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破绽应该是这个袖标吧，嗯，这个洞似乎是香烟烫的。你和那人是朋友？”沈昊扯起袖标，盯着上面被香烟烫出个洞的“谭”字，自顾自开口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人好像叫谭什么……对，谭洪。不得不说他话还挺多，临死前还滔滔不绝……”
“他死了？真死了？”刚刚还抖若筛糠的老邹闻言瞬间来了精神头，骨瘦嶙峋的胳膊强撑着自已坐起身来，两眼瞪的溜圆，等着沈昊回答。
沈昊把目光从袖标上移开，缓缓看向老邹说道：“是的，死了…”
“死了…真死了…怪不得他今天没来糟蹋你，原来真死了，哈哈哈哈哈哈，琳琳，谭洪死了，那畜牲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沈昊话音未落，老邹便状若疯狂的看着内室房门，大笑起来，精瘦的肋骨收缩起伏，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掉。
沈昊的猜测没错，这人是确实是个潜在突破口，一丝笑意出现在沈昊的嘴角。
“我给他的死法很痛快，在这个世道下，算得上仁慈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不介意也送你一程。”
“别，不要。”眼中的喜悦瞬间被恐惧所取代，慌乱中，老邹的结结巴巴的说道：“别杀我，我跟谭洪不…不是一伙儿的，那是个畜…畜牲。”
沈昊眼神幽深如潭，看的老邹越发心慌。但为了活命，他必须说服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强迫自已直视沈昊的双眼，老邹开口道：“黑鲨帮并不都是监狱出来的暴徒，我和我女儿是这栋公寓原本的住户。你也看出来了，我从没开过枪，自打加入黑鲨帮那天起，我没干过一件坏事，一件都没有…”
“所以，里屋那位，不是你老婆，而是你女儿？”这个倒是让沈昊颇感意外。
“是的，珊珊是我女儿。但不是亲生女儿。她是我亡妻和前夫的女儿。”老邹偷瞄了一眼沈昊，见沈昊并没有说话，便深呼吸几下，再次开口道：
“我妻子是被黑鲨害死的。由于我们这栋楼大多都是白领，遭灾那天恰逢工作日，绝大部分邻居都没回来。为了给我过生日，我老婆和女儿都请了假，就这样，我们一家三口逃过了一劫。我本以为我们是这座城市的幸运儿，或许可以等待这人间地狱随着时间消逝，哪怕我们最终死在一起，也是幸福的。可是…可是…”
说到这，老邹第一次真正直视起沈昊的眼睛，此刻，这个瘦削男子深陷的眼窝中，有着化不开的仇恨与疯狂，仿佛一头噬人的野兽。
“可是这一切，都被黑鲨帮给毁了，那天这群畜牲闯入我们这栋楼，挨家挨户的破门，没人的便四处搜刮，如果有人…男的要么被杀死，要么被迫入伙儿。如果是女的……那就会被他们活活糟蹋致死，孩子会被他们当成口粮生生吃掉！！这就是一群食人魔！畜牲！畜牲！你知道吗？这栋楼里除了我们家之外，本来还有六家活着的人，现在只剩我们俩了。我老婆…我老婆也…呜呜呜呜……”
“所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沈昊看着这个濒临崩溃的男人，继续追问道，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听到这，沈昊内心已经有了合作的打算。但若是合作的话，对方的心理素质必须过硬。否则不但没有合作价值，还会成为累赘。
老邹强行平复下心情，抹了把满是血丝的眼睛，继续说道：“他们一开始，也是想对我老婆下手的。但好在我有个爱好，喜欢枪。虽然没受过训练，但由于喜欢，也还是买了一把日常防身。”老邹看了看沈昊刚刚拾起的手枪。
“他们刚来，手里也没几条枪，被那群怪物追杀的几乎个个带伤。我凭借着手里这把枪，想着实在不行就鱼死网破，也和他们对峙了一番，就这样，一开始我们家才能幸免于难。然而…”老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
“我糊涂啊，他们来了之后，虽说我手里有枪，他们不敢怎么样，但是我们也彻底被困死在了家里。眼看着食物一天天见底，而我却不敢外出觅食，因为这帮人始终在门外虎视眈眈，而且，而且他们新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枪也越来越多了，肯定是搜刮了附近的枪店。于是我就想，与其等死，不如干脆就加入他们吧，这群人就算再没人性，对待自已人也应该有起码的规矩才对。于是…于是我就加入他们了……”
“看样子，事情和你预想的不大一样。”沈昊淡淡道。
老邹苦笑一声，长叹了口气。“没错，这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听说我要入伙儿，黑鲨亲自来见了我一面，举行完那愚蠢的入会仪式后，当天便派我出去执行了搜刮任务。可是到了晚上，我们返回来时……”说到这，老邹的身体又一次颤抖起来，狰狞的表情中带着无比的悔恨与愤怒。
“我就看见一楼的服务台上围满了人，我只觉得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我拼命挤开人群，只见我老婆，不着寸缕的躺在人群中央，被好几个畜牲糟蹋着。然后……我就只看见一地的血，我老婆躺在那里，不吭一声的和我对视着，我知道那时候她还有气啊，她还没死，要是她那时候就死了该有多好……呜呜呜……”
这个男人仿佛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缓缓倒在地上，无声的抽泣起来。沈昊看着眼前的老邹，继续开口问道：“然而，他们却没杀你？”
老邹闻言，艰难的抬起头，声音嘶哑。
“是的，他们没杀我，因为我已经入伙了，嘿嘿嘿。真她妈是个笑话，谭洪，谭洪这个畜牲糟蹋完我老婆，然后他们大笑着推搡我，推着我回到家。我在家门口就听见了琳琳的惨叫，黑鲨正在糟蹋我女儿…我想冲上去和黑鲨拼命，可却被后面的人给制住了，他们就这样逼迫着我看着黑鲨糟蹋琳琳，直到一切结束……我问黑鲨，我已经入伙了，为什么还要这样。他说只要不是黑鲨帮的人，这一片所有的女人都是他黑鲨的财产，我不是一开始就跟着他，所以我的老婆女儿也都是他的财产。现在我入伙了，入伙仪式便是亲眼见证他和琳琳的洞房。哈哈哈哈哈…”
饶是对沈昊这种经常直面黑暗的人，黑鲨帮这个程度的变态也着实是不多见。沈昊没有继续追问，因为眼前的男人明显已经到了极限。他经受过世界上最严酷的刑讯与反刑讯训练，自然有办法分辨老邹所说确实是真话。
“珊珊我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呜呜呜呜…”老邹倒在地上，无力的抽泣着，口中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而此时，里屋的门打开了，老邹的女儿琳琳缓缓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尚未拭干的眼泪，静静的看着地上的老邹。
老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望见自已的女儿，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而琳琳却扑在了老邹身上，嚎啕大哭起来。沈昊看着眼前的父女二人，没做打扰，起身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看着这落寞的城市中，那些无声的呜咽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