狼狈。
直到离开群芳园百余丈,他才放慢脚步,脸色憔悴,双腿打颤,连简单的提纵术也用不出来。
爽则爽矣,身体被掏空的滋味也确实难受。
幸好夜深了,路上行人稀少,否则被人发现,脸上不好看。
叶川向来不愿走大路,拐去幽静小巷,阴冷黑暗,让他如鱼得水。
谁?!
行至一半,叶川忽然停下,挑眉喝问,声音却有些发虚。
巷子那头站有一人,身姿挺拔,神情冷峻。
邢健!
叶川看清后心下一嗤,气沉丹田,稳住下盘,缓缓走了过去。
邢健的神情由冷峻转为惊讶,再转为不屑,和从前一般。他也向这边走了过来。
两人很快相遇,但都不说话,擦身而过。
叶川走到巷子尽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便转身望去。
邢健站在巷子中央,同样转过身来,主动拱手见礼。
算你识相!不要以为你爹是刑大真人我就收拾不了你!
咳!咳!
叶川冷笑出声,却不料感到气喘吁吁,立刻咳了出来。
谁知这一咳就再也停不下来。
直咳了盏茶功夫,好不容易缓过气息,叶川双腿打颤,头昏眼花,不得不扶住墙壁。
那墙上长满青苔,摸起来冰冰凉凉,滑不留手。
虽比不上冰肌玉骨,却仍然让叶川生出火热心思。
然而,他的火热思绪只飞出一半,就被他自已强行拉了回来。
情况不对!
你敢下毒害我?!
叶川脸色阴沉,喝问邢健。
邢健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白痴,听他冷冷开口:“就许你夹带私货害人,不许别人用了?”
什么私货?什么害人?
叶川听得莫名其妙,但这并不重要,此时高喝一声:
“没有了刑真人,你啥也不是!怪不得只会用这种卑鄙手段!”
“聒噪!”邢健抠着耳朵,沉声断喝。
叶川知道情况不利,二话不说取出飞舟,试图走人。
眼见飞舟涨大,要提气上纵之时,一口气说什么都提不上来,只觉眼前金星乱蹦。
再想强撑着跃上飞舟,一枚闪着清光的符箓忽然破空而至,拦住去路。
那符箓上面画着一柄金色短刀,金光闪闪,锐气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