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脚架,快速将重机枪进行组装,一个个比口红还大出两圈的12.7mm子弹从弹链箱蜿蜒而出。沈昊动作麻利地装上弹链,随着枪栓拉动,M2重机枪发出一声畅快的呻吟,仿佛是恶龙即将出巢,金属摩擦的声音是如此清脆悦耳。
沈昊将纸团塞进耳朵,调整了一下座姿,简单检查了枪械状态,便将枪口对向面前的墙壁,深呼吸,双手拇指向下压动扳机的一瞬间,凶猛的火舌带着滚烫的金属风暴从枪口喷薄而出。
“砰砰砰砰砰砰......”M2重机枪的咆哮刹那间撕裂了一切,脚架下的地砖随着枪口的轰鸣寸寸龟裂,破碎开来。灯泡,相框,窗户应声而碎,屋内本就不多的陈设被巨大的枪响震的东倒西歪。而那面墙壁则在子弹洪流的冲击下碎成了尘渣,烟尘很快便布满了整个房间。
由于是公寓式的楼房,贺子丰的卧室和黑鲨只隔了一面墙。M2重机枪真是深刻诠释了什么叫12.7mm口径面前众生平等,一般的混凝土墙和一张纸没有任何区别。
子弹洪流透过墙壁,咆哮着冲进黑鲨的房间来回肆虐。所到之处皆化为粉尘,枪口喷出的火龙愤怒的收割着目之所及的一切。一声声巨响之下,所有东西都在纷飞破碎,如同神罚降临,似乎是要把世间一切都归于虚无。
千钧一发之际,贺子丰条件反射式的推了弟弟一把,贺子俭被这一推直接栽倒在地,子弹在他耳边尖啸着掠过。而几乎同时,贺子丰的一条胳膊却如同爆开的西瓜般,砰的一声炸成了漫天血肉。他本能的想要趴下,子弹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身体一顿,胸膛便也炸裂开来,刹那间便给地面铺上了一层粘稠的红毯。
枪声停止了,短短20秒,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室内已经变得狼藉不堪,袅袅尘埃之下,竟没有一件东西是完整的。
子弹袭来的那面墙壁上布满了碗口大的孔洞,密密麻麻的透着火光,仿佛邪神的眼睛。贺子丰的上半身被齐胸打断,头颅与脖子间只剩下一块肉皮在无力的连接着,此刻正两眼空洞的盯着弟弟,难以瞑目。
而贺子俭的大脑已经完全陷入了宕机状态,瘫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自已无所不能的哥哥如何在顷刻间变成一地的碎肉,巨大的刺激触发了大脑保护机制,让他近乎丧失了思考能力。贺子俭颤抖着,在鲜血与碎肉中挪动身体,艰难的坐起身来,下身的血似乎更加温热,还隐隐染发出一股骚味儿,他又尿了……
“呃啊,艹,他奶奶的。”
一个粗闷的声音带着些许痛苦说道。
贺子俭的魂像是被这一句脏话给拉了回来,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肥硕的血葫芦正稳稳的趴在地上蠕动着,定睛一瞧,正是黑鲨。
没想到这货还是个灵活的胖子,反应速度不在贺子丰之下,枪声一响便成功扑倒在地,而贺子丰就没那么幸运了,为了救自已弟弟,丧失了唯一的生还机会。要知道沈昊是隔墙射击,纯粹是在凭借直觉盲射。
M2重机枪的射速不算快,对于黑鲨这样的人,只要第一枪没打中的话,那么余下的时间便足够做出应急反应了。虽说黑鲨已经变成了血葫芦,但那是由于他的位置就在贺子丰身后,身上那一堆浆糊都是贺子丰的碎肉。但他自已也并非毫发无损,由于太胖的缘故,导致他即便是卧倒也比其他人有更高的高度。有几枚子弹剐蹭到了他的后腰,带走了几条血淋淋的肥肉。
黑鲨呻吟叫骂着,在已经变成碎木头的老板台下摸出手枪。瞧见同样一身猩红的贺子俭,先是一愣,便将枪口对准了他。贺子俭还尚未从刚刚的惊吓中恢复过来,黑鲨这一指,竟直接把他给吓哭了。
“老总别开枪,我是贺子俭,我哥死了......哇嗷........嗷.......嗷.......”
贺子俭独特的尖锐哭腔听得黑鲨一阵心烦,急忙嚷道:“我知道你哥死了,你他妈不是没死吗?过去看一眼是他妈谁开的枪。”
贺子俭闻言一怔,本能的想要抗拒,但看着黑鲨那黑洞洞的枪口,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不敢起身,只是哆哆嗦嗦的朝着那面已经变成蜂窝煤的墙壁爬去,而当他伏在一个破洞朝对面房间看去,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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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命还真大啊”。200发的弹链倾泻一空,余下发红的枪管和袅袅白烟,沈昊低头看着那张伏在破洞中的惊恐少年,微微一笑。这次只是赌上一赌,毕竟隔着一堵墙,他也没把握一次性干掉黑鲨,看来只能继续执行后续计划了。
闪身出门,快步朝楼下跑去,沈昊很快便迎面撞上了大群闻声而来的黑鲨帮喽啰。
“快,快!地上天国的特务已经被干掉了,老总受伤了!”
沈昊故作慌乱的喊到。喽啰们闻言也是一惊,他们一时间没法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加之刚刚那骇人的重机枪轰鸣,哪怕猜到可能是自家的东西,依旧不免心中打怵。但沈昊说道特务已死,黑鲨受伤,一众心怀鬼胎的喽啰们还是壮着胆子朝楼上走去。至于有多少人是真心赶着救老大,多少人是盼着老大赶紧死,就不好说了。
摩肩擦踵,沈昊逆着人流向下走去。来到老邹门前,正如第一次见面时那般,老邹坐在门前,与沈昊对视一眼后,叹了口气,便回到屋内。沈昊没做停留,冲出大楼,直奔出口而去。
重机枪的动静惊动了所有人,包括出口大门上打牌的两个岗哨。
而这次他们早早将步枪上膛,好生检查了一番,还顺手把弹匣放在地上磕了几下。望着远处的大楼,嘈杂的声音和隐隐的火光让二人紧张不已。
“瞎子你枪法准,你拿着枪,瞎子?”红毛紧张的盯着远处喧闹的大楼,试图把枪递给一旁的独眼。可是叫了两声后,独眼却并没有回应,下意识的将头转了过去,可眼前的一幕却险些让他心脏骤停!
只见独眼仰头栽在地上,剩下的一只眼已经成了一个血窟窿,独眼彻底成了无眼,也看不出是否死的瞑目。彻骨的凉意从脚底直冲红毛的天灵盖,身体不住的颤抖起来,手上一软,几乎快要握不住枪。
而此时的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逃!赶紧逃!可红毛根本就不敢有任何行动,生怕自已一动,立刻就变得和独眼一样。而就在这时,他明显感觉身下的木台微微一颤,这一颤彻底压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红毛尖锐的咆哮起来,朝着周围的一切玩命似的扣动扳机。“艹你妈艹你妈艹你妈,啊!!!”红毛惊恐的叫骂着,直到射空最后一颗子弹,还在不停的叫骂着。
只是喊着喊着,他只觉得自已的气息越来越短,发声也愈发吃力,就像肺里被灌上了水。然后便是一股痛感如潮水般袭来,很快就变得难以忍受,手脚也开始酸软无力。红毛不由自主的咳嗦了起来,只觉得四肢越来越凉,越来越沉重,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瘫倒了下去。
红毛艰难着看向痛感的源头,那里正是自已的胸口,一个血洞正泊泊的向外涌着温热的鲜血,是心脏被打穿了吗?红毛只觉得视线越来越黑,终于沉寂在了无边黑暗。
沈昊卸下有点温热的消音器,强化感知之后,黑暗便成了他最忠实的盟友。走过木桥,穿行在破败的街头,他知道自已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将黑鲨帮终结在这个杀戮之夜。
“邹鹏,你还真是能给我惊喜啊。”
黑鲨赤裸着上身,巨大的肥臀坐在狭窄的板凳上,在两侧挤出了圆润的肉浪,看上去有些滑稽。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青年正将绷带一圈圈缠绕在他的上半身,被机枪子弹剐蹭的伤口还在不住的往出渗血,黑鲨不知是出于疼痛还是愤怒,微微颤抖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抽着烟,怒视着跪倒在脚下的父女。
“老总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明明戴着袖标,我输给他十多支烟,用我女儿还个债而已,真没别的了啊老总。”此时的老邹已经肿成了猪头,一只眼睛已经彻底无法睁开,眉骨裂开了一个血口子,鲜血顺流而下,在地上滴出了一滩刺眼的鲜红。而一旁的珊珊则浑身青紫,唇角流血,一脸怒视着躲在黑鲨身后贺子俭。
贺子俭被邹珊珊的噬人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下意识的退了两步。想到自已居然被一个女人的气势给吓到了,恼羞成怒之下变得歇斯底里。“妈的臭婊子,”贺子俭啐了一口,抄起棒球棍走向邹珊珊。然而刚迈出两步,便被一只粗黑的巴掌抡了个七荤八素。
“妈的,我说话轮到你插嘴了?”黑鲨甩了甩手掌,沉声说道。
被扇飞的贺子俭艰难起身,一脸怨毒的看着黑鲨和老邹父女,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言语。此刻的他开始意识到,没了哥哥贺子丰,自已什么都不是。想到这,眼中的怨毒之色便更重了几分。
“老总,邹鹏也许真的不知情。”给黑鲨包扎完伤口,戴着眼镜的男青年面无表情的说道。
“哦?如果你觉得邹鹏不知情,那你最好有办法找到其他线索,瞿天文。”黑鲨扭了扭肥硕的粗腰,感受了下包扎程度,还算满意。
“如果邹鹏所言属实,他只是让自已女儿替他还个债,那么这期间和那个人交流最多的,恐怕是邹珊珊小姐。”瞿天文依旧语气平淡,镜片映射着火光,看不清他此刻正看着的是谁。
但老邹的身体已经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喉咙嘶哑的发出阵阵悲鸣:“不!珊珊什么都不知道,是我,是我把那个人带进来的,他说他是个杀手,可以帮我们杀了老总…我……”
砰。
正说着便被黑鲨一脚踹飞,老邹倒在墙角,眼球突出,努力张嘴着。这一脚让老邹差点背不过气,任凭他如何努力,都发不出一丝声响。
瞿天文继续缓缓说道:“珊珊小姐,贺教头生前时常来找你寻欢。因此,你这期间应该从他那里得知了不少消息吧?比如……重机枪的位置。”
珊珊依旧不言不语,而墙角的老邹正目眦欲裂,艰难的爬向女儿。
“虽然那挺机枪保管在贺教头的房间里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具体藏在什么位置,却是鲜有人知。从贺子俭对当时情况的叙述来看,杀手似乎是在第一时间便找出了机枪,那只能说明他十分清楚机枪藏在哪里。贺教头断不可能把这个秘密透露给邹鹏,一般情况下,恐怕也不会告诉珊珊小姐。但若不是一般情况下呢?比如…醉酒。”
瞿天文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而黑鲨凶恶的眼神已经看向了珊珊。
“所以,我觉得最说得通的缘由,只能是珊珊小姐,在与贺教头发声亲密关系时,利用贺教头醉酒或精神迷离之际,套出了机枪藏匿的具体位置,并泄露给了那个神秘杀手。我说的对么?珊珊小姐。”
瞿天文话音刚落,黑鲨便站了起来,硕大的身躯仿佛一座肉山,把身后的火把光亮遮蔽的严严实实,阴影下的珊珊似乎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凭黑鲨的大手抓着她的头颅将她提了起来,却依旧一言不发。
“珊珊…咳咳…珊珊…不要…”老邹不停咳着鲜血,绝望的嘶喊着。黑鲨的手掌慢慢收紧,珊珊的颅骨发出阵阵声响,眼看脑袋就要被黑鲨捏爆。瞿天文再次开口了:“老大,我们似乎还不知道杀手的身份和去向。”
黑鲨闻言,缓缓松开了手,珊珊立刻像是一条死蛇般瘫软在地。
“珊珊可以活着,但是邹鹏……”
“不!别碰我爸爸…”珊珊满眼泪光的看着老邹,沙哑的说道:“我知道他在哪,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我爸爸必须活着。”